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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七七 下 ...

  •   为了对付翠月殿,苍寒堡专门研究了一种迷阵,结合了八卦和迷烟毒雾,祁戚的营被强化训练,来布这个阵,并学得如何在这个阵里行走自如。

      他早该想到用来对付翠月殿的阵法,就有可能会被用在郑天问身上,可等他看清对方正是那白衣黑发的仙人的时候,天罗地网已经布下。他想要提醒郑天问当心,可他根本无法说话,无论怎样用力也只能发出嘶哑低沉的吼叫。

      人们各司其职,四下散开,迷雾让人在白烟里面看不到敌我,祁戚根本没有跑向自己该去的地方,而是惶然在寻找着郑天问的身影。迷雾深处种下了毒障,轻则可以毒瞎人的眼睛重则可以损坏神经,翠月殿在这迷雾里失去了战斗力,被早已做好准备的人斩杀着,无处可逃插翅难飞。

      祁戚快要急疯了,他绝对不能让郑天问被他们杀掉。在一片白茫茫中他发疯地奔跑,他似乎知道在哪能够找得到他,是疯了也好没疯也罢,他真的知道他在哪,他就是感觉得到。

      终于他看见了郑天问,他正抚着额头靠着一棵树,像是努力在调息。祁戚看见他紧闭着双眼,那一定是被毒烟伤了眼睛,他急忙想要靠近,郑天问听到响动立即警觉,举起剑吼道:“是谁?”

      祁戚发不出声音,他看到郑天问背后有一条黑影在靠近,他想也没想就提剑上前。

      在斩杀掉那个人的时候,祁戚才看清那是他们营里的人,正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继而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几乎是与此同时,祁戚的背部也传来一阵剧痛。

      他跪倒在地上,他知道郑天问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即使暂时不能视物也能够靠听觉来判断,如今郑天问在自卫之后,也不出片刻就恍然意识到祁戚刚刚突然向他逼近的动作只是为了救他。

      那一剑已经伤得很深,郑天问蹲下来把他抱起的时候双手已经浸满了血。祁戚浑身都在抖,他根本没在意伤口的疼,郑天问正抱着他!他竟然终有一天会在他的怀抱里。

      “你怎么样?”

      祁戚摇摇头,一时间甚至没有意识郑天问此刻看不到,他的全部认知就在于郑天问的如此靠近、那么近,被他抱着,他已经死而无憾,因为他终于让郑天问知道,这个茫茫尘世间,有一个卑微的祁戚曾经存在过。

      郑天问又问了一声,祁戚咬着牙拼死命硬是站了起来,拉起郑天问的手。他知道怎么走出这个迷阵,他要带他走出去,无论什么样的代价什么样的后果,他都绝不放手。

      背上的伤刺骨,和那次被斩断手臂一样疼得叫人发疯。郑天问下手很重,可是不同上一次如同灭顶的痛苦,现在他拉着他,很幸福。

      “你……你究竟是谁?”郑天问问他。

      祁戚没有办法回答他,只有紧了紧握着他的手,努力忍着痛苦带着他往前走。他不能迟疑,一旦耽误了片刻,郑天问就会多一分危险。

      郑天问的手很凉,很信任地让他拉着,又问道:“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祁戚的手又紧了一下,表示他默认了。

      他拉着郑天问在层层迷雾中狂奔,那一片寂寞的,包裹着一切的雪白。祁戚有了错觉,仿佛这雾气没有尽头,他可以拉着他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直到雾气逐渐散去,血已经流得满身再也撑不下去,他终于放开郑天问的手,堪堪倒下。

      郑天问反身把他抱住,祁戚已经呼吸困难,努力地摸索到郑天问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几个字。

      “……南……泉水……洗……眼睛……”郑天问读出他写的几个字:“你是想说,在南边有泉水,可以治好我的眼睛?”

      祁戚握着他的手再次紧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是谁?”郑天问又问。祁戚笑了,在郑天问的手心里面写了一个“七”字。

      他的名字本来就是这个音,小的时候,哥哥姐姐也都会叫他“七七”。

      “七……”他听到郑天问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再叫过这个字,眼泪涌上来,郑天问记住了他的名字,他一生足矣。

      祁戚再次抓住郑天问的手,写了一个“走”字,再这样流连下去,他救他这场,就是白辛苦了。

      郑天问却没有立刻走,他把手摸上祁戚的脸,好像在确认他的样子,却摸到一手的眼泪,明显怔了一下,秀丽的脸上浮现起一片茫然,一丝疑惑。

      祁戚推他,纵然不舍,可是……梦已经结束了,他知道的,他不多求。

      郑天问终于站了起来,对他说:“七……你撑下去,我马上回来,马上回来找你……”

      一股难以抑制的酸甜涌入心头,祁戚含泪微笑,看着远去的雪白背影,心中默默说,天问,郑天问,再见了,你永远不会知道吧,其实我……我爱你……

      虽然只是遥不可及的倾慕。这一生在世,总算做了点什么,总算留下了点什么。如今郑天问知道了他,郑天问记住了他,郑天问给过他一个承诺说会回来找他,足够了。

      意识已经逐渐飘离,祁戚知道死亡就要到来,死而无憾。

      可上天远没有那么仁慈,祁戚还是醒了过来,醒在苍寒堡的刑堂里。他对郑天问人尽皆知的迷恋,他昏倒在荒郊野外的山林,没有人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是你放走了郑天问?”

