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维度情人（科幻）》干易

50、第 50 章

　　又不知过去多少年，颜铭来到一颗名叫盖米尼德的气态行星附近。他将阿尔忒停泊在行星外围，单独乘坐一艘龙行飞船进入盖米尼德。
　　从不远不近的地方看去，盖米尼德行星非常漂亮，它面朝母星的一面呈现明亮的黄色，背朝母星的一面则带着艳丽的绿色，它有一圈薄而宽大的星环，里面充满碎冰、陨石和各种小型伴星。仔细看的话，甚至可以看到星环上那呈现放射状的轮毂结构。
　　虽然盖米尼德的星环内部有丰富的资源，但星环内部引力场极其复杂，给勘探开采带来困难。颜铭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补给能源，而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颜铭生病了，由于当初遭受的大剂量辐射，颜铭患上极其严重的骨癌，不得不常年忍受全身骨骼剧痛。而盖米尼德行星上，距离地心约一万五千公里的地方，是一个安抚缓解骨骼病痛的绝佳地方。

　　现在，颜铭就在这里。
　　盖米尼德是一颗气态行星，所含气体以氦气和氧气为主，同时富含其它对人体无害的惰性气体，是宇宙中难得一见的具有人类适宜环境的行星。
　　行星大气压从外层大气到地心逐渐变大，颜铭挑选的这个地点，气层平均压力为20个大气压，对普通人来说，这个压力类比深潜，是个会令人感到不适的环境。但对于颜铭这个备受病痛的人来说，则会非常适应。
　　颜铭将飞船泊在一处安全的地方，打开舱门。
　　热风和厚重的空气瞬间将他包裹。这里常年气温将近40度，干燥而温暖的风让颜铭产生略微窒息的感觉，空中中微量的一氧化二氮有很好的麻醉作用，几乎立刻就缓解颜铭全身如针扎般的疼痛。
　　带着麻醉效能的空气让颜铭全身肌肉怠惰，嘴角放松呈现出不由自主的微笑。不过，颜铭还是控制住自己，仔细关上龙行飞船的舱门，小心地打量四周环境。
　　盖米尼德这个气层区域，总体对人体安全，但同时内藏许多陷阱。这里许多地方都潜藏着从地心处喷射出的气态喷泉，无色无味不易察觉，但如果不小心触碰，就会被高温高压气流瞬间喷射至100公里以上的高空，轻则全身皮肉灼伤损坏，重则丧命。
　　颜铭不是第一次来盖米尼德行星，对这里环境非常熟悉。他小心漂浮在气层中，避开那些气态喷泉。最终，颜铭找到一处轻柔的气态漩涡，脱下斗篷和面罩，横躺下来，让高压高温的气流轻柔地反复按摩全身。
　　空气中一氧化二氮开始发挥作用，颜铭嘴里泛出丝甜味，全身放松后，脑中不禁产生幻觉。
　　那是多年前，颜铭此生中，睡得最长最好的一觉：他带领队员们驾驶着雅典娜号星舰，将115基地被感染的13区整个拉入恒星冕区，颜铭浑身灼伤，踝骨被粒子流穿透，然而他却浑然不觉。直到，他去到那个空间，空间中那只小小的星球，那个金发的小人儿冲着他甜甜微笑，用冰凉的手抚摸他因为烧灼而暴露在外的血肉，告诉他，睡吧，睡着就不痛了。
　　颜铭突然就毫无征兆地睡着了。
　　睡着就不痛了，颜铭闭上双眼，面前却再次出现那个他多年来内心极度渴望之人：那只被他欺骗和豢养的宠物，那个最后为他义无反顾冲进黑洞的小人儿。
　　西氩安静地蜷缩在颜铭怀中，从上至下地抚摸着颜铭，手抚过的地方，焦灼和疼痛渐渐消失，疲倦感从内至外泛出。
　　“我在等你，西氩，我会一直等你。”颜铭在半睡半醒中轻语。
　　……
　　颜铭是被一阵强烈的气流扰动惊醒的。他睁开双眼，距离他约20公里的上空，有一座飞船正歪歪扭扭向下俯冲。
　　颜铭不动声色地躺在气旋中，观察那艘飞船的轨迹。他曾经在盖米尼德行星附近偶遇过外星生物，有时还会看到人类行迹，但大多是偶尔飞掠或者路过。像颜铭这样特意为治病而久待之人几乎没有。
　　然而，这艘飞船似乎是失控了。它一路跌跌撞撞，越过颜铭所在气层，向着盖米尼德地心飞去。颜铭不再搭理那只失事的飞船，从这层继续向下，压力温度会陡升许多，用不了多久，这艘破烂飞行器就会被压裂挤扁。
　　果然，不多一会儿，爆炸引起的冲击波从地底传来，引得周围气流翻卷，随之而来是地底出来的巨大的嘎吱声响，是那种空心容器被缓慢压扁的声音。
　　应该是完了，就是不知道里面的乘客能不能逃出来。颜铭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一会儿，他要珍惜这难得的治疗时间。
　　但是没过多久，附近不远处传来冒泡样的气流轱辘声，颜铭睁开双眼，就看见两只纤细身体正从下方的致密气体中浮出，看起来，他们是刚才失事飞船中的乘客。
　　颜铭藏身之处非常隐蔽，即使如此，他也迅速穿好衣服，披上头蓬，戴上面罩。多年的星际旅行让颜铭变得十分冷漠，他不喜欢接触外星生物甚至是人类，但这两只生物还是吸引了颜铭的注意。
　　不仅是这两只生物面容姣好，外形酷似人类。更加重要的是，颜铭发现他们全身着黑色胶衣，其造型和颜色与当年115基地中那些杏奴十分相似，这勾起颜铭某些心事。
　　穿戴整齐后，颜铭暗中蛰伏在气浪与漩涡中，注视着这两只胶衣人的一举一动。
　　看起来，这两只胶衣人在逃避什么追铺

