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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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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银河陪楚夫人花园散步。
“阿樾带你看过铺子了?”楚夫人问。
“看过了。”
“感觉如何?”
铺子是不错,但铺子里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碍于赵家与楚家世交,银河暂时不便插口,便只道: “泉宝斋的铺面无论位置还是装潢都极好。”
“喜欢就成,等慢慢上手了娘在安排别的铺子给你。”
银河不曾想楚夫人这般大方,想到自己不是楚家真儿媳,略有些不忍,推辞道:“不必了娘,泉宝斋已经很好了。”
楚夫人道:“光一个泉宝斋哪里够,你爹说了,等你二人生下孩子,甭管男孩女孩,一个孩子五间铺面。”
生孩子啊。
那就不担心了。
不过她还是小媳妇状的羞涩了一下。
“娘……”
楚夫人抿着唇笑,又问:“听说星儿今天跑出去一整天,晚膳前还跟你闹别扭?”
银河安静笑笑,不语。
楚夫人拍拍银河的手,语重心长道:“夫君夫君便是要相伴一生的人,虽不一定指望他赚个诰命回来,但最起码他得尊重自己。”
银河品着楚夫人话中深意,一时不便作答了。
瞧着银河欲言又止,楚夫人笑道:“你这孩子,何必这般小心,咱们楚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深宅大院,没那些个规矩,母亲直白了告诉你,这男人就要管教,管教好了你自己受益,管教不好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明白楚夫人意图银河也不遮掩,回复道:“儿媳知道了。”
见银河是个通透的,楚夫人便拉着她的手继续走,边走边回忆起往昔。
“星儿从小没吃过苦头,他出生那会儿楚家正发迹,家中老爷子还有你公公都把他当望门星宠着,那是摔不得拧不得,事事都依他。他们说慈母多败儿,要我说慈父才败儿。
那会儿渝州城还没现在这般繁华,可星儿便已然一掷千金了,要说起商街那些铺面,星儿简直是他们的财神爷。
一开始家里人都不在意,觉得反正家里不缺那点钱,孩子想花便花,可自打他花一万两银子买天香楼头牌初夜,你公公和爷爷这才预感不对劲了。”
银河道:“夫君还干过这种事?”
她对不自重的男人抱有很差的印象。
楚夫人忙解释:“他当时才十一哪懂那些,是买给他一个朋友。”
这样啊。
提到楚天星那些朋友,楚夫人便咬牙切齿,“甚么朋友,都是狐朋狗友,星儿如今这般德行,他们也逃不了干系。”
楚天星那个朋友,是比他们大很多岁的一位大哥,其名楚夫人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段时间他和楚天星相处极是投缘。
那人家贫,又无才华考功名,便只有投军,投军之前那人对楚天星说,他这一辈子连女人都没碰过,若就这样上了战场,死在他乡,好不甘心。
楚天星兄弟义气,豪掷万两为兄弟买花魁。
后来呢。
那名“兄弟”音信全无。
这件事触动了楚家底线,他们可以允许楚天星不求长进,不问生意,可绝不允许他这般毫无底线的胡作非为。
才十一岁的孩子,逛天香楼那种地方,这长大了能有好?
好在楚家还有二子楚天樾。
楚老爷子和楚松江便狠下心肠规教楚天星。
可放出去的纨绔和泼出去的水一样。
自出手那一刻便拢不回来了。
楚家越是管教,
楚天星越是反叛。
楚家鸡飞蛋打了三年,楚天星一点改变都没有,倒是楚老爷子,阳寿已尽。
倒不是楚天星气得,楚天星虽混账却是个孝顺孩子,他只是不服从爷爷和父亲给他规划的人生路线。
楚老爷子临终祭出杀手锏。
用自己的遗嘱束缚楚天星。
他知晓楚天星孝顺,知晓他和楚天星爷孙感情有多亲。
归天之际,他拉着楚天星的手让他发誓,为其守孝三年,孝期满就成亲。
楚天星内心万般纠结,可望着奄奄一息的爷爷,他说不出不字。
在祖坟边的道观住了三年。
楚天星长大了,他抽长了身量,清隽了容貌,唯独那叛逆的少年气,一丝一毫也没有改变。
在道观这些年,几位好友也常写信给他,与他分享自己的生活,告诉他渝州城最新动向。
一开始都是些哥们间的事情。
楚天星每每读信便恍然好友还在身边,日子也便不难挨了。
转折出现在那仨人春心萌动,爱上姑娘之后。
信少了不说。
内容也从摸鱼遛鸟变成女人心海底针。
他们给他吐槽女孩子的心思有多难猜,自己做了多大的努力但对方依然不领情,以及吵架了无论如何不肯和好。
倒是恋爱的那些甜头,
是一星半点也不告诉楚天星。
搞得楚天星一度认为女孩子是种讨人厌的物种。
特别达康成亲之后。
更是行为巨变。
楚天星便对“成亲”二字惧怕不已。
本来成亲就是爷爷逼着他点头。
又从好兄弟那里看见这二字背后的各种约束和痛苦。
楚天星便越发厌恶成亲。
他也想过逃走。
可楚大少爷有个致命软肋。
“天底下他只怕一样东西。”楚夫人神秘道。
银河追问:“夫君怕什么?”
