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饱肚子的场合②》果灯阿珀

2、第 2 章

　　寄宿学校开学的那日是个暴雨天，父亲碰巧要出诊，忍足侑士撑着伞下了马车，即刻就知道他是少数几个没有家长相送的人。

　　冰帝学园是典型的贵族学校，从幼稚园到大学，采取直升制。学生的家庭背景从贵族，军官到律师和医生，最普通的也是政府的高级文员，还得是特别优秀的孩子才会被录取。
　　忍足侑士能在初中进入这所学校就读，是靠着父亲那边关系的帮助。

　　他提着大箱，随人流进入铁门。哪怕是大雨天，不少家长也拉着孩子，挤到职工们面前打招呼。他们自己就是这儿的毕业生，且未来世世代代还将从这所学校毕业。上了年纪的校长是他们的熟人，孩子们也耳濡目染，从小就听父母说起此处的规矩，早已熟稔于心，迎合着长辈的客套问候。
　　不过，也有少数几个特别的，比如右手边不远处的红发娃娃头男孩。他的父亲郑重地同职工说着话，谈论过往，不过想让老师对孩子的印象深些，不过这同龄人却没挤出一个笑脸。

　　注视着他的时候，对方也注意到忍足的目光，扭头看了过来。忍足推了推眼镜，在拉着行李箱的情况下没法做出无奈的耸肩，只好扯开嘴角朝他露出无奈笑容。
　　同龄人带着狐疑的目光望着他，刚要有所表示就被其父叫倒：“岳人，问你话。”

　　红发男孩转过头去，认真地答话。就连在走神时也依旧没让耳朵听下，真是不容小觑。

　　忍足侑士对这般沉闷向来无感，他读了不少小说，里面已将寄宿学校里的情况，从卫生间的角落到礼堂天顶，都写得一清二楚，有现实中的寄宿学校十二分真。
　　小说内容是人臆想出的，但也是取自现实。一百个人的想象加起来，就能拼凑出真相。

　　提着箱子走到宿舍中，又遇上一群学生与家长。忍足侑士没再停留，根据门口贴着的通告找到自己的宿舍，1007号。
　　两人间的宿舍，他没被其他人绊住脚步，所以来得稍早。门半敞着，走廊上的喧闹成了背景音，忍足侑士环顾房间。

　　代代学长都在房间里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平光眼镜所能捕捉到的地方，新盖上的涂鸦就有五六处。仅容一个生长期少年伸开双腿，手都没法展平的床有左右两张，配套的是同款式的床头柜，靠近门口的地方放有学习用的桌子和衣柜。

　　忍足将箱子放到一边，站在窗前。外面雨大，他伸手按在窗上，玻璃冰冰凉凉的。

　　“啧，真是破旧啊。”身后传来一声抱怨，没见其人，便能听出是个傲慢的少爷：“你就是我的室友？”

　　忍足侑士转过身去，最先见到的是身高远超出这年纪的少年。少年有着赤道地区多见的褐黑色，随即，忍足看到了。
　　睡梦中的美神睁开了眼睛，他有着凌厉的目光，和那夜忍足所见截然不同，与他所想相差甚远。

　　“本大爷是迹部景吾。”他看向忍足侑士一眼：“这是桦地崇弘。”

　　他的自称特别，忍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原来……是那喀索斯。

　　“忍足侑士。”他走上前。

　　“是么，”迹部的视线从放置着行李的同行者上移开：“你就是新来的家庭医生的孩子。”

　　他并未将忍足放在眼中，打量着房间。

　　宿舍离迹部家的宅子有极大距离，不仅说不上豪华，用舒适来形容都有些勉强。

　　“大量捐赠到底是用在了什么地方。”迹部景吾挑了挑眉头：“要本大爷住在这种地方，桦地。”

　　“是。”雄浑的声音让忍足侑士心头一震。只见桦地迅速地收掉了床上的东西，接着打开箱子，铺上了新的用品。新旧两套看上去一模一样，忍足没能分出区别。

　　“学校里的很多细菌吗？”他问。

　　“当然不是。”迹部景吾顿了顿：“就特别允许你坐一下吧。”

　　忍足虽想拒绝，但出于好奇心还是这样做了。明明是一样的，手感却大不相同。迹部的床和他的床之间的柔软程度，迅速拉开了百分百的距离。

　　“毕竟违背了学校的规矩。”迹部景吾说：“不能被发现，但这种质量的床上用品，本大爷绝对睡不下去。”

　　忍足侑士已觉得眼前的少爷难以对付，出于好心，其实是想避免更多麻烦，他开口说道：“我可以和桦地同学换宿舍。”

　　“不用。”迹部景吾拒绝了他的建议：“在不必要的地方引起老师的注意，会在未来带来麻烦。虽说我一定会成为这所学校的特例。”

　　忍足沉默地听着，也只好接受。迹部家的少爷听上去很熟悉学校的规则，他和他一个宿舍，也会有益处吧。只是希望，在日常中他的行事不要如此张扬，自己还想安稳地度过余下三年呢。

　　然而忍足侑士的期望在当晚就被打破。

　　新生入学的当夜，学长将他们召集在一起，说有一个寮生的测试，通不过就要他们退学。
　　大多新生都胆颤心惊，忍足站在最后，想看看情况。而他满脸目中无人的室友显然成了第一个目标。

　　学生父母间的关系自然会影响学生对彼此的态度，不过这些倔强的少年们并不会将在学校中发生的事悉数告知家人，学校也反对非官方同意的告密。学校又遵守严苛的等级制度，高年级的学生正是抓住这些机会对新生恶作剧，要显出自身威严，历经百年，竟成了传统。

　　“让我想想。”路人脸的学长手中拿着马鞭：“对了，今天就考验你们的勇气——”

　　“无聊。”有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所有人齐刷刷地往说话人的方向看去。

　　“你说什么……？”

　　“本大爷说，无聊。”迹部景吾还特地加重了这个词，在气得已开始咬牙的学长的注视下，他继续说道：“勇气是在磨练中出现的，若一个测试就能看出，未必太廉价了。桦地，走了。”

　　他抬脚就要走，学长挥鞭打开。忍足侑士忍不住要眯起眼睛，谁知桦地回身，一下就抓住了舞动在空中的黑蛇。

　　领头的学长扯了两下，拉不回来，其他人看不下去，冲上前来。桦地用力一拉，就将人甩了出去，几人倒成一片。

　　这可不妙啊，忍足暗道，这才第一天就得罪了前辈，日后还不知要怎么过。更别提，他是迹部的室友。

　　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打圆，迹部又忽然停下，回头道：“连一年生都打不过的学长们，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换个方式，和我较量。”

　　为首的学长怒不可遏，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被这小不点看扁。其中一人上前，附在他耳旁说了些话。
　　路人学长神情一变，又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就算王子在这所学校里也得守规矩。”他看向迹部：“倒有些意思，你说。”

　　忍足站在不远处，见一个微笑滑过他室友的嘴角。事后想来，这或许是迹部景吾迈向帝王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