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王妃[重生]》鹤灯

10、第 10 章

　　空雪城情况不妙，就像箜青所说一样，乱了。

　　林琅还未完全进城就看到有许多人正在往外逃，可那些正在外逃的人里，也有一些不知因为什么，突然爆红了双眼，开始撕咬起身边的人来。
　　林琅降在城头上，不知到底为何会如此，也不知该如何办，握着手腕上的六星镯，像刚才那样，默念出心中所愿。
　　“六星令！让那些人恢复正常！”
　　六星令这次依旧不负所望，顷刻间，数道星光从镯上升起、飞出，纷纷包围住那些正在发狂的人，而那些人，在被制服之后，也安静下来，好像真的在恢复神智。

　　林琅一看此法奏效，连忙飞下城头，逆着人流，将一路上所有突然暴走的人，都束缚了起来。

　　如此不知施展了多少次，原本惊慌逃命的空雪城民逐渐发现了林琅的所作所为，他们就好像看到神仙一样，不约而同跟在了她的身后，甚至有一些还给她指点方向，告诉她在哪里还有自己的亲朋好友也遭遇了这种情况。
　　空雪城作为南域第一城，实在不算小，林琅徒步走过去，体力已经消耗了不知凡几，本来她就刚从幻境出来，已经很疲惫了，现在更是口干舌燥，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息片刻。

　　可她身后的那些人，不可能允许她停下来，他们几乎是架着她、推着她在往前走。

　　直到……

　　被随后赶来的秦夙阻挡住去路。
　　“你还要继续？”他问。
　　林琅坚持：“是。”
　　秦夙便指了指她腕上的六星镯：“若它还能再救一个人，你想用它救谁？”
　　没想到六星令还有限制，林琅惊了一下，立刻就听身旁最近的一个人喊道：“你不要危言耸听，女神仙无所不能，一定能救下空雪所有人。”

　　这话，连林琅自己都不敢保证，她转过头去想说她也不知道，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可当看到那些人眼中如有实质的“相信”时，她突然就住了口。

　　那是一种如野兽一般充满杀气的“相信”，任何打破这份“相信”的人都会被愤怒的人们当场杀死，哪怕是林琅自己也一样。

　　“你懂了吗？”
　　看着秦夙脸上突然哀伤起来的神情，林琅心情挣扎起来，她明白了秦夙想说什么，可竭尽所能救人，难道是错的吗？
　　她顿时犹豫起来。

　　这份犹豫似乎也是不应该出现的，她身后立刻有另一个人向秦夙喊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妨碍女神仙救人？你是不是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此言一出，人群瞬间骚动起来，甚至有人拿起四周能找到木棍、钉耙之类的，口中喊道：“将凶手抓起来！”

　　眼看他们要把矛头指向秦夙，林琅顿时急道：“你们不要误会，绝不会是他，他是我夫君！”
　　“呵。”可惜，和秦夙的突然冷笑一起到来的，是紧随其后的猜测：“你夫君？女神仙，你为什么会有夫君？你的夫君又为何要阻止你救人？难道他说的还能再救一人是真的？”
　　一连串问题，让林琅晕头转向，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的无法回应因此也引来的更多问题：“是真的还能再救一人吗？”
　　“说起来，女神仙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好像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一样。”
　　“该不会是想用这最后的名额敛财吧？”
　　当然也有替林琅说话的：“不会的，女神仙都救了多少人了，她肯定是出于好心。”
　　“可是她好像不是南域人诶，他们来这里不会只是来玩儿的吧？”

　　后面的问题越发离谱，林琅只能拼命说着“不会的”“没有”“我们都是好人”，唯独秦夙站在那里，依旧一言不发。
　　突然，人群中的一声高呼破空而来：“那些人，他们又醒过来了，他们又开始杀人了！”

　　人群顿时陷入沉默，只一瞬，立刻又沸腾起来，推搡着将林琅挤到秦夙身边，又将他们团团围住，刚才还在为林琅质疑秦夙的人，此刻已经换了话风：“你们根本是串通好的，他让人杀人，你再出来假装救人，说！你们夫妻二人对空雪城、对我们大家到底有什么企图？”

　　林琅心急如焚，一方面是因为被人污蔑不知该如何辩解，一方面是忧心那些恶态复萌的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了，还要继续伤害多少人。
　　秦夙却不为所动，再一次问出了那句话：“林琅，你懂了吗？”
　　“我不懂！”两边的共同施压，终于勒断了林琅的神经，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救人而已，为什么结果是这样！

　　“不要和他们废话了，把他们抓起来！杀了他们，我们的家人朋友说不定就能正常了！”

