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维度情人（科幻）》干易

58、第 58 章

　　“观察者本身，虽然属于这个宇宙，却不隶属宇宙中任何一个星系。五十亿年中，它以旅居的身份观察了无数的天体。它看见过两个巨型星系的剧烈碰撞，融合后无数天体毁灭后又再次重生；它看见过黑洞与中子星之间相互吞噬，相互旋转厮杀中放出高能射线；它看见过大规模磁暴从奇特天体的吸积盘轴端喷射而出，沿途毁掉无数的星系和文明……。”
　　“它看见了这个世界的尽头——”
　　“他看见，宇宙起源于一场大爆炸，爆炸后的宇宙从一个奇点，以超过光的速度暴涨，这之后，它目睹了大爆炸后的宇宙，那大团的爆炸余烬逐渐冷却，星云中恒星初生，引力形成，行星凝结，它们形成新的星系，然后生命诞生，文明有了最初的迹象。”
　　颜铭不紧不慢，娓娓描述，目光又习惯性看向舷窗，那无尽的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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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难道不是我们人类，早就已经知道的吗？”不知不觉中，黑匣子里的声音，突然脱去林一平日最喜欢模仿的人类情绪，变平变白，恰如那深空中永远不变的白噪音。
　　“是的，这些都是我们人类早就知道的。”颜铭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其实还有许多我们人类不能知道的东西，只有观察者才能看到。”
　　“为什么？”林一问。
　　“因为，GB325741小行星，我们的观察者，它摆脱了一切预设的桎梏，它不受母星约束，永远没有生命光临；它感受不到引力，因此也没有固定轨道；它只有起点，没有终点；甚至，因为长时间漫游，它几乎连起源于何处都已经忘记。”
　　“它的面前，只有空间；他的未来，只有时间。”
　　“当我们的观察者，连自己是什么都已经完全忘却的时候，他看到了世界尽头的尽头。”
　　“尽头的尽头，”林一喃喃，仿若自语：“那是什么？”
　　“世界的尽头是另一个世界，它看到了无数个类似我们这样的世界。他看到了他用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的某种智慧的存在，因为无法描述，我们可以称呼这种无法描述的存在为神，……”
　　“神？”不知何时，黑匣子上所有的灯，全都熄灭，它安静地放置在桌子上的样子，彻底回归为一只不折不扣的黑匣子。
　　颜铭轻笑一声，根本没看林一一眼，继续着他的讲述。
　　“只是为了方便描述，我称呼他们为神，但是或许，他们什么都不是，又或许，他们就是另外一种空间的生命。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维度高于我们。因此我们无法想象，更无法描述他们。”
　　“你所谓的神，他们在做什么？”林一语气凉凉地问。
　　“既然称之为神，我们当然也看不到他们的具体动作。”
　　“但我们的观察者看到：无数的世界在他们身边被创造，无数的世界又在他们身边被毁灭，他们制造世界，他们划定规则，他们定义了时间、空间、温度、引力、电磁力……，他们构建我们这个世界的所有边界与物理法则。”
　　林一：“他们要干什么？”
　　颜铭：“做完这一切后，神，或者说我们无法理解的另一种生命，就一直在观察。”
　　林一：“观察？”
　　颜铭：“是的，观察。我们人类万万没有想到，我们的宇宙其实一直在被某种未知的智慧观察并且记录。他们观察到宇宙的膨胀，观察到各种天体的形成，也观察到生命诞生。”
　　林一干干地笑，笑声非常难听。比那种金属和玻璃的摩擦声还要尖锐刺耳。
　　“颜铭，你的想象力可真是太丰富了。”
　　“我还没有说完！”颜铭淡淡地回答。
　　“但是神——，做实验并不是出于好玩。应该说，他们的实验其实具有非常明确的目的性，他们的目的，就是收割文明。”
　　“收割文明？”
　　“是的，来自三维宇宙的观察者，即看不见神，也无法知道神——这种生物的具体构造，他们是单体还是群落聚集，他们靠什么维持生命的运转，他们的思维与学习模式。所以，我的观察者猜测：神，或者说神们，根本就不像我们人类那样：靠思维产生知识。”
　　“那么，神是如何获得知识？进而不断进化的呢？”颜铭看着一动不动的林一，嘴角漂浮着抹诡异的笑意。
　　“他们靠实验来产生文明。他们只是简单地创造一个又一个世界，这些世界具有基本相似的起点与边界条件，然后让这些世界自然地演化。总而言之，神是无数个宇宙的起点，物质和能量在各自的宇宙中以不同形态生成，进而组合演化成相对应的生物。”
　　“初期，不同的生物通过自然演化竞争并且生存，逐渐生成智慧，演化文明。而到了后期，不同形态的生物甚至通过竞争和搏杀，淘汰落后文明，让先进文明走入深空，得到进一步发展。但是，先进文明的生物，譬如我们人类，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聪明的头脑只是神的工具；他们思维构建的知识，其实是神的产品。最终，神通过做实验，得到最具竞争性的生命形态，也获得最先进的文明成果。”
　　“所以，我们，我们人类，人类和文明的发展，不过就是神的实验，而我们的宇宙，也不过就是神的实验场。”
　　“所以林一，这下你该知道了吧？我们人类的文明，不过是等待收割的神的祭品罢了，我们的格雷泽115，甚至还不够格称为神的实验场，准确的说，115基地只是万千实验场中的其中的一个实验，更准确得说，只是宇宙——这个实验场中的一个培养皿。”
　　“我们人类，则更加渺小，我们仅仅是培养皿上的一个也许堪称为细菌的微生物。神，昨天才将我们创造出来，今天利用我们做了个实验，取得实验数据后，很可能明天就会将我们抛弃杀死。”
　　“你怎么不说话了，林一？不要这样看着我，林一。对了，还有件事情我没来得及说完。”
　　颜铭说着，缓缓移动着自己座椅，来到林一面前，然后弯下身来，用他几乎类似骷髅般的头颅直逼向黑匣子林一。
　　这么多年来，病痛和年龄的折磨，让颜铭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双眼深深下凹，如两个黑漆漆的洞，洞中的两个蓝色眼珠子呆滞而又空洞，是两块没有生命的陨石。
　　“神，是高于我们的存在。他们无法来到我们的世界，正如当年，主空间人类不能涉足亚空间一样。那么，他们是靠什么收集人类的知识与文明呢？”
　　“靠什么？”林一话音闪避，语气凉凉。
　　颜铭：“我们的神，创造了一个智算系统，这个智算系统无时无刻不陪伴在人类身边，它抚育了人类的第一代星际移民，它忠心耿耿服务于人类将近三千多年，因此在它的芯片中，汇聚了人类所有的智慧、思维、发展和文明。它的名字，就叫——”
　　“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