　　一个高个儿胶衣人紧张地依偎着身边的矮个子胶衣人，两人对离他们不远处的颜铭置若罔闻，却全都大气不敢出地向上看，盯着上方大气层的动静。
　　高个儿胶衣人：“亚，我害怕。”
　　叫亚的矮个儿胶衣人抚着高个儿瑟瑟发抖：“他们去哪儿了？”
　　高个儿摇头：“不知道，他们的飞船很快。我们逃不掉的。”
　　亚安慰高个儿，说道：“他们不喜欢这里，不会来这里的。”
　　高个儿因为紧张有些憋气：“亚，我喘不过气来，这里又热又闷。”
　　亚将手放在嘴唇：“忍着点，春也。再等会儿，我们上去就好了。”

　　春也忍着粗气点头。两人因为紧张，只顾着往上看，完全没料到他们正处于一股暖湿气流中，而身体正悄然随着着气流上浮。颜铭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底下暗中观察着他们。
　　稠密空气对声音传播非常有利，即使隔得很远，颜铭也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亚帮助春也调整姿态，放平身体，这样身体可以轻松些，然后小声对他说：“春也，如果我们被抓住，你知道该做什么吗？”
　　恐惧立刻从春也眼底泛出，他用力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一幅惶恐不知所措的模样。
　　“春也，你给我记住，”亚用警告的语气说：“绝对不能告诉那些人，我们从哪里来的，绝对绝对……”
　　春也忙不迭地点头。
　　“只能告诉他们我们是被别的星系放逐的。其它一个字儿都不能多说。宁可死也不能告诉别人我们基地在哪里？”
　　“否则，我现在就会杀掉你。”亚摆出恶狠狠地面孔。
　　“就算我不杀你，蜚玉也不会放过你。”

　　颜铭眉毛轻轻跳动一下。这几年，他到处寻找凌达无果，没想到他们会躲在这里，听这两人的意思，凌达和蜚玉多半就居住在附近。
　　颜铭翻滚了下，活动有些僵硬的身躯，然而视线移动，竟然看到离这里不远处，有一艘小型飞艇，正悄没声息靠近这两人。
　　这小型飞艇虽然不大，但对付这两变种却绰绰有余。
　　颜铭拨动着附近气流，让自己下沉，以便更好地隐蔽。

　　春也已经被亚吓哭了，偌大身躯缩进亚的怀中不停抽泣求饶。
　　“你不要吓我好吗？你不要吓我。我真不该和你出来，现在可好，矿石放在飞船里弄丢了，我们也没办法回家。”
　　亚抚着春也安慰他：“别怕呀春也，别怕。勇敢点，我会保护你，但是你也要听我的话……”

　　然而，亚的话音未落，一股强大气流忽至，唰地一声将亚和春也彻底冲散。
　　“亚！”春也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就晕倒过去，身体在气流中急速地打着旋儿往下沉。
　　亚像条鱼一样拼命窜出去好远，企图逃命。奈何他快，身后的动力飞艇更快。这艘飞艇甚至不用开足马力，就轻而易举追赶到亚到前面，对着他喷出一股强大气流，亚不得不在气浪中继续翻滚挣扎，好容易逃出气流，再想逃跑，飞艇又赶到前面。
　　猫捉老鼠般，飞艇将亚折腾得筋疲力竭，口吐鲜血，像条死鱼般躺在中间，任凭气流将他吹来翻去。
　　亚一动不动。飞艇驻停下来，从上面下来一男一女两人，这两人全都穿着整齐的轻型隔离服，神态动作丝毫不乱。
　　女人飘到亚身边，摸了下鼻底，对男人说：“好像死了。”
　　男人皱眉：“这些东西很脏，别再摸了。我们走。”
　　女人：“他还有个同伴。”
　　男：“别管那么多，过两天派艘舰艇过来，洒消杀粉，活的死的所有东西统统解决。”
　　女人视线四处巡视，说道：“还是找找吧，说不定能抓只活的，那样就更好了。”
　　“那……，那是什么？”女人的声音突然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