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岑岭

91、象牙塔

　　开场的节目大都寻常，唐繁锦简单拍摄两三个片段，就选择关掉相机省电。

　　蒋玉涛十分尽责地扮演助手的角色，又是递水又是给零食：“先歇歇，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唐繁锦咬着士力架，话音含糊：“不打紧，马上就到选手入场了吧。”

　　章萌萌瞧一眼流程表，点了点头：“对，主题曲唱完就是。”

　　唐繁锦：“好嘞”，三两口吃完巧克力棒，又重新开始摆相机选角度，抬头望一眼光线，稍稍缩小光圈。

　　蒋玉涛皱眉，忍不住嘟囔：“这哪是来看比赛的，根本就是免费的记者。”

　　李立也唉声叹气：“谁说不是呢，忙东忙西的，哪里还有时间培养感情啊。”转头看着自家忙碌的女朋友，眉宇间的落寞愈显可怜。

　　蒋玉涛难得和他有相同的感觉，递出根士力架已示友好：“给你，朋友。”十分珍重地说，仿佛手里握着的是根火炬。

　　灯光晃过，李立水汪汪的眼睛里像噙着泪：“多谢，兄弟！”话落，又重重一点头。

　　在被唐繁锦忽视之下，蒋玉涛竟有些察觉出李立的可爱，忍不住笑哼一声，将剩余半袋都递给他：“拿去吃吧，我这还有。”

　　“谢谢蒋哥。”
　　李立飞快地说，拿出两根塞进章萌萌的口袋，忽然想到什么，转而说，“蒋哥，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蒋玉涛点头：“续租是吧，明年的房租不涨价。”

　　话落，李立的表情竟些尴尬：“我不续租了。”吞吞吐吐地说，扬唇挤出笑，“我年底和章萌萌订婚，咱两在北林市区买了婚房。”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张请帖，“喏，这是订婚宴的请函。”

　　TKG拿下一血，身后的观众发出高呼。

　　蒋玉涛垂眸看向请帖，又抬眼瞧着李立，似乎想在两者间寻求必要的联系。

　　李立愈加用心地笑，将两张红底烫金的请函朝前递了递：“来捧场就行，不用随份子。”

　　蒋玉涛皱眉，从他手里扯过请柬：“欢迎诸位参加李立先生和章萌萌女士的订婚宴。”瞄一眼他，才将物件收入包中，“可以啊，动作挺快。”

　　李立：“不快啦，我整年都在琢磨这件事呢。”

　　“什么时候搬出去。”
　　蒋玉涛用公事公办地口吻说，话落又皱眉，“嘶，你小子真行，怎么求婚的？”双眉快挤出‘川’字，仍难以想象画面。

　　“搬家的事不急，起码元旦后再说。”
　　李立害羞地挠挠头，“我带她去看包场电影，看完就直接跪地求婚。”

　　蒋玉涛挑眉，偷瞄一眼章萌萌：“她这就答应了？”

　　李立摇头：“没，她说不愿意跟贪图小便宜的人一起玩。”说完，又压低声音解释，“她这是怪我，不应该要你免租一月的小福利。”

　　蒋玉涛没想到还有他的事，有些好奇地问，“然后呢？”

　　李立嘿嘿笑：“然后我就把买房的事告诉她啦，她也是北林人，迟早要考虑回家工作。我们相互与父母见面，这事就算成啦。”

　　“成啦？”
　　“嗯！”

　　蒋玉涛笑哼两声：“敢情我免你房租，倒让你差点求婚失败。”

　　“也不全是。”
　　李立没听出他的意思，笑得更开心，“那婚房我早就打算买了，蒋哥这一招，得叫个推波助澜。”

　　蒋玉涛扬起的唇角愈发僵硬：“你还挺会用成语的嘛。”话落收住笑，“下个月，房租照付。”

　　李立愣过三秒才想起来嚎：“别呀，蒋哥！”

　　可他的声音刚出口，就立刻被众人的欢呼声掩盖。

　　TKG成功让二追三，比赛到了至关重要的决胜局。

　　“这也太精彩了。”
　　唐繁锦翻看着拍摄素材，“剪出来的Vlog肯定好看。”没等来回应，忙用手肘碰了碰身旁人，“喂，我在给你说话呢。”

　　片刻，对方仍不吭声。

　　唐繁锦皱眉：“蒋玉涛，想什么呢你。”

　　话落，那坐如雕塑的人终于动了动肩膀，转过头，一脸隐晦不明地看向她。

　　周围人来人往，都借着休息的时间去上厕所。章萌萌早跑个没影，不知又去哪里购买零食。

　　唐繁锦顺他的视线看去，身后并没有人，心里被盯得直泛毛，终于忍不住去掐他大腿：“现在，给我，说话！”

　　蒋玉涛硬是没躲，眉梢颤了颤，放低声音说：“我回去得告诉你件大事，你听了别激动。”

　　“什么嘛......”
　　唐繁锦悬着的心落回胸膛，凑近些与他开玩笑，“难不成你中大奖，成百万富翁了？”

　　蒋玉涛垂眼，眸色难掩无奈：“我本来就是。”

　　唐繁锦摆明不信：“骗小孩去吧。”又好奇他的心思，追问，“你方才到底在想什么。”

