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赎》夕茶

8、第八章

　　"疯得疯，傻得傻，那次实验到底带给了我们什么。"

　　散祁单手端着酒杯，食指搭在杯底，弓腰手臂搭在阳台栏杆上。

　　他穿着藏蓝色衬衫，袖口挽到臂弯处，露出上面刀痕。

　　他在问吴涛，也是在问自己。

　　回答他的只有夜色下的习习凉风。

　　吴涛此人，此时此刻左手AD钙奶，右手蜂蜜花生，吃得不亦乐乎。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口问："姜绥怎么知道是你？你当初直接就说这个实验是你在做？"

　　散祁叹了口气，摇摇头。

　　微凉的风拂面而来，他偏过头透过吴涛的位置看向房间里姜绥的方向："出院后和他说过。"

　　在治疗期间，散祁的身份并未对患者及患者家属保密。

　　当时醒来看到他，眼里充满着惊讶和喜悦。

　　那些植物人患者，在醒来的瞬间，看向散祁的眼里满是激动。

　　这也是他后来一蹶不振的根本原因。

　　当一个人把他当成是最后的一道光，以为看到了希望，最后，却发现那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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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一点。

　　散祁蹑手蹑脚从房间出来，借着月色，走到沙发旁，他弓着背拍了拍姜绥肩膀。

　　"干嘛？"姜绥语气平缓，声音很清醒。

　　"一直没睡？"散祁拉过一把地凳，坐到沙发旁边。

　　姜绥闷闷地嗯了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听着这话，散祁乐了，这人怎么还和从前一样呢？睡不好觉开始生自己的气，顺便又把这个气撒到旁人身上。

　　谁和他靠得近，谁就是那个被撒气的人。

　　好巧不巧的。

　　那几年散祁和他关系最好，自然而然的，他也就成了被撒气的那个。

　　事情尚未盖棺定论。

　　散祁只求这一切都与姜绥无关。

　　"你能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么？"姜绥挑起一侧眉毛，很无语地说。

　　散祁眼神里面充满着眷恋，实在是让他受不了。

　　"你睡不好觉脾气不好，但这件事我现在一定要问。"散祁说。

　　姜绥表示无语，他点了点头。

　　知道散祁无耻，也知道散祁的无耻没有下限。

　　散祁直接开门见山："当年出院后的两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姜绥眼里闪过一瞬而逝的光。

　　他摇摇头，语气非常不悦："想知道，去问她吧。"

　　"你到底什么狗脾气。"散祁起身直接踢了沙发一脚。

　　姜绥反倒笑了，抱住自己的被子，笑倒在沙发上。

　　"我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

　　散祁又气又笑，原地忍了会儿，最终忍不住地笑了："你真是。"

　　这时，吴涛被他们吵醒，揉着惺忪睡眼，从卧室里出来，哑着嗓子说："怎么了啊？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啊？"

　　"叙旧呢。"散祁说完后，目光仍旧回到姜绥身上。

　　姜绥拿被子把脸蒙住："别恶心我。"

　　散祁想说‘姜绥你要有恨，我把命赔给你，你拦着自己点儿，别最后把路走错。’

　　他的胳膊垂在身体两侧，拳头握住又松开，最后叹了口气，忍下来自己想说得那些话。

　　吴涛没怎么在意他的身体语言，只说："真是求求了啊，你们能不能好好睡觉？"

　　"明天都不用上班的吗？"

　　吴.很辛苦.涛。

　　隔天清早。

　　三人在洗手间相遇了。

　　巧得是，散祁和姜绥一张脸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不巧得是，吴涛和他们不一样，他的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了。

　　他觉得自己非常无奈。

　　非常无辜。

　　"麻烦你们两位年轻人，放过我这位老年人吧，可不可以，今晚睡觉吧行吗？"

　　姜绥靠在卫生间门口，长腿抵住门框，意思就是：‘我先来的，你往后靠靠。’

　　他扬了扬下巴："我睡沙发睡不好。"

　　吴涛服气了。

　　直接拱手抱拳："不然这样吧，您睡卧室，我睡沙发，我在哪儿都能睡着。"

　　"行。"姜绥毫不客气，在散祁出来后直接推门进去。

　　徒留吴涛原地震惊，表情精彩到，像是黑白电视突然加了彩片，一会儿白一会儿黑，再等会儿还能红到紫。

　　"他这人不知道客套两个字怎么写。"散祁乐了。

　　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试图和姜绥讲道理的人存在。

　　"哎，"吴涛拉住散祁："市局是不是今天去查‘棘’？"

　　"不是说下周么？"散祁挣脱开吴涛的手。

　　很好，记忆错乱了。

　　吴涛拍了下脑门。

　　睡不好觉的日子里，总觉得时间也过得缓慢了许多。

　　姜绥从厕所出来，温柔笑了笑："那就先谢谢吴哥了。"

