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死在永乐十年》小菜清粥

3、第 3 章

　　秋日的清晨最是凉爽，村子里又安静，十分适合睡懒觉。

　　陈婠昨夜有些疲累睡得很沉，忽然感觉到一丝光线，难道天亮了？她瞌睡虫霎时跑光了猛地睁开眼睛。

　　今日一早就要给婆母去请安，毕竟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她不想留下懒惰之类的印象，可是这可怎么好天都已经亮了，她“蹭”的翻下床，差点撞木施上。

　　“小心。”
　　杨靖的大手扶住了她。

　　这一触碰，陈婠不禁想起了昨儿个晚上，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夫......夫君，我是不是起来晚了？”

　　非礼勿视，杨靖将头撇开。

　　她只着了件红色小衣，整个人莹白如玉，昨晚上那柔嫩纤滑的触感让他的手仿佛顷刻烧了起来。

　　他赶紧松开了她，轻咳一声，“没有，才卯时三刻，我也刚起来不久，你看我也不过才写几个字。”

　　他撒谎了，他习惯卯正起来练字，即使洞房夜后也不例外，不过今日因为先收拾了房间里散乱的衣衫，故而才刚刚开始练字。

　　陈婠也发现了，其实并不是天亮了，那光线是他照的油灯，院子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她视线顺着他的手指一看，确实桌案上才将将写了几个字。

　　她长舒了一口气，“呼——那就好，我还以为起来晚了要迟到了，嗐，要是婆母觉得我没规矩就不好了。”

　　“不会。”
　　杨靖的声音有些小，也不知是在说不会迟到还是不会觉得她没规矩，陈婠也不管开开心心去洗漱了。

　　杨家是个两进的小宅子，因得儿子成亲，听说了陈家会陪嫁个丫环过来，王氏又请人在边上僻了块地临时建了两间屋子。

　　因是后来建的，与主宅就隔了道土墙，出入得从正门绕过去，一大早的，陈婠跟在杨靖身后，往厅堂那边走。

　　因为起太早陈婠有些瞌睡，青石板路有些不平，有一次差点给绊倒，还好杨靖给她扶住了。

　　杨家人口简单，房子虽然不大，但旁侧种了几簇绿竹，又用青石板铺了条小路通向村子，没有陈宅那么宽敞明亮，但也算是幽静别致，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陈婠看着夫君宽阔的肩膀，心里暗想。

　　他们到的时候王氏已经坐在正堂上了，陈婠终于知道杨靖身上的那股子气质来自何处了，她这婆婆，看着四十来岁的样子，面色略有些枯黄，但是背脊挺得直直的，颇有些主母的气势。

　　她跟母亲是完全不一样的人，陈婠心想，她的母亲姚氏是个小女人，看着精明强干，但有什么事情都是要父亲拿主意的，但王氏显然不是。

　　王氏一看就是个有主见的，那副主母派头，比起好闺蜜明兰的婆母程氏也不差什么，陈婠深吸了口气。

　　似乎感觉到了身边人的紧张，杨靖握住了她的手，低头小声道：“母亲很好说话，你无需担心。”

　　陈婠抬头，两人对视一眼，又略带羞涩的浅笑着将头撇了开。

　　这一幕落在了王氏眼中，她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之前自家儿子还不同意这门亲事，这会儿看来也还算是满意了。

　　“嫂嫂，你可真好看，这个送给你。”

　　一只蝴蝶风筝突然出现在眼前，陈婠低头一看，赫然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一手拽着她的裙角，一手努力展示着手中的蝴蝶风筝。

　　见她不接，小姑娘眼泪包包，“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做了好几天呢。”

　　陈婠被她脸上的黑色胎记吓了一跳，一时间忘记了反应，还是突然想起杨家有个小姑娘，估摸着这就是她小姑子了，她大方地接了过来，欢喜道：“我很喜欢，谢谢你。”

　　见陈婠是真欢喜的样子，杨靖脸上神色柔和下来，“这是小妹敏敏，她平日里也不爱出去玩，就喜欢做些小东西。”

　　他们兄妹其实有些相像，五官长得很好，只是杨敏眉间有一团胎记样的东西，影响了她的颜值，但陈婠爱屋及乌，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反而多了丝怜爱，她捏了捏杨敏的小脸蛋，唤过枝枝，从她提的篮子里面拿了一串玛瑙手串跟珠花。

　　“这是送给你的。”

　　小姑娘都喜欢色彩分明的东西，杨敏也不例外，特别是那粉色珠花，她双眼一亮可喜欢了，但她还是没有立刻接过，而是转头看向王氏，待王氏点头，她才欢喜的接了过来。

　　这时候王氏站了起来，“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讲这些虚礼，先进来坐吧。”

　　杨靖跟陈婠对视一眼，挨着进了屋子坐了下来，杨敏也蹦蹦跳跳跟在后面。

　　虽然王氏说不讲究，但是茶几上放着几只陶杯，想来这进门茶是免不了的，果然王叔上前将杯中的水给满上，递给了他二人。

　　枝枝在边上一无所觉，陈婠笑着戳了戳她，从她手中的提篮里拿了两只垫子放在地上，这才跟跟杨靖二人开始敬茶。

　　王氏看了一眼枝枝，也没说话，接过了二人递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她掏出手绢小心擦过嘴角，才从王叔手上接过两个红封递给他们。

　　“如今家里的境况你们是知道的，这个红封就先意思意思，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们补上。”

　　杨靖赶紧打断了她，“母亲说的哪里话，儿子身上一针一线，皆是母亲所赐，您如此说，儿子羞愧。”

