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BUG》琉清

22、命运

　　“身为神子，巫女从诞生时就受到了其所侍奉的神明祝福。其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身上流淌着的纯粹超自然能力能够净化世间一切污秽……但如果身体、心灵受到污染，纵使其身负再强能力也会失去净化之能。”

　　时隔几百年，鬼舞辻无惨再次认真翻阅起与神有关的书籍。这种感觉并不好，很容易就会让他想起那段病到极致的时光，那段彻底让他不相信这个世界存有神明的时光。

　　如果不是巫女多此一举救下了产屋敷……

　　想到本就该死掉的产屋敷竟然被延续了寿命，鬼舞辻无惨愤怒地捏碎了手中残页手札！

　　自从知道那名巫女的存在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一大堆不顺心的事情！

　　「如果身体、心灵受到污染」，回想起手札里的文字，鬼舞辻无惨倏地攥紧衣摆。

　　只要——

　　只要把她的身体、心灵污染，就能破掉她的净化能力！

　　“唔。”久违的疼痛令鬼舞辻无惨瞬间抽离思索，暴戾的猩红色双眸缓缓转向上次被巫女创下伤口的位置。

　　自那晚被其在自己身上留下创伤后开始，受伤部分便伴随着每日每夜不会停歇的疼痛而难以自行愈合。逼迫着他即便对此充满抗拒也只能忍耐使用人类治疗的方式，任由充满恶臭的草药侵蚀自己的身体，撩拨着他回想起几百年前憎恶无比的记忆。

　　“可恶！”

　　鬼舞辻无惨喉咙间发出一声怒不可遏的低咒，随后在倾听到人类脚步声时快速敛去身上的杀气，连扭曲的脸都换上了温和近人的无害笑容，“您来了，珠世小姐。”

　　被他以礼待之的是一名天赋不可多得的人类医师。他被巫女所伤的这段时间也正是因为有了她的治疗才得以减轻疼痛，伤口开始愈合。

　　只可惜，医者不自医。

　　拥有如此天赋的年轻医生也终究逃不过人类生老病死的悲惨命运。

　　鬼舞辻无惨抬起手朝珠世摊开手掌，由她负责为自己的伤口更换药物，打量着眼前垂下双眸认真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医生表情，鬼舞辻无惨忽然轻声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您今天看起来似乎有些愁眉不展？”

　　猝不及防被问及心事的珠世手一抖，磨成粉状的草药就被洒到了地板上些许，“……抱歉。”

　　小心翼翼道着歉，珠世装作没听到鬼舞辻无惨的‘关心’，俯身将洒在地板上的草药粉收拾干净，再起身就自然移开话题：“您的伤口再多一周就能痊愈，但在那之后需要再静养一个月，以保证今后不会影响到您的生活。”

　　见珠世对自己的提问避之不答，鬼舞辻无惨嘴角浮现出得体的弧度，“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其实我的身体早已习惯时不时受伤，比起这微不足道的小伤口，年幼之时的我还生过被所有医生判断为绝症的病，所有人都以为我活不下来。”

　　听到鬼舞辻无惨忽然提到「绝症」，原本做好离开准备的珠世忽然意识恍惚，神使鬼差顺着鬼舞辻无惨的话题追问道：“什么绝症？”

　　当探究病人隐私的话题骤然从自己口中而出，珠世有些错愕，对上鬼舞辻无惨脸上保持着距离的得体微笑，她赶忙解释：“我并非有意窥探您的隐私，刚才失礼的追问只是源于身为医者的好奇。因为……”

　　“您的身体健康得不像是得过绝症的样子。”甚至一点绝症被治疗后的损伤迹象都没有。

　　如果除却脸色苍白的话……

　　珠世观察力敏锐，她非常清楚对方一定不会想听到自己未说出口的后半部分内容。

　　“谢谢。”对于珠世夸赞自己身体健康，鬼舞辻无惨表示非常满意。他脸上依旧是一副无害的模样，优雅又绅士化解珠世的尴尬：“其实我并不介意聊起这件事，只是刚才稍微有些被珠世小姐的反应震惊到，毕竟您看起来不像是会对我的事情感兴趣的样子。如果关于病理的话题能够让您打起精神来，真是太好了。”

　　珠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关注自己的情绪状态，面对鬼舞辻无惨如此明白直接的表达，她有些不知所措。

　　“幼时因为病情的原因，我读过不少药理书，可惜因为身份的关系不能选择从医，所以我的病人只有我自己。”鬼舞辻无惨微笑着，温和的、一步一步地蚕食掉眼前医师的防备。

　　鬼舞辻无惨的话语透露出来的讯息非常明显——

　　他的「绝症」是由自己治疗好的。

　　他熟读药理。

　　被城主请来医治鬼舞辻无惨伤势的珠世：“……”