　　眼前人群越来越疯狂，林琅慌乱之中抓住了秦夙的胳膊，秦夙也自然而然地将她圈在怀里，唤出长戟一推，逼退众人之后，就带着林琅消失在了原地。

　　但他并没有走远，仅仅是将林琅再次带回了城墙上，这里足够高，足够她看清空雪的全部面貌，看清那些因为失去了目标，而在到处游走的失神之人。
　　“你可知人魂三分，一为命、二为灵、三为欲，三魂中又分别生有三虫，一主烦忧、二主失智、三主纵欲？”
　　林琅摇摇头，对秦夙所说一无所知。
　　秦夙便接着道：“三虫日夜啃噬三魂，三魂若强健，其人便还能自控，能自我修补；若是魂魄虚弱，任由三虫啃噬壮大，那最后便会是这样。”
　　他指的，就是那些失神之人。
　　“可是会有那么多人突然就发狂吗？我以前从未见过。”林琅颓然地站在那里看着城墙之下，心里有许多想不通，和不知如何是好。

　　秦夙闭了闭眼，缓缓道：“是那道紫雷，它唤醒了布在丹穴山的斩虫反阵。”

　　“紫雷……”林琅不敢相信，那道她以为是自己招来，将她带入幻境的雷，竟然还引发了这么大的灾祸。

　　“斩虫阵本是仙家的寻常阵法，曾传给凡人修道，斩却三虫，破执升仙。现在有人将它反了过来，就能催大人魂中的三虫，使它们代替三魂主掌人身，使他们发狂成魔。”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听完秦夙的解释，林琅顿时心里有了无限的负罪感，更觉得这是自己必须站出来承担的事。
　　她再一次握住了六星镯，还未动念，就被秦夙一把抓住了手腕：“你还要去送死？三魂被啃噬殆尽是不可能逆转的！”
　　“可是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林琅挣扎着，想要故技重施，摆脱秦夙。

　　秦夙终于暴怒起来：“林琅，你不要自作多情，你以为自己说几句话就能让整个城的人都去死吗？你以为你是谁？没了六星令，你不过就是个普通凡人！”
　　“可是你为什么娶我呢？我只不过是个凡人！”林琅也不甘示弱，终于问出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因为……”秦夙有些语塞，他不想告诉林琅那些来龙去脉，默默想了一会儿，才道：“长生星魂遗失荒野，我追查过去的时候，它已经寄魂在你身上了。”
　　他撒了谎，他不想告诉林琅，你就是长生大帝的转世，六星令本就属于你。
　　林琅也看出他撒了谎，毕竟他本就冷硬的表情里，此刻更多了不自然的逃避。
　　于是她将计就计：“它在我身上，就证明它选了我，长生大帝也选了我，空雪城的事和我们必然也脱不了干系，现在不仅是我，秦夙，作为长生大帝麾下六星之一的破禄，你也要去救他们。”

　　这已经属于道德绑架范畴了，但林琅不得不这样做，她想，既然自己的办法已经用尽，那就只好换秦夙来，毕竟他比自己厉害那么多。
　　但秦夙只是道：“我拒绝。”然后拉着林琅就要走。

　　林琅急道：“催动六星令只不过转瞬，秦夙你阻止不了我！”
　　这样虽然很抱歉，但林琅实在做不到对空雪城视若无睹，她想做的，也不过是以自身作为筹码，逼秦夙出手。

　　如她所料，秦夙最终，确实出手了。

　　他真的看着林琅，看了很久很久，看到天色也暗下来，鸟兽也歇了声，看到那些原本还算正常的那些人里，也陆陆续续多了许多会撕咬他人的怪物，看到空雪城中哀鸿遍野，逃出去的人却少之又少。

　　然后，他终于放开了林琅，右手一伸，幻出一把林琅从未见过的蛇形短剑，极为认真的问了林琅一个问题。
　　“若我死，天下人才能活，你会不会杀我？”
　　这问题极为刁钻，是纯粹的非此即彼，林琅被问得一愣，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因果关系，但，她答道：“若我死，天下人才能活，我会自行了断。”

　　“好。”

　　这样的回答，令秦夙笑了起来，他眼底的神色，即使在黄昏的晦暗里，都闪烁起点点星光。
　　他由衷得赞许道：“林琅，你真不愧是她。”

　　紧接着，就在林琅毫无防备，以为秦夙答应自己出手的时候，刀光起落之间，一注鲜血从林琅原本戴着六星镯的腕间喷出，在空雪城沧桑的城头上画出一条狰狞的血线。
　　一只不算纤细柔弱的女子的手连同六星镯一道，被秦夙接在了手里，放进一只冰盒内。

　　“不要怪我心狠，我只是不希望你死而已。”

　　这是林琅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