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衙门》金妮妮

43、第 43 章

　　又过了三四日，孙明文进许府复诊，耐不过叶风偷偷的再三恳求，出来后向许夫人回复说伤已痊愈，无需再静养，反要适当活动筋骨以恢复柔韧性和灵活性，许夫人听得此话，便不再坚持，放了叶风回家去。

　　不久便到了腊八，家家开始准备年货，西市店铺的掌柜们各出奇招，还有私下结成联盟组卖货品的，一时间各家贴出优惠横幅，又派嗓门大口齿清的伙计立在门口招揽顾客，端的是门庭若市，人进人出的好不热闹。

　　因着去年时各商铺已卖出招牌名声，临近年底时，附近省县里慕名前来置办年货的也到了，又掀起来了第二波热卖，各家掌柜是赚的盆钵满盈，又给伙计们包了大红包，一时间整个县里都洋溢起喜气洋洋的热闹。

　　在喜乐的撺掇下，各家商铺凑份子钱购置了一批烟花，预备在除夕夜时燃放，算是西市商户们答谢百姓平时的关照。

　　喜乐上报此事后，王县令依例派雷一鸣和叶风清点过烟花，经再三考量，决定在樊记肉铺后院燃放烟花。

　　年三十正午过后，二姑娘卖完所有熟食，把前面铺子清扫干净，又把后院里的工具物件都收进杂物间，把两扇大门敞开后，将然坐下喝过一盏热茶，叶风和雷一鸣推着一板车的烟花到了。

　　二姑娘平日里做惯了力气活，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帮衬着把烟花卸在院子里，又进内端了热茶出来，三人围坐在廊下喝了起来。

　　虽是寒冬腊月，这一通忙碌下来，叶风不免浑身发热，鼻尖上沁出细汗，坐着喝完一盏茶，背上的汗消了下去，转头见雷一鸣与二姑娘闷不吭声，故意打趣道：“是不是我在这里，你们不好说话，我这便走吧。”

　　二姑娘一把拉住她，伸手点着她的额头，嗔道：“没良心的丫头，我那些猪头肉啊，算是都喂了白眼狼了。”

　　叶风嘻嘻笑着靠在她肩上，凑在她耳边道：“好姐姐，我就是知恩图报，才想留你们独处的啊。”

　　斜眼望向雷一鸣，见他面皮泛起微红，强做镇定的喝着茶，又向她低语道，“他呀，看着没脸没皮的，其实脸皮比姑娘家还薄呢，你要不去主动捅破这层纸，且得苦等呢。”

　　二姑娘微抬眼角扫过去，面上也晕出一层粉红：“这种事怎么能让我一个姑娘家主动呢。”

　　叶风感慨道：“孙瞎子倒没说错，雷一鸣的姻缘还得再等等呢。”说完，突的想起孙瞎子说起许清和姻缘将近，情绪莫名的低落了下来，懒怠再言语。

　　不多时，天色渐渐晦暗，叶风与雷一鸣在后院里挂起灯笼，把烟花按照燃放顺序排成圆形，将压轴的天女散花围在正中间。

　　叶风打量着中间那个足足有磨盘大的烟花筒：“听喜乐说，天女散花是她托人从临省订购送过来的，这个烟花一年也只出三五筒，在京城里都多年难见呢。”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在身后道：“她这话说的没错，我在京城待了十几年，也只见过一次而已。”

　　叶风回头见是王崇杰笑吟吟的走进来，把一只手炉塞在她手里：“要是手冻僵了可就不好点火了。”又递给雷一鸣一只手炉，“还有你的。”

　　在室外站到此时，叶风与雷一鸣的确是四肢有些僵直，便不客气的接过来，抱着捂在手心里，一股温和的暖意自手往全身漫游。

　　王如意跟在王崇杰后面进来，围着烟花绕了一圈，脸上尽是期待：“我还没见过呢，到底会有多好看呢。”

　　王崇杰故作了意犹未尽的回思表情：“足够回味许多年了。”拉着自家妹子退到廊下，“且等着看吧。”

　　转眼见廊下和院门上挂着灯笼，忙道，“烟花易燃易爆，要小心火烛，还是把灯笼尽量放远些吧。”

　　雷一鸣不以为意的笑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不会出事的。”说完，见二姑娘提着雷记饭馆的食盒进来，忙快步迎上去，“可算有口热饭吃了，我都饿坏了。”

　　将然接过来食盒，见她身后闪出一人，正是许清和，手里也提着一个食盒，不禁笑道，“我跟叶风有口福了。”

　　众人进了店铺的后堂围桌而坐，其他人都已多少吃过东西垫肚子，只等看完烟花再回去吃年夜饭。

　　叶风与雷一鸣忙碌了一下午，早就肚中空空，此时见得热气腾腾的热菜热饭，哪还会客气虚让，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只见两人的手四处翻飞，刮起一阵风来，待手停风止了，桌上只剩光光的盘碟，两人满足的打着饱嗝，对饭菜赞不绝口。

