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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予你星辰 ...

  •   入夜,窗外传来低低的虫鸣。

      乔暖辗转反侧,将小羊数到三位数,依旧没有半分睡意。
      她睁着眼眼望向天花板,面前又浮现沈彦淮阴沉的脸。

      ‘那幅画一定对沈彦淮非常重要。’
      乔暖翻身,指甲抵在唇边,‘他讲的话虽然很过分,但毕竟是我有求于他......’

      ‘要冷静些。’
      她迷迷糊糊地阖眸,整夜仍是睡得不安稳,‘不要再与沈彦淮起争执。’

      隔日,古董钟表的时针指向5。

      乔暖用绿丝带束起浅棕的长发,撑住昏沉沉的脑袋,缓步走出卧房。
      她仰头看向二楼,整条长廊黑洞洞得,只有书房的门缝里流出光。

      乔暖垂眼,转步走向厅堂:‘沈彦淮已经开始工作了吗......’

      王明霞与高海不在,诺大的厅堂更显空荡。

      乔暖攒足勇气踏上台阶,仍被脚下的吱吱声吓了一跳,尚未平息恐惧,又看见挂在墙壁的画。

      野兽,鸦群,大片的枯木......
      每一张挂画都给人阴暗的窒息感。

      乔暖合上眼,用力攥紧扶手,小步小步地往前挪。直到打开画室的灯,她悬起的心才缓而落下。

      乔暖掀开遮挡浮灰的布,画架上显出昨日画的草稿。她长舒口气,将全部的精力投于创作中。

      两个小时以后,草图经过不断的修改逐渐成形。

      “钛白、橄榄绿,赭石......”
      乔暖弯腰挑选颜料,嘟囔着,“天空就用钴蓝吧。”

      这时,身后传来敲门声。

      王明霞:“小姐,请下楼用餐。”

      乔暖点头答应,站起时却忽地一阵眩晕,身体不自觉朝□□。

      王明霞忙扶住她,皱眉问:“您的状态看起来很差,需要喊医生吗?”

      “我没事。”
      乔暖笑,努力站稳脚步,“过一会就好。”

      她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明显,根本不像说得这般轻松,却依旧用笑容回应旁人的关心。

      王明霞转身,长睫遮挡眸间情绪:“您跟我来。”

      乔暖点头,随她走过二楼的楼梯口,顺势朝旁侧看去:书房的门缝里并没有光。

      餐桌上,摆放着牛奶与吐司。

      王明霞在给玻璃瓶换水,今日的花卉依旧是白色洋桔梗。

      乔暖望向对面的空位,轻声问:“沈先生没来吗?”

      王明霞:“先生不来餐厅。”

      乔暖舒了口气,双肩稍有放松,饮尽杯中的牛奶,稍许颔首:“谢谢您的早餐。”

      王明霞修剪花枝的手一顿,侧目看向她上楼的背影,眼里有说不明的情绪。

      一连两日,乔暖都没有见过沈彦淮。
      沈家本就坐落山间,平日里也鲜少有外客拜访。

      不同于在李明江家时的机械工作,她反而觉得这里的生活更自在。
      没有必须交稿的期限,也不用随时考虑养父母的脸色。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画出让沈彦淮满意的作品。

      乔暖喜欢听笔刷与纸面摩擦的声响,喜欢记录世间美丽的景色。
      她早已习惯于藏匿自己的情绪,而将所有的感情全部凝聚在作品里。绘画是她获得喘息的方法,田野是她向往已久的安乐地。

      她就像是背负枷锁被困于深渊的小兽,总忍不住张望天边的太阳,又常在光与暗中徘徊。

      如果她的画能缓解沈彦淮的痛苦,她也会感到快乐与轻松。
      因为只有这样做,她才有希望获得褪去枷锁的权利。

      乔暖垂眼,长睫在眼睑处留有弧形晕影。
      她听着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下笔愈加用心。

      时间在色彩的交叠中过去,窗外的梧桐叶终于映于画纸之上。

      乔暖扣紧上光油的瓶盖,将画板搬到窗边晾晒。

      幸亏今日天气晴朗,一个小时不到,光油层就已经风干。

      乔暖十分仔细地检查作品,确认无论构图还是色彩都没有问题,才小心翼翼地卷起画纸。
      她站在书房门前,犹豫片刻,屈起手指扣响门扉。

      三声响后,没有得到回应。

      乔暖又敲了两次,屋内依旧十分安静。
      她保持原先的姿势站立,视线缓而落在门把上,心开始不受控地狂跳。

      “我应该进去吗?”
      乔暖问自己,“书房里或许就放有当年车祸相关的消息。”
      她思考着,逐渐抬起手臂。

      “快呀。”
      藏在暗里的声音在催促,“你只要偷偷看一眼,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指尖搭住门把,正要缓慢地朝下转。

      那声音在笑:“偷窥,行窃,对你而言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你无需感到愧疚,因为你生来就带有罪人的血液。”

      恰时,耳畔似听见‘啪’的炸裂声。

      乔暖眸子一颤,手指像被烫到快速收回:“我在做什么......”喃喃地后退,用力攥紧画轴,“我不能利用沈彦淮的信任。”