　　灯光炫目，她的脸庞在分明近在眼前，却在光线晕染下愈显模糊。

　　这一切像是梦境，这一切一定就是梦境。

　　蒋玉涛嘴唇颤了颤，声如梦呓：“我想，现在就跟你求婚。”

　　“什么？”
　　唐繁锦像收到惊吓的猫，不可以思议地望向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要跟谁求婚？”

　　蒋玉涛移开视线，喃喃地问：“这里不是个合适的地点，对吧。”

　　唐繁锦的心在疯狂跳动，却按捺着紧张坐回原位，面朝比赛区的平台，手指下意识攥紧包带：“人太多，实在会很尴尬。”

　　“嗯。”
　　蒋玉涛机械式地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中场时间结束，灯光开始红蓝相叠地变化着。观众席重新恢复躁动，人们互相推搡着要回到座位。

　　章萌萌好不容易挤回位置，却见她仍一动不动地坐着，不觉问：“你咋啦，不会饿傻了吧，”挠挠头，将关东煮递给她，“吃不，没让放辣。”

　　唐繁锦扭过头，问：“李立会在看比赛的时候给你求婚吗？”

　　章萌萌微怔，多少意识到什么，瞄一眼蒋玉涛，又去拉唐繁锦的手：“就算他求婚，咱们也别答应。但凡在这种场合求婚的，都有逼人答应的嫌疑。”

　　唐繁锦稍微皱起眉头，纠结地说：“可我—”

　　话没说完，就被关东煮堵住嘴。她忙攥住木串子，小口叼着甜不辣，眼巴巴地看向对方，像只受到委屈的猫。

　　“再喜欢也不行。”
　　章萌萌坚定地表明态度，“这就是我的原则。”昂起头，神态十分坚决。

　　“好吧。”
　　唐繁锦低垂着双肩，瞟一眼身旁同样呆坐着的蒋玉涛，忍不住叹气，“我也这样觉得。”

　　总决赛在比什么，唐繁锦已无暇再分心顾及，时不时望向旁边，又期待又恐惧着对方会做出某些‘惊天动地’的举动。

　　掌心泛起的汗，将相机按键弄得粘腻不堪。

　　忽而，人群中一声高呼。章萌萌甚至从座位上跳起，双手拢在唇边，大声喊：“TKG，加油！”

　　唐繁锦这才后只觉地抬头，却见TKG的队伍已经推至敌方水晶，心里蓦地燃起火，忙举起手持支架朝身后拍去。

　　观众席早已沸腾，众人皆高举着灯牌，小臂挥动间，呐喊声与欢呼共存。

　　在攻破水晶的那刻，大屏轰然亮起，两侧的灯条闪烁着耀眼的红光。

　　“让我们恭喜TKG，获得本次HPL冬季赛的总冠军！”

　　解说高昂的声音传来，话语因兴奋而破音，偏是这般沙哑，却让激动的火烧得更旺。

　　TKG，是冠军！

　　唐繁锦蹭地起身，全不顾手里的相机，又蹦又跳地与身旁人相拥。她太过高兴，已然分不清身处何地，直到撞上那双依旧深情的眼睛，激动的心情才稍有平复。

　　胸口快速起伏，唐繁锦握住蒋玉涛的臂弯，早已忘记先前尴尬的对话，断续地说：“池鸣阳做到了。”又笑，一字一顿重复着，“TKG，是冠军。”

　　蒋玉涛拂开她脸侧的乱发，既疼惜又有些吃味：“他赢了你就这样高兴？”

　　“当然。”
　　唐繁锦说，“这可是梦想家的胜利。”

　　经历过低谷也未曾放弃，哪怕在恶言和讽刺中依旧坚持。倘若不是极致的热爱，又有几人能向他一样重获胜利呢。

　　唐繁锦说得没错，这就是梦想家的胜利，是对坚持者最好的证明。

　　他们能做到，也确实做到了。

　　舞台上，年轻的选手在相互拥抱，他们高举起手里的奖杯，向曾经看不上TKG的所有人宣告自己的能力。

　　有粉丝在呐喊，尖叫，甚至捂脸哭泣。只有在此刻，情绪的宣泄才不需要理由。

　　之后是采访和粉丝见面的环节，唐繁锦简单录制好素材，就在馆场外拍摄Vlog的结束语。她心情依旧很激动，投在画面中的眼睛似有泪光。

　　几句话了事，唐繁锦将设备放入背包：“今晚肯定要好好庆祝，要不和章萌萌他们去吃云南菜？”

　　蒋玉涛将包背上肩，漫不经心地说：“我没问题，就不知道李立有没有时间了。”

　　唐繁锦没听懂他的话：“不就吃顿饭的功夫，反正他也要回有间小楼啊。”

　　话落，那胖鼓鼓的身影跑向这里。

　　李立挥起手，有些抱歉地说：“那个，我们先回家啦。蒋哥，繁锦姐，咱们改日再叙啊。”话落又嘿嘿笑，转身找章萌萌去了。

　　夜色中，两旁的树影斜斜而立。

　　章萌萌在外市工作，李立又常住有间小楼。

　　唐繁锦百思不得其解，拧巴着脸问：“他回哪个家？”

　　蒋玉涛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两张请帖：“婚房。”

　　唐繁锦的眼睛瞪得快跟嘴一样大，磕绊半晌，也没说出个回答：“啊？”

　　一个字，却像有千百种语调。

　　蒋玉涛忍不住笑，揉着她的脑袋问：“咱们还去吃云南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