“没、钱。”
“星儿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对衣食住行要求极高,只要你掌握了他的钱袋子,星儿便被你攥在手心了。”
难怪将楚家最值钱的铺子分给楚天星。
原来他的弱点在这儿。
银河赧笑,楚夫人也笑:“这下知道,该如何治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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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格花窗半开着,橙黄的灯光从窗口渡到外面的地上,光晕中有两道人影,一坐一立。
姜枝给银河梳发,银河微垂着头,在灯下看书。
那是一本旅行志。
“少夫人想去琼州?”姜枝忽然问。
银河稍滞,她不认为姜枝一介小小婢子竟然识字,到底是她小看对方了。
“嗯。”银河说,又问:“你识字?”
姜枝嗐了声,道:“以前夫人安排我、姜叶、嵩柏、嵩珀,我们四个当大少爷伴读,后来呢少爷是一点儿没学,我们几个到灌了一肚子墨水。”
银河粉唇微勾,眼睛笑弯成月牙。
不难想象那个画面,楚夫人自然挑最好的先生做家教,楚天星多半常常气得先生吹胡子瞪眼,先生满腹景秀无处施展,便对着四名伴读耳提面命。
“嵩柏都考上举人了。”姜枝说。
“这么厉害?”
银河些微诧异。
当伴读能考中举人,很了不起了。
“可惜……”姜枝热情渐退,眉眼间隐有遗憾。
“可惜这世道不许女子科举,否则咱们楚家就有一位女举人了。”银河笑着说。
姜枝疯狂点头,“可不就是,我从不觉得自己比嵩柏哪里差了去。若是这世道能换换就好了。”
“换成女主外男主内,让他们男人也体验体验相妻教子的乐趣。”银河道。
“正是这理,少夫人懂我。”姜枝望着银河,仿佛觅到一位知音。
“好了,接着梳头吧。”
“是,少夫人。”
银河又翻了几页。
因着知道姜枝也在看,她故意翻的慢了些。
头发梳得差不多了,银河也将旅行志合上。
姜枝伺候银河入寝,掖被角的时候,姜枝说:“说起玩乐来大少爷可是此间翘楚,少夫人若想去琼州不妨叫大少爷带您去。”
肯定要带上楚天星。
哪有新媳妇自个儿出远门不带丈夫的。
但不是现在。
银河阖眼入眠,“再说吧。”
翌日晨曦,绣房门突然被人撞开,姜枝卧在银河床边休息,被这一声巨响吓醒,不待头脑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将银河护在身后。
“谁!”姜枝道。
外间光线比屋内亮,来人背着光,朦胧中姜枝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无法辨识他的身份。
而那人气势汹汹,也不答姜枝问话,便不管不顾朝绣床而来。
银河先听到一声巨响,她倏地张开眼,空气中浮动着隔夜酒气,以及姜枝哆哆嗦嗦,不成语调的声音。
帐幔被人一把扯开,那酒气便铺天盖地般将银河包围。
她用被子将身体裹起来,躲到最角落里,警惕地看着来人。
楚天星醉醺醺的眼,对上银河审视的目光。
前者戏谑地露出虎牙,笑她:“原来你也会怕。”
小姑娘的唇色比平日要浅,面上却有一团不自然的绯红,她穿着柔软贴身的白色中衣,因起的急,前襟揉开,露出里面红缎子一角。
好春光呐。
大约被他吓得,气势上不同昨日,少了那份淡然的嚣张。
这会儿看起来倒是乖乖巧巧了。
楚天星一想到她这般模样都因自己,便龙心大悦,伸出一只手轻薄地挑了下小姑娘的下巴。
银河眸光轻颤。
他想干什么?
锦被一沉,楚天星整个爬了上来,银河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浑身打起冷颤,就要跳起来。
他一寸一寸逼近,一边手肘撑在银河身体外侧,几乎将她圈在身下,一动也不许动了。
绣床之外,
姜枝早跑没影了。
不能慌。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夫君。”银河轻声唤他。
楚天星支着头就这么气定神闲望着她。
“夫君可是要休息?”银河继续试探。
楚天星哼了声。
“那我起来,把床让给夫君。”
说罢她试着挪了挪腿,可压在上面的楚天星愣是一动不动。
银河便只能和他大眼对小眼。
蓦地,楚天星又逼近银河,这次二人几乎贴脸,银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出的热风,时重时轻地扫过面颊。
微痒微烫。
“是你跟他们告状,说我不跟你圆房?”
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银河保持沉默。
等他下文。
楚天星眨了下眼,懒散而乖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不害臊吗?”
银河被她说得脸色一红。
那是你的家人先提起这事。
他们才该脸红吧。
银河鼓了鼓腮,说道:“长辈问话,我不好不答吧。”
“行。”楚天星装模作样点了下头,又道:“现在他们又逼我跟你圆房了。”
!!!
银河整个人都不好了。
寒毛倒立。
“可是夫君你……”
“长辈要求我不好不服从吧。”
楚天星学她的口吻,堵她。
银河闭上了嘴。
见小姑娘吃瘪,楚天星翘了下唇,玩味道:“沙千雪,我也挺好奇,若我非要跟你圆房,你又待如何?”
银河瞳孔一闪。
若她真是沙千雪便好了。
一脚将这登徒子踹下床。
还容他如此轻薄?
但她不是沙千雪。
她不会武功。
看来,比起看海的计划,学武功更应提上日程。
小姑娘眼神忽闪忽闪,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散开,也不知小脑袋瓜里究竟想些什么。
但楚天星知道他想什么。
那便是——
不叫他们如愿。
他故意凑近银河,用他的唇去找她的,然后等二人进无可进,小姑娘又退无可退,她轻轻软软地喊他夫君……
楚天星却忽然转变方向,红唇挪到她脖颈与耳根中间,一字一句道:“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