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个爱哭鬼》纸上松山

13、黑夜

　　夜晚，窗外的雨依旧没停，淅淅沥沥的敲打着窗户上的玻璃，窗帘被拉上看不见屋外的黑暗和远处朦胧的灯光。明亮干燥的室内让人觉得安心踏实。

　　尚远的床太小了，床的尺寸还是好几年前按照尚远的体型买的，一个人时还勉强能睡，多一个人时就要紧紧挨着才能不至于一半身子悬在半空。

　　尚妈妈一边在尚远的那张小床下，铺着给尚簇锦趴在地上玩的垫子，一边抬头等着现在一边手上拿着一张凉席的尚爸爸说道：“早就跟你说了小远的床小了该换了，非要再等等，再等等，你看现在，家里来客人了还得打地铺。”

　　尚爸爸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小声嘀咕着：当初明明是你为了省点钱才买的这张小床。

　　等尚妈妈铺好站起来喘了口气，拍拍手转身去了客厅打算喊孩子们回屋睡觉。

　　他们早就吃了晚饭，也都排好队乖乖去了浴室洗过澡出来，此时正待在客厅陪着老人看电视。

　　电视剧里的声音放的有些大，刚好遮住了外面的雨声，吵吵嚷嚷的似乎是女主失踪，男主正带着自己的主角团四处寻找。

　　尚妈妈走过来的时候瞟了一眼里面的剧情，这个剧她最近也在追，于是看了眼时间，觉得还可以再看一会儿，便坐到一旁的沙发上，问道：“女主怎么好好失踪了？”

　　“被抓走了。”管律看的入迷，闻言下意识回答，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电视瞧，甚至都没有按照自己的作息去写作业。

　　在家里时，电视机大多数都是王姨在用，他很少接触除学习以外的事物。

　　他今天有太多第一次的经历了，第一次那么多人围在饭桌前热热闹闹的吃饭，第一次感受到一个普通家庭的感觉，第一次玩“过家家”，第一次收到木质雕琢的礼物到了下午晚饭前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彻底，等等等，包括在别人家睡觉。

　　他已经很快让自己融入到这个家庭氛围中了。

　　因为来的时候没打算过夜，所以什么日常生活用品都没有带来，就连换洗的衣物都是穿的尚远小学一年级的衣服。

　　对此管律站在浴室镜子前给自己下了不到五十遍的心理暗示，告诉自己没关系，衣服的是干净的，一年级的也没事，自己会再长高的。

　　最后因为待在里面时间过长，尚远以为管律出了什么事情过来敲门对方才把衣服套到自己身上。

　　灰扑扑的上衣短袖和一条深蓝色的校服短裤，完全去管律平时的风格不搭，不过在别人家也不好说些什么。

　　好在电视剧的剧情很吸引人，让管律暂时忘记这件事件。

　　一直等到尚妈妈见时间太晚，尚簇锦早就睡着了，连奶奶也回自己房间，才把两个越看越精神的尚远和管律喊去睡觉，并关掉了电视。

　　管律敛着眉，有些依依不舍，以前在家不是没看过电视，但是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结果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么有趣，就是不知道女主知不知道自己是被男主救得，弄得人抓心挠肺的想一口气看完。

　　回到房间上床休息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管律躺在床上眼睛很精神的看着面前黑乎乎的一片。

　　他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的又想起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才察觉到哪里有什么不对。

　　往常他在家的时候睡前都是要喝上一杯牛奶的，但是因为今天是在尚远家，这个家里除了尚簇锦没有人喝牛奶。

　　一件事情每天都在做，突然有一天断了，没想起来的时候还好，一想起来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起来。

　　屋外乌云散开，月光照亮了大地。

　　尚远房间的窗帘不算厚实，遮不住多少光亮，管律也终于能看清这个小小的房间里的摆设，他翻了一个身，正好看到躺在地上睡着的尚远。

　　光线并不充足，看的人也朦朦胧胧的。

　　好一会儿，他才确认对方是真的睡死过去了才把自己躺平了，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空气中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此时是几点钟。

　　管律放弃般的睁开眼睛，不确定自己是因为那杯牛奶，还是精神过于兴奋。

　　总之，他失眠了。

　　半大的孩子，不知人间疾苦，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尚远？”

　　管律没忍住，他想找人说说话，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就是不想自己一个人。

　　“……”