　　其他看着两人这副酒足饭饱的样子，心中只觉好笑，二姑娘把东西收拾好归进食盒里，去厨房烧了茶端出来。

　　众人闲聊着喝过一盏茶，见时辰差不多了，便都起身出来在院门外立着，只留叶风与雷一鸣在院子里。

　　这时，百姓们简单吃过晚饭，渐渐向西市聚集过来，都挤在大街上一边热烈讨论着，一边翘首以盼。

　　听得前面的大街上越来越热闹，叶风与雷一鸣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站到圆形的两侧，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按照先前的分工，开始挨次点燃摆好的烟花筒。

　　叶风吹起火折子，凑在筒顶外露的引信上，引信上瞬时燃起火花，刺啦刺啦的一路烧进烟花筒里，而后便是砰的一声，烟花弹自筒里冲上夜空，快速爆出一朵黄色的菊花。

　　雷一鸣赶在第一弹烟花火消烟散前，用火折子点燃自己这边第一个烟花筒，尖利的破空声响起，爆开两朵并蒂牡丹。

　　熙熙攘攘的西市大街上，百姓们抬头仰望着各色花朵在头顶绽放，随之爆发出喝彩欢呼声，推着喜庆的氛围接连升高。

　　虽然许清和等人立在后巷里，但烟花升的高远，毫不影响观感，王如意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高兴得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将然爆过一个五彩缤纷的灯笼图案，王如意正拍着手又笑又叫，却见一团没有燃尽的火团自空中飘下来，正巧落进挂在檐廊上的灯笼里，灯笼里的火光立时高亮起来，外面的纸皮裹着火苗掉在地上。

　　偏此时有风扫过，几点火苗被吹到还未点燃的烟花筒上，靠近雷一鸣的一个烟花筒引线自燃起来，王如意大惊失色，忙指向他的脚下，高喊道：“小心！”

　　雷一鸣眼疾手快的弯腰捏向引信，可惜晚了片时，双指捏了个空，袖子却把烟花筒拂倒在地，顷刻间，一枚烟花弹冲向对面的叶风，撞在她脚下的烟花筒上爆开。

　　叶风被气流和碎片逼退几步，她这边有个烟花筒被撞倒在地，引信被飞蹿的火花点燃，接连喷出三枚小的烟花弹。

　　雷一鸣躲闪不及，最后一枚烟花弹在他右侧爆开，巨大的气流将他掀翻，烟花弹爆开时的高温点燃了他的衣服，他忙在地上翻滚几圈压灭火苗。

　　待挣扎着坐起来后，抬头见二姑娘向他冲过来，忙摆手制止她，又见她张大嘴喊着什么，只可惜双耳嗡嗡作响，一个字都听不清。

　　叶风看着雷一鸣倒地，本想过去拉着他躲起来，却见中间的天女散花被气流推得侧翻过去，烟花筒的正面直对着后院大门，而暴露在外的引信已经开始燃烧起来。

　　叶风抬眼看去，王如意惊慌失措的脸庞撞进她的眼里，索性心一横，就地蹲下开始试着把烟花筒推回正立的位置。

　　在一片混乱中，耳边传来什么人的高喊，她来不及去理会，只一心想推正烟花筒，可惜烟花筒体积庞大，重量惊人，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叶风抬头看向雷一鸣，二姑娘已经奔过来将他压在身下，再低头一看，引信已经烧进烟花筒里，就在绝望的一瞬间，耳边突然传来许清和的声音：“我来了，一起推！”

　　叶风立时振奋过来，与许清和肩并肩发尽全力，竟真的将烟花筒扳正过来，这时眼前白光一闪，一枚烟花弹擦着她的脸庞高飞升空爆开，周围顿时亮如白昼。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便被人拉进怀里紧紧箍住，对方胳膊太用力，勒的她全身的骨头几乎要断了，甚至都要喘不上气来。

　　微怔之后，鼻间涌入一股极其熟悉的干净气味，使她立时心安下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放弃了挣脱，把头埋在了许清和的肩上。

　　任由这份心安束缚着她，听着对方急如擂鼓的心跳，叶风突然明白了什么，唇角不自觉翘出微弯的弧度。

　　最后一个烟花弹在空中炸裂，绽出百花齐放的盛景，百姓的欢呼声响彻夜空，而后便是排山倒海的鼓掌声。

　　在五彩亮光的照映下，叶风从许清和怀里退出来，抬眼看清了压在那双清亮眸子最深处的深意，想要说些什么，嘴唇蠕动了几次，却不知如何开口。

　　许清和垂目盯着她，亦是读懂了她的眼神，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重又把她的脑袋压在肩上。

　　王崇杰站在后院门口呆望着两人相拥而立，已从方才两人的对视中读懂了他们的心意，只觉心中酸涩难忍，几乎站立不住。

　　雷一鸣已经坐了起来，怎会不明白二姑娘方才的举动是想保他的性命，一时心中感激，伸开双臂把她抱在怀里，亦是久久没有言语。

　　王如意看着两对有情人无声胜有声，不好上前打扰，只得非礼勿视的别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