　　“还要麻烦您再次前来此处为我治疗一周的时间，我希望从明天的治疗时间开始，您能愿意和我聊一聊药理。”鬼舞辻无惨想要传达的讯息已经非常顺利地入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医生双耳，接下来需要做的只有摆好诱饵、坐等猎物上钩。

　　“毕竟——”鬼舞辻无惨敛去所有戾气的猩红色双眸正温和地注视着意志略有动摇的珠世，“我的愿望一直都是成为一名能够让人类摆脱不幸，体验重获新生喜悦的医生。”

　　望着听到自己这番话感到惊讶的珠世，鬼舞辻无惨表现得非常坦然，他微笑着朝她颔首，“今天已经耽误您太多时间了，明天再见。”

　　“……好，您注意休息，明天再见。”珠世一如往常和鬼舞辻无惨道别，而后起身，举止优雅有礼地收拾物品离去。

　　而在她迈开的每一个脚步中，都有一双猩红色眸子紧紧盯着。

　　「愚蠢的东西。」

　　在暗不透光内室中端坐着之人在医生离开之后，嘴角忽得扯出喋血般扭曲的嘲讽笑容。

　　-

　　平安时代，由厄运灾祸之神掀起的神明混战致使诸多神明在战争中陨落，从而引发出各界异象，生灵涂炭。后来战役平息，人界已沧海桑田，神明聆听信徒祷告再想如以往那般干脆出手干涉人类的命运，却已被密密麻麻汇集、纠缠编织在一起的人类命运逼得无从下手。

　　人类错综复杂的命运不仅束缚住了其自身，甚至连神明都受到了无形的制约。

　　不得随意干涉人类的命运、改变世间因果，这是神明对自己今后的束缚。

　　「如今的天罚已不是古时之意，而是人类纠葛命运所产生的因果循环之力。」

　　「人类的命运，就算是神明也无法干涉。」

　　在成为神子之前，桔梗就非常清楚。

　　可当站在苦苦向神明寻求答案的迷茫之人面前时，桔梗却只能将答案深藏。

　　「真相只会创造混乱。」

　　她安静听完缘一所有话语，片刻后才缓声开口回应：“「天罚」会夺走产屋敷一族的健康，也势必会重创恶鬼。”

　　尤其是像受众多猎鬼人尊崇的产屋敷一族与统率一众恶鬼的鬼舞辻无惨，他们彼此间的命运早就从几百年前的平安时代开始纠缠，至今也仍未断绝，这本该只牵扯双方的因果早已扩散四周，因而因果之力不会只作用在产屋敷一族。

　　产屋敷一族被「天罚」夺去健康，但鬼舞辻无惨的「天罚」却未必只有一样。最重要的是，产屋敷一族只要战胜鬼舞辻无惨便能夺回健康，可如果情况反过来的话——

　　忽然，思考到这里的桔梗猛地感知到了异样，抬手一把就拉过缘一往后退！

　　「倏——」

　　一把周身裹夹着樱花花瓣的锐利短刃划开黄昏与黑夜交替的界限朝着桔梗和缘一的方向极速而来！

　　辨认出空气震动、飞速靠近的熟悉气息以及不会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樱花花瓣，桔梗选择拉着缘一后退到安全区域之后就停止了行动。

　　从桔梗聆听自己的话语至发现异样开始行动，缘一的注意力一直都停留在她身上，直至有其他「人」出现。

　　“啊——我的运气简直是太棒了，刚到这里就见到了大将！”俊美的红发少年伴随着毫无预兆的落地樱花龙卷消失骤然出现，他的身边跟着桔梗和缘一都不陌生的管狐式神。

　　从见到管狐式神的第一眼，桔梗和缘一马上就确定了眼前红发少年的身份。虽然两人尚还不理解他落地后、初见面发出的那句感叹。

　　“初次见面，我是信浓藤四郎。”看到前方神色淡然、气质不凡的两人，根据药研本体气息指引认出两人身份的信浓忽得上前，扬起灿烂的治愈笑容自我介绍道：“是藤四郎兄弟中最被秘密珍藏的孩子！”

　　因为第一队伍出现固定队员被临时抽调外出任务，致使前往战国时代的队伍人数不足，空闲在本丸的信浓藤四郎就这样被近侍三日月临时安排加入第一队伍，跟随大家一同前往战国时代。

　　狐之助一开始时，是对三日月这样的「随意」安排充满了怨念的，可现在——

　　整个队伍就只有信浓大人成功显现在了新审神者身边，连带着被三日月大人以需照顾‘新人’为由被安排紧跟在信浓大人身边的自己也因此得以顺利抵达审神者大人身边！

　　三日月大人……

　　您是当之无愧的本丸近侍，这简直就是最为妥善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