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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十一回 ...

  •   二零四
      上辈子我父母骤然而去。

      在那之后,又过了许久,我才能平静地阅读一句话: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

      那时我以为自己终于明白这世间的因果规律,在之后的日子里常常自省,活到了这一世也未敢松懈。

      我于人情中浅尝,不为之后悔;在失去后,也并不过分失态。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生离死别,都是寻常。

      我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倘若我与陆宁再无有纠葛,不必再去回顾那些我并不想记起的事。我可能永远不会发现,原来那并不是什么参透世间规律的醒悟,相反,它不过是一种长久的、以自我保护为由的麻痹而已——

      我身边种种,太多太多他们的痕迹。我自以为足够冷静,却总是在不自觉时咀嚼一个现实:他们都已经死了的现实。

      他们活着时是活生生的样子,他们死了,有的已经死了很久,我本应该要记不清他们的长相。

      可我并没有忘。

      我不过是是畏惧、畏惧于知晓自己实际是个自甘负重、不敢向前的懦弱之辈罢了。

      好久了,真的好久。我竟然从来不敢去想,他们死了,对我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活着,坐在这个位置上。对他们而言,也意味着什么吗?

      我错过了太多,甚至已经不能知晓自己失去了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能放陆宁离开。

      谢党易倒,毒瘤仍存。

      世家不灭,清流相争,天下永不能安宁。

      这也是曾煦告诉过我的。

      陆宁是一把成事的好刀,有人把他塞到我手里,我当然不能轻易松手。

      我在一片黑暗中等陆宁回答,等了许久却只得他拨开我的手,一声嗤笑:“陛下坐拥天下,富有四海。何必强求于臣?”

      我坐在地上笑出声来:“陆卿吃醋了?”

      而后我便听他回话的声音似是咬牙切齿:“还请陛下自重。”

      我心中了然,没再伸手拉扯他,只低声道:“若陆卿果真对朕无意,为何不敢留在京城,这般避朕不及?”

      没等他回答我便又道:“边地苦寒。天下之大,陆卿偏要躲到那去,是在怀念谁?为何只能去那儿?”

      我故作惊讶地叹了一声:“莫非——你同他的情分实在寥寥,只在那里,不过一朝一夕?”

      “齐文裕!你!”

      我看不见他的脸,却听得见他出声时压抑不住的气急。我于是再朝他伸手,只稍稍探出便碰到了他胸膛。

      我抬头朝他笑:“陆卿,你知道的,朕在救你。”

      他并不动作,任我凑到他耳边:“莫要做圣人,更不要做情圣——

      “你只消低头便能得到朕,何必抱残守缺、固步自封?”

      二零五
      和陆宁一道滚上榻时,我心中想的是,我这个人怕是在不知什么时候,内里腐败了个彻底。

      前些日子还同别人耳鬓厮磨,今天就又主动躺在他人身下。我劝陆宁别做情圣,如何不是我自己自甘堕落,便也看不得别人还在岸上。

      可知道他对我有恨,偏偏又不能自处,我实在是要快然几分。

      即便他痛苦我便也痛,可我痛了,也并不会放过他。

      总归是纠缠至此,没人能逃脱。

      清醒时我回忆,甚至觉得,痛上这一痛,整个人也变得平静了。

      这样再看,我果然是坏掉了。

      我和曾煦形容了一下我的感受:就好像一台卡壳的机器,被用力拍几下,才能再磕磕绊绊地运行起来。

      我本意只是想让他帮我想想怎么摆脱这种状态,他却看起来十分惊惶:“应该是这样吗?”

      他问我:“我们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我没得到解答,又徒增烦恼。

      “你还有别的主意吗?”我问他。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最终只摇了摇头。

      我于是笑着告诉他:“既然你我都没有办法,不如让人把那些枪炮送来一些,也好以防万一。”

      他不再理我,仿佛是个真佛一般低声念了句佛号。

      我看了他一会儿,和他道:“便当你是在祝福我了。”

      二零六
      到了现在,谁也不知道往后会如何了。

      但是曾煦有句话很对。

      这条路一旦踏上了,便再不好回头了。

      除夕前一天,我告诉陆宁,元日祭天,我要搞一出事。

      陆宁听了我的计划表情严肃:“祭天乃头等大事,照此计划,实在儿戏。况且明日之后便在年中,京畿营地守备半数也要回家,来不及……”

      未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他:“没时间了,谢储要回来了。”

      陆宁显然一愣:“陛下如何知道?”

      我定眼看他:“谢卿爱朕至深,知道朕趁他不在又有了新人,自然要第一时间赶回来抓奸。”

      陆宁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我看得笑出声:“玩笑罢了。”

      陆宁却忽然道:“陛下周围有他的眼线。”

      我看着他慢慢点头,朝窗纸外隐隐透出的人影看去:“你猜是谁?”

      陆宁没再说话。

      元日一早,天还未亮。有行帮我穿上层层叠叠的礼服,末了犹豫问我:“今日祭天,陛下选今日为事,会否受先人怪罪?”

      我整了整坠着长长帝旒的冠冕,朝他笑道:“你信不信,他们非但不会怪罪朕,反倒要谢朕。”

      有行没再说话,只垂头站在一边。

      啧。

      一个个的,怎么都这副丧气的模样。

      于是我在晨光中登上高高的祭坛,抬头一望,只见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真是个好天气。

      人高的三炷香在我按例叩拜之后被立在鼎中,我站起身时被这烟气薰得头昏脑胀,转身望向台下,黑压压一片人,看得我双眼似乎又花了起来。

      我闭上眼睛,出声让他们起身。再睁开眼,只觉得自己仿佛要溺死在面前这一片碧色之中。

      一时之间,我分不清这种恍惚是我精疲力竭了,还是我原本计划中的一步。

      我听见站在旁边礼监高声宣读祝文:臣诚惶诚惧顿首告之于苍天上帝与四方神灵——

      我只听得了这一句。

      下一刻,漫天的碧色化作黑潮向我袭来,呼啸的风声也骤然响在我的耳侧。

      嘈杂的呼喊声中,我再控制不住身体,直直下坠,一头栽了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段评,可以试试看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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