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维度情人（科幻）》干易

44、第 44 章

　　“西氩，你看前面。”颜铭声音在西氩脑中温柔提醒。
　　西氩凝神向前细看。果然，前方不远处，光柱好像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光点，光点正随着 他和阿尔忒的逼近，不断变大，变亮，就像是以前他居住的阿尔忒熔岩管道的出口。
　　等等，光点中心处还有个黑点。黑点很小，但是极其极其黑。

　　“那是什么？”西氩问。
　　“是那只黑洞外围的吸积盘。”脑内的颜铭声音似乎有点儿紧绷。
　　“什么是吸积盘？”西氩感觉到自己逼近光点的速度越来越快，而那光点也随之变成一个硕大光球，发出耀目光芒，围绕着中心的小小黑点在快速翻滚。
　　“被黑洞捕获但还未吞噬的所有星际物质。西氩，你不能碰那些东西，我们为你开辟了一条螺旋形轨道，你要沿轨道快速飞行，尽快通过黑洞吸积盘，但不能脱轨，否则……”
　　颜铭话未说完，西氩驾驶着阿尔忒已经来到吸积盘近前。眼前，无数的气体、碎石、冰块、混杂着各种颜色的光在飞速地旋转，比西氩见到的最剧烈的龙卷风还要疯狂千万倍。

　　“颜！”西氩着急大喊，尾音未落，就连带着阿尔忒被卷进漩涡中心。
　　“西氩，稳住阿尔——！”
　　阿尔忒开始剧烈震动，西氩极力抓住骨架，平衡阿尔忒，集中注意力观察四周，他很快明白颜铭所说的螺旋轨道。那条牵引光束其实还在，只是被吸积盘挤压得又窄又长，旋转着伸向光球中心，伸进中心黑点所在的位置。
　　他们就像在一个狭窄的洞中飞行，但西氩必须格外小心，绝不能让阿尔忒脱离牵引光束支撑起来的轨道。就在前一秒钟，西氩亲眼看到，风帆左半边翅翼在转过一个弯道后，触碰到光轨模糊的边缘，瞬间一大片风帆消融成闪光的碎片，发出嘭嘭嘭震响，阿尔忒像地震般剧烈摇晃，西氩拼命抓住中心骨架，才没有被震落下来。
　　“西氩小心！”颜铭声音变得异常严厉。
　　西氩倏然拱起脊背，身后已被大片鳞片覆盖。他左臂藤蔓生长，卷丝生发，腾梢像条蛇一般窜出去，牵拉着西氩来到翅翼受损部位。
　　西氩迅速拔取身上鳞片，引导着但丁大军吞吃鳞片，然后修复翅翼。
　　翅翼很快恢复，西氩稳住阿尔忒，继续向前沿着光轨疾速飞行。

　　“西氩！”颜铭振声。
　　一块巨大的陨石砸穿了光道，随后铺天盖地的石头和冰块裹挟着光怪陆离的光涌了进来。
　　受激之下，西氩身后鳞片大片呲出，连额头与脸颊两侧都皲裂开来，布满细细鳞片，整个人如裹了层厚厚铠甲。他紧紧拉住风帆骨翼，快速而灵活驱动风帆。
　　转弯、侧向滑翔，再猛然拉高。
　　风帆和阿尔忒在滚滚而来的异星物质间上下穿梭。

　　无数细小星辰迎面吹来，这看似无害的丁点儿物质，只消与阿尔忒接触须臾，立刻就会让星球表面爆裂脱离，让风帆片片消融。
　　西氩低头，发现左臂藤蔓已经抵抗不住，开始枯萎，而西氩本身虽有鳞片护体，也觉得火烧火燎般疼痛。实际上，他的身体表面确实正与来自异空间的星际物质发生强烈反应，已经擦起火光。
　　从远处看，西氩整个人连带着风帆，都开始如着了火般地通红，他紧紧附着在骨翼上不敢动弹分毫，金色头发被风吹得翻飞。

