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冰拿铁》申雨

5、糟糕透顶的出差

　　回到招待所孟莱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在里面输入辞职信三个字，轻敲按键移到下一行，光标忽明忽暗，孟莱却停下了。

　　就这么放弃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

　　删掉辞职信三个字，孟莱重新算报表，她就不信东环村注定是一盘死棋，再没有盘活的可能。
　　于是一整个上午孟莱就在辞职信和报表之间反复横跳。

　　功夫不负苦心人，还真叫孟莱算出来了，虽然利润少得可怜但终于不至于亏本了，她也总算能给魏总一个交代了。

　　看了眼时间正好十一点，孟莱打算休息下去吃饭，这时外面响起说话声，听声音是一个男人在向老板娘打听她。
　　孟莱奇怪，这个村子里还有谁会找她呢？

　　魏总！

　　就在孟莱为来人身份激动不已时，门被敲响，接着响起一道清冽男声：“请问孟总在吗？”

　　孟莱紧张地有些手足无措，魏谦不来的时候吧孟莱有一肚子话要跟他说，他真来了孟莱反而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调整了情绪和仪容，孟莱前去开门。

　　门打开，外面站了位摸样清瘦的年轻男子，男人带着很厚的近视镜，二八分蘑菇头，样子说不上好看还是难看，取中间值，算是大众脸，因为从里到外透着股书卷气，平添几分知识分子的气质，给人感觉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
　　这人的形象和孟莱想象中“魏总”大相径庭，她忽然不敢认了，于是问道：“请问您是？”

　　年轻人稍显羞赧，点了下头道：“孟总您好，我是东环村第一书记蒋大山。”

　　哦，不是魏总啊，还好还好。
　　等等，为什么他不是魏总，她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孟莱和蒋大山握了下手，然后将房间门敞开，请人进来。
　　招待所的门没有门吸，于是孟莱搬来一把椅子抵住门。

　　孟莱的行程安排里没有蒋大山，所以她有些好奇，这位年轻的第一书记来找她所为何事？

　　“简单介绍下，我是东环村第一书记蒋大山，此前在巴黎咖博会和魏总碰过面，此次考察就是我安排的。”

　　到此孟莱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位蒋书记才是东环村项目发起人，难怪田村长态度暧昧不明可有可无，是她之前拜错庙门，眼前这位才是正主。

　　“不好意思孟总，我之前有事去镇上开会，不知道您和魏总已经到了，没有第一时间接待您二位，不便之处还望海涵。”

　　孟莱摆手，“蒋书记客气了，其实只有我到了。”

　　“嗯？”

　　孟莱解释：“是这样的，我昨天刚到村子，然后也一直有在联系魏总，可是电话始终打不通。”

　　蒋大山说：“哦，是这样啊，前段时间暴雨导致线路中断，现在村子里没有网络也没有信号，只有村支部的座机勉强能用，我已经联系镇上维修人员了，应该过几天就能修好。”

　　孟莱虽然笑着心里却很无奈。
　　东环村还真是“与世隔绝”的好地方呐。

　　“蒋书记您看这样，虽然我们魏总还没到，但我们两个也可以推动下工作进展，我这两天做了些调研，有些情况正好和您沟通一下，我们先做个对接，您看如何？”

　　“当然好。”

　　蒋大山说罢从随身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策划案，很厚一本，孟莱微微两眼发黑，忽然生出此前在公司带实习生的恐惧感。

　　大约花了四十分钟，孟莱终于将策划案粗略看完，一旁蒋大山难掩兴奋，问孟莱：“孟总觉得我的方案如何？”

　　孟莱静默一刻。
　　蒋大山这份策划案是真的好，它好就好在三个字——假！大！空！

　　毋庸置疑蒋大山做PPT的能力，但这份PPT的内容根本是空中楼阁，这里面所有的设想无一不带着形容词“美好”，但“美好”不代表它能落地。

　　孟莱没有直接回答蒋大山的问题，转而问他：“蒋书记和魏总见过？”

　　蒋大山点头：“在巴黎咖博会有幸见过。”

　　“这份策划案魏总也看过？”

　　“是的。”

　　“他当时怎么说？”

　　“魏总很支持我的想法。”

　　？？？
　　孟莱无语了。

　　魏总很支持他的想法。
　　这话里有歧义。

　　魏总是支持他假大空的策划方案还是支持他带领村民共同致富的美好愿景，这两个观点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孟莱不敢轻易点头或摇头，毕竟她没和魏谦碰过面，不知道魏谦到底怎么想的，如果贸然和蒋大山这边做出什么承诺，对公司造成不利影响，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于是孟莱只是笑，冲着蒋大山露出她最职业，最专业的微笑。

　　见孟莱不置可否，蒋大山又道：“其实我去咖博会也就是凭着一腔热血，我之前也不敢想居然能得到魏总赏识，我相信有了尚星的加入，我们东环村一定会有更美好的未来。”看了下孟莱反应，蒋大山又说：“当然，我们东环村优质的咖啡豆也不会令贵公司失望，这将是一份双赢的合作。”