      暗处,有身影在看向书房,见乔暖收回探向门把的手,才垂目发消息:“她没有进去。”
      消息很快得到回复,只有一句:“带她过来”。

      嘲讽的声音消失,走廊里更显安静。

      乔暖低着头,仍沉默地站在原地。
      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感觉到小腿的酸胀,垂眼望向手里的画,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有人沉声说:“小姐。”

      乔暖微怔,转头去看。

      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头发花白,额间有皱纹,眼神格外凌冽。
      是高海。

      乔暖挺直腰身,有种看见教导主任的紧张:“高......管家。”

      高海将手机藏入口袋,面无表情:“先生喊您过去。”

      “好的。”
      乔暖轻声说,“麻烦您带路。”

      沈家小楼共有四层,一楼是餐厅与宾客住房,二楼是书房与主卧。

      高海站在走廊正中的房间,抬手将门推开:“先生在里面等您。”

      风吹过,带来些许辛辣却熟悉的檀香。

      乔暖眸子一怔,立刻认出这是沈彦淮的香水味,脚步下意识向后挪。

      “小姐。”
      高海看向她,声音依旧平静,“您不进去吗?”

      乔暖握住画纸的手在发颤:“我......这就去。”扬唇,笑容苍白,“谢谢您。”

      高海皱眉。

      乔暖阖眸深呼吸,缓而收起眉宇间的情绪,提步跨入门扉。

      屋内没有开灯,白墙上闪出各色的光,似乎是电视屏幕的倒影。

      有人在说话,有人在笑,声音非常嘈杂,像是音响里发出的动静。

      乔暖驻足,一时不敢朝里屋去:“沈先生?”

      话落,没有回应。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拳,阖眸喘息半晌,才极缓慢地看向电视。

      视线刚触及屏幕,恰时,女人的尖叫就刺入耳膜。

      乔暖脑袋‘嗡’地一声响,理智瞬间散去。

      血,大面积的血。
      满地都是破碎的玻璃,两辆车相撞,被浓烟遮住的车身早已变形。

      女人沾染血污的手伸出窗户,尽力向前伸,似乎想抓住什么。

      “救救我......”
      她的嘴唇被发丝遮掩,声音尖锐却沙哑,“为什么不救我......”

      画面一转,满目都是医院的苍白。
      耳畔充斥着医疗器械的滴滴声,医生疯也似地冲入病房。

      除颤仪置于枯瘦的胸膛,随着医生的指示,女人的身体弹起又落。
      “滴—”
      原本曲折的线条骤然消失。
      女人的脑袋一歪,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瞪向屏幕。

      恍惚间,她的脸逐渐与记忆里的母亲融合。
      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唇再次张开,重复地说:“小暖,快跑......”

      “跑,别相信爸爸。”

      “呜—”
      乔暖再忍不住喉间的恶心,用力捂住嘴唇,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恰时,房间里的灯全被打开。

      沈彦淮站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看向她苍白的脸,轻晃着杯中的酒,歪头问:“李小姐,去哪?”

      “沈先生.....”
      乔暖努力平静,垂在身侧的手仍止不住发抖,“请问您在看什么。”

      “投资的新电影。”
      沈彦淮无所谓地耸肩,“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疯子。’
      乔暖紧盯着沈彦淮,希望能看出些什么,‘他分明经历过车祸,怎么能随便用悲惨的事做调侃。’

      可沈彦淮只是抿了口酒,瞥向她手里拿着的物件:“我今天心情还不错,可以评点李小姐的画作。”

      ‘心情......不错吗?’
      乔暖扯动唇角:“我的确想请先生看画。”将画轴塞到他的怀里,自嘲道,“但现在看来,它应该不会获得您的喜欢。”

      乔暖说完,没有再看沈彦淮,脚步踉跄着,幽魂似地朝楼梯口走去。

      不多会,厅堂里传来‘哒’的关门声。

      高海这才冲入屋内,急切地看向站在原地的沈彦淮:“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高叔......”
      沈彦淮攥紧手里卷成束的画纸,“您说,她会给我一份怎样的礼物?”

      高海将电视关闭,从他手里夺过酒杯:“这些都不重要!”语气关切,眉宇间满是心疼,“你现在需要休息。彦淮啊......别再折磨自己了。”

      孩童悲鸣般的哭声消失,卧房里显得格外安静。

      沈彦淮侧目看他,长睫下的眼眸漆黑一片。

      高海愣住,抓住他臂弯的手缓而垂落:“先生,我这就出去。”话落时转身,原先挺拔的身影逐渐佝偻。

      沈彦淮再次盯向画轴,唇线紧绷:‘是惨烈至极的场面,还是如恶鬼般的脸?’眯眸,脸色愈加阴沉,“你应该和那个男人一样,想看见我狼狈的模样吧。”

      他报复似地猛然甩开画纸,抬眼,眸子攸地一颤。

      顶灯炫目,如晨光拂过带有纹理的纸面。

      窗户外,翠绿的梧桐叶随风而动,细枝间隐约可见毛绒小球。有歇鸟停在枝头,正昂首眺望远处的阳光。

      纸上的景色这般真实,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触及久违的温暖。

      沈彦淮怔然看着画,良久也没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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