　　“颜铭！我怕！”西氩痛哭大叫。
　　“西氩！”是颜铭几乎失控的呼喊。
　　这是西氩头一次听见颜铭那种悲痛但却无可奈何的声音。

　　下一秒，西氩大喊着挺身暴起，浑身鳞甲片片脱落，如雪花般洒落在风帆骨架上，但丁瞬间疯狂，鳞甲上的血液刺激得它们拼命攒动，争分夺秒吞吃鳞片，生成新的风帆骨架。
　　西氩微咪着双眼，凭借经验和感觉牢牢控制骨翼，努力控制着不让阿尔忒偏离光轨的同时，忍痛挪动身躯，指挥但丁修补那已经残破不堪的风帆。
　　枯萎藤蔓重新从左臂复活而出，卷丝疯狂生发抽长，藤蔓抽拉着帮助平衡骨翼，腾叶大块大块蔓延到西氩身体，试图替他遮住翻涌而来的滚滚星尘。

　　突然，颜铭倒抽一口凉气，西氩睁开双眼。前方，一个小小黑影正向着他们飞速砸来。虽然，那不过是一块小小的陨石，在西氩眼中却不吝亚空间中那些最强大凶狠的行星。
　　与它遭遇，爆发的能量会将整个阿尔忒炸成碎片。
　　“西氩！”颜铭声带撕裂，尾音下沉，悲痛中竟带着些许祈祷与哀求。

　　“颜！”
　　一声泣血般呼号过后，西氩猛拉翅翼，让整个风帆侧过身来。
　　同时左臂的藤蔓暴抽，将整个小人儿抽拉至翅翼最前沿，直面即将到来的重型炸弹。
　　西氩将用自己血肉之躯为阿尔忒前行开辟道路。
　　无数但丁疯了般从西氩身体两侧窜出，前仆后继着振翅蜂拥向前，在最前沿形成密密麻麻白色虫墙，蜂鸣频率形成强大谐波，与滚滚前来的异星物质流此消彼长。
　　藤蔓生出无数气根，刺入西氩四肢与脖颈大动脉，深吸.精血后，茎叶如点燃的火焰般爆燃生长，千层腾叶蔓延出来裹住西氩，万缕卷丝生发抽长，与所有与之碰触的星尘同归于尽。
　　西氩身躯与风帆融为一体，全身肌肉骨骼化为岩石，鳞片呲出生长，将他牢牢焊在翅翼前方，那个即将与陨石碰撞的点位上。
　　鳞片脱落又层层生长
　　风帆消弭又再次被修补
　　藤蔓化灰后再次蓬勃生发。
　　星球、风帆、藤蔓和小男孩
　　嘭一声巨响，西氩驾驶的阿尔忒与小陨石擦肩而过。
　　……

　　阿尔忒扑扇着翅翼，跌跌撞撞在光轨内旋转下坠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周围渐次安静，光明褪去，黑暗降临。火辣辣的灼痛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冰凉
　　如果说阿尔忒刚刚经历的是火热的巨浪狂潮，现在则好像进入深邃的海底，被一层柔光保护着，慢慢向更深处坠落。

　　“西氩——”
　　“西氩！”
　　颜铭的声音唤醒了西氩。此时的阿尔忒已经惨不忍睹，大片土地连带着中心基岩脱落，整体比原来小了三分之一。就连露娜风帆，也变成一幅残缺的骨架，风帆膜全部销毁殆尽，残骸无力地支棱在阿尔忒两侧。而小小西氩，则已经遍体鳞伤，左臂藤蔓已经被连根烧毁，全身皮肤血迹斑斑，脸色却苍白不堪，唯有一双眼睛，还和以前一样黑白分明，清澈灵动。

　　“颜铭！”西氩一醒来，就低头寻找胸前銫兰石。“你还在吗？”
　　“我还在，我会一直陪着你。”黑暗中的銫兰石发出一轮微弱光芒。
　　西氩裂开嘴角，有些虚弱地笑，又四处查看，问：“我们，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们已经穿过吸积盘，来到黑洞边缘。”
　　“已经到了吗？”
　　“是的，这里就是黑洞的边缘——事件视界。”
　　“我该做些什么？”西氩问。
　　“不需要了，西氩。”颜铭回答。
　　“那以后……？”
　　“剩下的时间，我们只需要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