　　没有人回应。

　　这种昏暗的环境，明知床下有人陪着自己，但是因为呼唤得不到回应，开始不自觉的紧张恐慌起来。

　　管律又喊了几声，对方依然没有动静。

　　于是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往床下走，也没有开灯，走到尚远身躺的地方蹲了下来，伸手推了推，“尚远。”

　　“嗯？”

　　这回终有有了回应。

　　心里不自觉的就放松了下来，管律松了一口气，“尚远，跟我说说话。”

　　“嗯？嗯……”即便不知道怎么了，尚远却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我睡不着。”

　　大概是黑夜，心里防备突然放下，管律没来由的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尚远歪歪头，眼睛困到睁不开，还要面无表情的听管律讲话，然后做出自己在听的反应。

　　“……我觉得好奇怪，以前都是准时睡觉的，但是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我一点都不困。我……”

　　“……”尚远开始点着脑袋打瞌睡。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管律说了好久没见对方给自己反应，生气的用手戳了戳，轻轻松松就把人给放倒了，“……”

　　管律差点被气哭，大概是尚远永远的好脾气的，所以他毫不掩饰自己所有的真实的一面，包括自己的坏脾气。

　　使劲晃了晃，管律又把人给摇醒，无理取闹的让尚远哄自己睡觉，只有把自己哄睡着了，他自己才可以继续睡觉。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哪怕脾气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从睡梦中弄醒，不骂人就已经是用了平时最大的自制力了，更不要说还要哄罪魁祸首睡觉。

　　“嗯，怎么哄？”尚远揉着眼睛，想要把自己的眼睛努力揉开一些，声音带着困意的含含糊糊问道。

　　“不知道，你自己想。”管律说着爬回床上躺着，他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就是睡不着想作。

　　这个时候尚远已经清醒一些了，他坐在黑暗中想了想，对人哄人睡觉还是很有经验的。
　　尚簇锦爱闹腾，很多时候妈妈不在，奶奶因为年龄管不住小家伙，都是尚远抱着年幼的妹妹，轻轻哄睡的。

　　迟钝木讷的脑袋里还存着几首童谣。

　　外面风雨过后，月明星稀。

　　还没有经历过变声器的嗓音轻轻哼唱着让人安逸的曲子。

　　虽然青涩，却让人很舒服。

　　管律本来焦躁不安的内心突然平静下来，困意袭来，竟睡得比平时还要香甜。

　　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天一早，李叔就到了尚远家楼下，外面地面上还有些积水，但是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天空上。

　　昨晚虽然尚妈妈给王姨打了电话，但是管律头一次在别人家过夜，弄得王姨一晚上没睡好，天刚蒙蒙亮就起来给李叔打电话让早上过来接人。

　　尚妈妈开门的时候脸都还没来得及洗，身上穿着睡衣，整个人都是刚睡醒还没缓过劲的状态。

　　所以见门口站着个中年男人时，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是昨天送管律和尚远过来的司机，忙让人到客厅那坐一会儿，稍等一下。

　　“怎么过来这么早，我还想着让小律吃过早饭玩一会儿再给你们打电话呢。”

　　“昨天打扰一天了，怕麻烦你们所以过来的早些，现在看来又打扰到你们休息了。”

　　“没事没事，本来也都要起来了。”尚妈妈摆摆手，并不在意，他招呼着李叔，“那个李叔，热水还没烧开，稍微坐着等一会儿，我去叫孩子们起床。”

　　“不用客气。”

　　尚妈妈敲敲尚远房间的门，喊了几声没有动静，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

　　原本灰暗的房间突然进来一缕光，正好现在两个小孩身上，只见床上床下的被子东边一个，西边一个，乱糟糟的。人却睡得很香。

　　刷的一声，窗帘被拉开，阳光瞬间涌进，房间顿时亮堂起来。

　　“嗯？”

　　哼唧一声，管律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最晚睡的，却是最先被叫醒的。

　　等到尚远一家全部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钟以后了，尚妈妈在厨房弄着早饭，尚簇锦因为起晚没有送到管律正在哭鼻子，尚远和他爸又是做鬼脸，又是嘴里哄着，闹闹哄哄的。

　　原本尚远一家想留李叔和管律留下来吃个饭再走的，但是说是王姨已经做好饭等着了，没有办法，只能挥挥手再见，让管律下次再来做客。

　　管律点头答应，短短的一天就让他感受到很多以往不曾感受过的，他心底有些舍不得，特别是看到尚远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时，明明对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管律就是莫名红了耳朵。

　　他觉得自己昨晚有点丢人。

　　但是他想，尚远也并不是那么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