　　孟莱虽然年轻，没什么管理层经验，但她可不傻，也不会被蒋大山牵着鼻子走，她是尚星集团的销售总监，在其位谋其职，在她心里必然以公司利益至上。

　　她对蒋大山道：“蒋书记，不是我打击您的热情，其实这些情况我也是来到咱们东环村才了解，有关于运输成本的问题，您打算如何解决？”

　　蒋大山没想到孟莱一开始就抛出如此尖锐的问题，略怔了下，但是他明白这一关无论如何都要过，“这一点我考虑过，要想解决运输成本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修路，您也看到了村内都是窄小的土路，如果要修公路必然需要整合土地资源，这里面最复杂的问题就是，拓宽公路会占用村民耕地面积。”

　　孟莱点了下头，微笑着问：“原谅我问的直白，那关于修路的问题，您又是如何解决呢？”
　　其实孟莱更想问，关于修路的问题，你解决了多少？

　　蒋大山倒是实话实说：“我正在动员相关村民签字。”

　　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啊。

　　孟莱心里有底了，她再次肯定东环村项目不能签。
　　且不说旁的，便是修路这一项，鬼知道村民同不同意，签不签字，什么时候签字，这条路修到猴年马月。

　　他们可等不起。

　　蒋大山见孟莱表情微变，试探着问孟莱想法，孟莱还是笑笑，说道：“等魏总来了再做决定吧。”

　　蒋大山的心凉了半截。

　　从孟莱处离开，蒋大山骑上他的小电驴，村路泥泞坎坷，小电驴载着蒋大山一蹦一蹦，可蒋大山的心里却是平静的一点波澜也没有。

　　两天了，魏谦都没有出现，电话也打不通，就派来一个总监，是不是魏谦已经放弃了，上次在咖博会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蒋大山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他相信魏总人品，如果魏谦不打算和他合作又为什么和他说那番话，无论如何魏谦是支持他的，要不然人家堂堂一位大总裁，整天忙得不可开交，还特意抽出时间用微信和他沟通进度。

　　蒋大山打消顾虑，又在心里怀疑的种子上狠狠踩上两脚。

　　另一头。
　　蒋大山走后孟莱也陷入深深的沉思。

　　魏谦又不来，这堆烂摊子叫她自己怎么收拾？
　　投又不能投，走又不能走，真叫人头大。

　　忽然灵光一闪，孟莱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这个老六不会早知道东环村项目成不了，所以提前跑路，把她留下来擦屁股吧。

　　仔细一琢磨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联想出发前马总的表情，孟莱越想越不对，还有那个曹老二，刚开始跟她抢活儿的时候积极性上头，一听说东环村瞬间偃旗息鼓，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来不及细想，现在想想种种一切不合理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孟莱骂了句艹。
　　她怕不是被耍了吧。

　　中午稍事休息，孟莱又去村支部点卯，而且一呆就是一下午，期间给魏谦打了无数次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孟莱心灰意冷又给公司打了通电话。

　　本来想打给前台，不知怎么拨到销售一部了，接电话的是蒋伊伊。

　　听见孟莱的声音蒋伊伊激动地大喊：“老大你还活着！”
　　连续两天音信全无，手机不接，微信不回害得他们以为老大出事了。

　　这厢蒋伊伊接着电话呼唤来一部人员，那头七嘴八舌——“老大见到魏总了吗？是不是和我们期待的一样帅！”“和大BOSS工作的感觉如何，是不是能量条拉满，进度唰唰的！”

　　孟莱呵呵。
　　长相嘛，连个后脑勺都没见着，不知道帅不帅，工作进度嘛，能量条满不满不知道，反正血条快清空了。

　　忽略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题，孟莱道：“我不在这两天销售部怎么样？曹老二有没有作妖？”
　　听她情绪低沉真跟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

　　蒋伊伊立即告状道：“有哦，而且是一日三餐晨昏定省的来作妖，搞得好像他才是销售部老大似的。”

　　电话那头不光蒋伊伊，其他人也在喊：“老大你快点签完合同回来收拾曹老二吧，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销售部老大！”

　　快点回去啊。
　　孟莱也想。

　　孟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而且她也不想在自己的“小手下们”面前露怯，暴露自己“无能”的一面，强撑着精神说：“好啊，这边处理完我就回去。”

　　然后周博琴拿到电话。
　　不管什么时候周博琴都不忘表忠心：“需要小的们的地方老大尽管开口，我们是您最坚强的后盾！”

　　孟莱扯了下嘴角，她现在需要一辆小电驴送她上公路，然后顺风车转大巴到飞机场，只需一张机票远离一切烦恼。

　　耸了下肩，孟莱道：“放心吧，挺顺利的，这世上没什么事能难住你们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