　　陈婠捏着手中那个薄薄的红封，她本也不是介意这些的人，既然杨靖都发话了，她自然跟上，“夫君说得甚是，母亲不必介怀。”

　　她又朝枝枝招了招手，枝枝将篮子里面的东西递了上去，是两双绣鞋。
　　“母亲，这是我前些日子亲手纳的，我也没别的手艺，希望您能喜欢。”

　　王氏亲手接了过来，看了两看，也不说话只微笑着让王叔收了下去，陈婠摸不透她的心思，也不愿去深想琢磨什么，礼物已经送了，她自了了一桩事情。

　　陈婠就这样在杨家扎根了下来，杨靖平日是在书院的，只每旬有两天假期，这次因为成亲书院特意给了他五天的假。

　　虽然秋闱已经过了，但不知这些学子是否会中，故书院一直开着，没中的准备过三年又继续，中了的也要准备明年的春试。

　　本来他就自我感觉良好这次秋闱很可能会中，是该为春试做些准备，所以不过休了两日就回书院去了。

　　杨靖其实并不一定要回书院温习，只是他觉得自成亲后，晚上的学习时间少了许多，毕竟家里住着一个食人精气的小妖精，两人又新婚燕尔，他就是自制力再好也没辙，故依然只每旬回来两天。

　　每次杨靖那厢刚走，陈婠就恨不得跟着他回红枫镇的娘家，毕竟陈宅跟书院都在红枫镇，可是嫁出去的女儿哪儿还有回娘家长住的道理，只怕她爹就第一个不会同意。

　　而且这次杨靖走的时候说王氏近些日子身体不好，再三叮嘱要她好好看着家里，她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婠是个洒脱的人，小夫妻刚成亲就又要小别她当然不算愉快，但是杨靖一走，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现在这里也算是她的家了，她要慢慢融入进来。

　　之前杨靖不是说王氏身子不适么，她准备先去找王叔商量看，虽然王叔是王氏的兄长，但是据她这些日子的观察，王叔对王氏恭敬得很，不像是兄长倒更像是仆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陈婠去到偏房，却并未看见王叔，想着他们在宅子后面僻了块菜地，她就准备往后面去瞧瞧。

　　可惜菜地里也没人，陈婠这会儿也不想再找了，因为她的目光都被菜地里稀稀拉拉的蔬菜给吸引了。

　　清水村离镇上远，家里也没钱，自家种的菜又不行，难怪近日总是稀粥就馒头。

　　“七娘，咳咳......原来你在这里。”

　　陈婠回头，见王氏走了过来，听她这语气她赶紧迎上前去，“母亲，你找我？”

　　王氏神情一肃，叹息一声，“嗯，七娘，有些话本不该我这个做婆母的人来说，但是我觉得作为一个长辈，我还是应该提醒你两句。”

　　她顿了顿，“枝枝是你带过来的婢女，我看你们成日干活儿都是一起，虽然咱们是普通人家，但你也要知道尊卑有别。”

　　有些话她没说出口，日后万一杨靖进了官场，陈婠再这样子，是要被人笑话的。

　　听她开始这口气，陈婠都要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了，待听得后面一句，她好脾气解释道：“母亲，枝枝在我眼里不是婢女，咱们一起长大，说是姐妹也差不多的。”

　　再说了，总不能让做饭洗衣这些杂事都她一个人做呀。不过这一句她没有说出来，怕王氏多心。

　　王氏见陈婠是没意识到一些事，有心再说两句，“如果真是姐妹，她就不会跟你一起到咱们家来了。”

　　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观念不同，陈婠也不想跟她起争执，索性转移话题问道：“母亲，王叔去哪儿了？”

　　王氏脸色微红，随即坦然道：“咳咳......我做了些绣品，让他拿去镇上的铺子里卖了，贴补一下家用。”

　　陈婠是知道杨家穷的，也知道全家人都靠着杨靖的功名过日子，她听二哥说过，他有时会替书院的先生们抄书什么的，就是为了挣些银子。

　　大周重视文官学子，但凡有功名在身，不仅免除所有徭役赋税，根据等级的不同还会分发不同的待遇，比如秀才每个月可以领十贯钱，三石米粮。

　　杨家人少，种些菜生活也算勉强能支撑下去了，倒没想到还要王氏刺绣卖钱。

　　不过只一想就明白了，他们成亲时虽然陈家并没有说要什么聘礼，但是他们家还是凑了十八抬，虽然都陪嫁回来了，但那些东西总要银钱换的不是，还有修这新房，肯定也是花了不少钱的。

　　难怪王氏的房间里总是夜深了灯还亮着，近日天冷了，想来她就是熬夜染了风寒。

　　陈婠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母亲，你身子不适，这绣活就先别做了，没得熬坏了眼睛，我既然嫁了过来，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了，以后家用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跟夫君自会解决的。”

　　王氏摇了摇头，“靖儿学业要紧，他若是终日考虑这些杂事，还怎么安心去考功名。”

　　陈婠觉得她说得有些不太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姑娘人小面嫩，也没那么多想法，只得顺着道：“我知道的，不会给夫君添麻烦。”

　　王氏跟村子里的其他妇人不一样，其他妇人都是穿着利落的粗布衣裤，方便下地劳作，她却荆钗布裙，虽是朴素，到底跟他人不同。

　　听了陈婠的话，她似乎很是满意，待还想再开口，突然一阵响彻天际的敲锣声传了过来，打断了她还未出口的话。

　　“杨家妹子，杨家妹子，好消息，有天大的好消息！”

　　听这熟悉的声音似乎是隔壁的余婶子呢，莫不是杨靖那里有什么好事儿？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往家门口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