　　吴涛脸上保持着笑容，心里疯狂吐槽‘谢谢我！嗯！谢谢我。瞧我这张嘴欠的啊。’

　　饭桌上姜绥边吃面包，边问："你们今天什么安排？"

　　"查案呗。"吴涛真的很困，非常的困，说出口的话满满都是敷衍。

　　"去哪儿查？"姜绥的精力非常充沛，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像铜铃："我今天休假，和你们一起。"

　　他说得是‘和你们一起’而不是‘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

　　询问和通知的区别罢了。

　　"不行，警局有规定，普通群众不可以参加查案。"吴涛低着头，非常沉闷。

　　"那他怎么回事。"姜绥指着旁边的散祁。

　　吴涛无奈了，散祁一直以来作为提供线索的普通群众，以及被他监控的事件相关嫌疑人。

　　但这种话，肯定不能直接告诉姜绥。

　　他想了好半天，最后选了比较折中的口吻。

　　"因为，他和这个案子有关。"

　　散祁吓得手里面包差点掉地上。

　　"我看出来了，你是真没睡醒啊。"

　　吴涛打了个哈欠："嗯。"

　　"除了世界毁灭，都别跟我说了啊。"

　　话音落下，脑袋靠在凳子上，闭上眼睛不想和这个世界有任何交流。

　　临近出门前，姜绥穿好衣服，甚至案子上面还挂上了放大镜。

　　看起来非常专业的侦探穿搭，马丁靴搭配收腿裤，以及，衬衫搭配黄白格马甲，十分英伦。

　　吴涛脑袋转了转，没转动，打了个哈欠。

　　他求助般地看向散祁。

　　后者接收到他的求助信号，眼睫动了动后开口："跟着我们一起可以，不可以多说话，也不许乱碰东西。"

　　这种提醒好像是在提醒幼儿园小朋友。

　　姜绥白了他一眼。

　　拿起风衣外套披在身上，如同指挥者般，抬起胳膊扬了扬手："走吧。"

　　自从姜绥出现后，他们的座驾从电动小摩驴，变成了四个轱辘的宝马。

　　吴涛上车后靠在小枕头上，很快睡着。

　　睡得甚至比平时香，不到两分钟，呼噜震天响。

　　姜绥把车开出小区后，停在路边。

　　"怎么了？"散祁不能理解。

　　"你有没有想过。"姜绥笑了。

　　"什么？"

　　"我压根不知道去哪儿啊！"姜绥音量有些高。

　　吴涛停顿两秒后呼噜比之前还要响亮。

　　"去城中村。"散祁忍不住想笑，自从姜绥出现后，他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新闻报道姜绥也有看，对这个案子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

　　他随便便说："城中村还有多少户人家？"

　　"不到十七。"散祁说。

　　"家里都不富裕。"姜绥话音里充满了遗憾。

　　新闻上对连环杀人案中女孩子的身份做过简单的描述，今天所去的城中村，那位女孩子在酒吧做陪酒。

　　吴涛从警局看到的内部资料显示，女孩儿除了做陪酒以外，长期周五周六两天，会被一位富二代接到家里。

　　这份资料散祁没看到，但他在那家酒吧刚好有熟人，所以直接联系了他们，对女孩儿有了进一步了解。富二代的名字、居住地址，他已经清楚。

　　很快，车子开进城中村。

　　村里房屋破败，二层木楼看起来摇摇欲坠，似乎风一吹就会倒。

　　村子叫木前乡，在五十年前算得上是整个江岸市最富裕的地方，但后来，由于村里人思想老旧，拒绝了每一次的革新，渐渐的，这个村子被人遗忘，渐渐的，没人愿意再去改造这间村子。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村子也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不远处一栋二层小木楼，楼体外飘着白绫，门上挂着白色灯笼，灯笼上面一行行小字，写得是——‘吾女，沈浅十八有余，死于非命。’

　　古色古香的村子，单单因为村民思想陈旧成了这幅破败模样。

　　车子停在门口。

　　姜绥回过头，试探着询问："怎么办？我们三个都进去吗？"

　　"你想进去吗？"散祁善解人意道。

　　"我不想。"姜绥实话实说："来之前想，现在真的不想，太吓人了。"

　　离远看没那么渗人，近看门上都是白布，上面还沾着血，再加上今天天阴，一整个恐怖片里的真实场景。

　　"但我听说，枉死的冤魂，会徘徊在家门口，"吴涛边打哈欠边说："你在外面遇上了怎么办啊？"

　　"……"姜绥。

　　散祁、吴涛二人下车，姜绥立刻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半步都不肯落下。

　　"不是说不下来？"散祁挑眉。

　　"冤魂索命认错人把我带走了怎么办？"姜绥忙挎住散祁胳膊，并且不打算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