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遇》酒香三千

62、天帝番外

　　天界的夜与魔界的不同；与青丘、人间也不同。天界的夜并非如墨一般，而是如水晶般璀璨夺目。

　　漫天星辰遍布夜幕，月亮散发出的冷白光叫人不敢直视的同时还有着寒凉之气。

　　已是就寝时辰，天帝仍在大殿中，高位端坐，双目直视着殿外的方向。这样一个上位者，无人能猜得出他在想什么。

　　彼时起了一阵夜风，夜幕的云好似被吹散了些，飘飘摇摇的途径殿门前，这丝般的云勾起了这位上位者经年前的回忆。

　　帝徽是天界第三任天君。是的，他是第三任天君。而青丘不知换了几任的主君了。

　　第一任天君以命为代价施展了这咒术，而第二任天君，也就是他的父君则是在这咒术的反噬中消逝。

　　这咒术会反噬下咒之人——研究出来的那帮老家伙们也不知。

　　随着天君的仙体在没来由的情况下愈发消弱，那帮老家伙们终是找出了缘由，同时也找到了破解之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开咒术，便可抵消反噬。

　　咒术解开之法说来也简单，便是将那块承载咒术，作为媒介的黑石破开便可。但施术者也会随着这块碎裂的石头仙根尽毁，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被下咒者，命数短折，施咒者虽不至于短折而死，但也要承受这咒术中滔天的怨念反噬。反噬就像是钝刀割肉，一点点消磨掉施咒者的生机。

　　自明事理辨是非的年纪时，其父君便将这咒术一事告知了他。其父君本意是要其继承衣钵，带领天界走上新的台阶。

　　然这时的帝徽还是少时，眼眸纯净，心地纯良，见万物皆有生命。他极力反对父君用这歹毒的咒术控制九尾狐族，认为这样做有违天道，也是残害了无辜生命。

　　那日，又是一只九尾狐陨落，他站在南天门前发呆，看着自下界缓缓升腾而起一只十分虚幻的狐首，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悲戚的狐鸣，狐首被吸进了南天门的匾额中。

　　自有记忆起，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般情感交杂的鸣叫。第一次，也是一只九尾狐，只是那时的他年纪尚小，还不懂先祖和父君谋划的这些事情，只觉得那声狐鸣，怨愤，尖锐，让他听了好生不舒服。

　　帝徽去找父君时，天帝正在藏书阁查阅着什么。天帝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很是喜爱，仙龄虽小，但无论是仙法还是聪慧，已是天界这一脉中的佼佼者。

　　正欲询问一下其最近的仙法可有何长进，后者吐出的话语让这位方挂上笑意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父君，六界有序，万物皆有生命，生命起始终结自有天道定夺。我天界作为六界表率岂能用那极其阴毒的咒术来束缚他人，此举实乃我天界之耻啊！”

　　天帝盛怒：“你竟同情妖物！？你父帝爷爷为了降住九尾狐族付出了生命，你却说这是天界之耻？”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咒术确实不是光彩之举。况且，九尾狐虽是妖，但并未做出祸坏六界之事啊。父帝爷爷为何要用这术法困住他们？您与母神不是教导我，要心怀仁慈，以平等的眼光看待六界生灵吗？”

　　“你懂什么，你父帝爷爷这般做都是为了天界，也是为了整个六界的安宁。”

　　“倘若天界的安宁要用别人一族的性命来换，那这安宁又如何心安理得。”

　　“混账！”

　　随着天帝话音落下，少年的脸上出现了一道五指红印。

　　太徽被打的眼神呆滞。似乎是不敢相信，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君竟然会动手打他。

　　天帝也并没有因为动手打了自己的儿子而愧疚，反而更加暴躁了。音域不断拔高的吼着：“我教导你心怀仁慈，以平等的眼光看待六界生灵，那是建立在天界凌驾众五界的基础上。”

　　“你以为你父帝爷爷费劲心机控制九尾狐一脉仅仅只为保天界安宁吗？你可知鸿蒙之初，化分六界，每界都有自己的野心，若只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生活，迟早会被其他五界吞噬。”

　　“天界生来就是掌控者，也必须是掌控者，如今一统六界的大业尚未过半，本君决不可在此停止。而你，若还是这般执迷不悟，你便不配做我的儿子，天界不需要你这种软弱怯懦的掌控者。”

　　那日谈话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日里，帝徽都过着灰暗的日子。

　　他自小坚持的善被父君无情摧毁，那日谈话的内容，父君的怒斥终日萦绕在他的耳边。

　　也是自那后，父君不许他再同一同长大，情同手足的仙侍嬉戏玩耍，并将他身边的人全都换了一遍。逼着他亲手杀死了自己自小养大的宠物；逼他娶了一位他无意的仙子为妻；甚至也不许他同母神见面。

　　总之，凡他所喜，皆是推翻，剥夺了他真实的喜怒哀乐。

　　这般被剥夺一切的日子一天天过着。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开始变了，不再是那个心存善意的少年，而是变成了一个对任何事都是麻木不仁的人。他开始变得少言，冷峻。

　　渐渐的，心中，脑中，被“以天界为己任”所充斥。

　　父君对他的改变十分欣慰，认为他已然可以承担重任了。于是，在他父君消逝前的那些年日里，愈发加紧了对他的历练，也是在这些年日里的某一天，父君取了一滴他的精血，灌入了那黑石里。

　　也是在这时，他得知了解开咒术的方法。

　　父君仙逝后，他成为新任天君，少了父君的“谆谆教导”处理事务时总难免会有“情感”出来叨扰，他不胜其烦。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七情六欲剥夺。

　　他将剥离出的七情六欲封在了瑶池中，这是一团复杂的欲望，总是拉扯着他，让他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他不需要拖累他的任何事物。

　　他成为了一位无情无义但又明智明理，成为众仙家口中十分公平公正，以理服人的天君。

　　可就连成为了天帝的他都不知，原来欲望是会源源不断的产生的。

　　以天界为己任、成为绝对的公平与公正之人。这两点做到后，他又有了新的执念。

　　让天界成为六界第一；铲除一切威胁天界的人事物；天界必须凌驾其他五界之上……这些念头在他的心中肆意蔓延、疯狂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