      祁戚微笑着点点头。

      他的坦然触怒了那些人,他看到各式各样拷打讯问用的刑具。总归是要死的,苍寒堡不让他死在山林里而把他带回刑堂,就是要给他一个更痛苦的死法来给其他的人看,以一儆百。

      祁戚不在意,延长活着的时间对他而言不意味着痛苦,只是更延长几分他痴痴的思念和爱恋而已。

      终于在众人的围观下,执行者把他抛到钉满铁钉的木板上,让几寸长的铁钉刺透他的身体,让众人看着他在惨烈的痛苦中抽搐着张着嘴无声惨叫着。

      “看到没有,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极痛的泪水涌出来,祁戚告诉自己,没事,没事,自己会变成怎样都没关系。

      哦——他听到人群的欢呼,他无视他们的幸灾乐祸,他想,怎样都没关系,因为我救了郑天问。

      烧红的烙铁被塞进他的嘴里,口腔全部被烫烂,他全身挣扎翻腾欲死,却还是倔强地在笑。郑天问应该已经回到翠月殿了吧,应该毫发未伤吧……应该没事的,不然苍寒堡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愤怒呢……

      “怎么样,后不后悔?”执行者问道。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救了这一生最为崇拜最为挚爱之人,祁戚做梦都会笑醒。

      祁戚摇了摇头,在他摇头的瞬间滚烫的烙铁接着烫下直直戳入他的右眼,他全身狂抖,挣扎着在满是钉子的铁板上辗转。接着左眼也一阵剧痛,他打着滚狂叫,声音凄惨到令人不忍耳闻。

      “再说一遍,后不后悔?”

      祁戚仍旧倔强地摇头,昏过去再被泼醒了之后全身已经痛得麻木,冰冷的刀锋贴到他的右手,他听到那残酷的声音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吗,是不是要把你做成‘人彘’才晓得后悔?”

      天问……祁戚勾起嘴角惨笑了一下,剧痛下他看见那人回首冲他微笑,笑容瑰丽而温柔。

      等他再醒过来,已经没有了手,没有了脚,血流了一地,却还是没有死。这已经是极刑的最后,遇到他这样死不悔改的,连行刑者都没了耐性,告诉他:“你乖乖承认吧,我好给你个痛快。不然放血而死的痛苦你是想象不到的。”

      冰冷的刀锋横在脖子上,祁戚甚至痛到努力想要贴上去结果了自己,却是徒劳。经历了真正的生不如死,他还是机械性地摇了摇头。冰冷的刀锋剥开了他结实的腹部,执行者把手伸进他的身体里,残忍地抓出血淋淋的脏器。祁戚面容扭曲,最后挺动了几下,嘶哑地哭了两声,终于喷出一大口血,目光涣散。

      天问,天问……希望你……能记得我……

      祁戚死的时候被凌虐得不成人形,只剩一个身子,开肠破肚,睁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睛。尸体被丢到了乱葬岗,和其他尸体一样慢慢腐烂风化。

      究竟可以算作幸福吗?用全部生命爱了一个人,那个人根本不知道他爱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和样子。

      可是他直到最后,仍然不曾有一点后悔过。

      后记:
      郑天问那日回到他放下祁戚的地方,祁戚已经被带走了,只留下满地殷红的血。

      三年以后,为盗取工事图,郑天问化妆潜入苍寒堡军营。在军营里他听说了一个众人津津乐道的笑谈,是一个悲惨的哑巴迷恋上了翠月殿左护法最终被刑囚而死的故事,通过那个故事,他又想起了那只拉着他走出迷雾的,温暖的手。

      从十九岁到二十九岁,十年间郑天问就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率领翠月殿把苍寒堡连根拔起,将那些可能笑话过欺负过七七的人全部斩草除根。

      但是这段爱恋,从一开始中间隔着的已是错开的时间,不可触及的距离,无法传达的思念,以及奈何桥边两茫茫的残思。

      郑天问并没有办法知道七七的样子,没办法知道他度过的是怎样的人生,但他告诉别人的时候总会很确定地说:“我爱的人已经死了,他叫七七,是个很温柔的人。”

      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那个七七,一定与郑天问一起度过了一段令他永生难忘的美好时光。

      甚至祁戚至死也不曾想到,多年之后,他的爱情终于有了结局。

      END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七七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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