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衙门》金妮妮

3、第 3 章

　　这句话一抛出，周围顿时陷入极度的安静，静到掉根针都能听到，还是谭小妹先反应过来：“哥，你误会了，赵大哥不是那样的人，而且。。。”

　　话还没过完，就被谭木匠打断：“那晚我做完活计，怕婆娘自己在家害怕，在城门外好说歹说才求了守城门的大哥们放我进来。谁知道，我刚走到后门外，就听到院子里有男人的笑声，我不会听错，就是他！”

　　闻言，赵铁匠脸色涨红，羞愤中透着些许不自在，而刘氏则“呜哇”一声就哭了起来：“哪来什么男人的声音，你想赶我走，直说就好了，费心巴力找劳什子的借口！”

　　说着，不顾脚下瓦滑松动，噌的站直了身体：“对，我是怕黑，所以天黑前就把小妹从表姑家叫了回来，而且当晚我俩是一起睡下的，你不信就问小妹！她是你亲妹子，总不会骗你吧！”

　　说至此出，面上突现决绝神色：“姓谭的，我对天发誓，小毛是你的亲儿子，如果我骗你，就让我天打雷劈！既然你见不得我，败坏我的名声，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瞄见她脚步前移，叶风忙喊道：“谭大嫂，现在误会不是解开了吗，小妹能为你作证，你怎么反而钻牛角尖了！”

　　雷一鸣推着谭小妹上前：“小妹，那晚你跟谭大嫂在一起睡觉，她有没有半夜私会男人，你快跟谭大哥说清楚啊！”

　　岂料，谭小妹竟面现忸怩之色，慌乱的摇着手：“没有，没有。”

　　而谭木匠见她这副神情，怎肯相信：“小妹，你不用顾念她是你嫂子就给她打掩护，我就算舍出这个家，也不要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说着，用力扯着她往后退。

　　叶风见事态不妙，忙一把拉住她：“小妹，这事人命关天，当晚到底什么情形，你必须一五一十说清楚！”

　　谭小妹被这几人拉拉扯扯，白嫩的脸皮越来越红，终于忍耐不住，脱口而出：“不是嫂子夜会男人，是我夜会男人！”抬手指着赵铁匠道，“哥，你没听错，我夜会的就是他！”

　　又一个霹雳落下来，在场众人再次陷入沉默，赵铁匠深吸一口气，轻步走到谭小妹身旁，语气中尽是如释重负：“既然这件事早晚都要说，那便趁现在说清楚吧。”

　　“其实，我早就跟小妹私定了心意，平日里我见谭大嫂杂务繁多，就尽量帮把手，除了是想着邻里间本该多帮衬，还想给你们留个好印象。只是没想到，谭大哥多心，误会了我的心意。”

　　见他把话挑明，谭小妹也不做隐瞒了：“那晚，嫂子睡着以后，我偷偷爬起来，打开后门迎了赵大哥进来，我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是站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谁知道，就那么巧，哥在门外听到了，以为跟赵大哥说话的是大嫂。”

　　听了这些话，谭木匠的嘴张大到足可以塞进一个鸡蛋，片时才回过神来：“小妹，你为什么不早说。”又朝赵木匠龇牙咧嘴：“你这个混小子，拖着我家小妹，是故意要把她拖成一个老姑娘吗。”

　　谭小妹忙制止道：“哥，是我不让他提。那时候，嫂子刚怀了小毛，不好太多劳累，要是我出嫁了，家里没个操持的，怎么支撑的住。爹娘死的早，是你拉扯大了我，大嫂也待我极好，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想多孝顺你们几年，报答你们的抚养之恩。”

　　木匠登时热泪盈眶：“你这个傻丫头，要是为了我们，把人生大事都耽搁了，我们哪还当得起长兄长嫂。”

　　见气氛从杀气腾腾转为温情脉脉，叶风忙向上道：“谭大嫂，快下来吧，这下误会澄清了，你们家还要办喜事呢，等着你这个长嫂来操持。”

　　刘氏有心要下来，可众目睽睽之下平白无故受了指责，脸上实在挂不住，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哪还有脸做长嫂啊，有人巴不得我卷铺盖走人呢！”说着，示威的往前迈了一步。

　　岂料，屋脊本就陡，覆盖的筒瓦又松动，刘氏脚下一滑，“哎呦”一声便侧倒在屋面上，连带着被压碎的瓦片，稀里哗啦往下掉。

　　电光火石间，叶风双目极速扫遍四方，瞥到金记布庄的金老板正抱着一匹布站在屋檐下看热闹，立时高喊一声：“用布接住她！”

　　嘴上喊着，手脚同时行动起来，跃到金老板面前抢过布匹，向已找好最佳位置的雷一鸣抖过去，他将然接住布匹，双手用力绷紧布面，一坨身影已经落入。

　　坠物的冲击力过大，叶风与雷一鸣已是竭力绷紧布面，还是被拉的往前趔趄了半步，所幸布料结实，只横向撕开几条缝，并未完全断裂成两截。

　　谭木匠跳进去，手忙脚乱的把滚成一团的刘氏扒拉出来：“你这个傻婆娘，怎么性子这么烈，说跳就跳，你要是有个好歹，咱们的小毛怎么办！”说着，突的掉下泪来，“你要是走了，我也活不长了！”

　　眼看着这五尺高的汉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刘氏要追究的心也飞了，抱着他号啕大哭，小毛跌跌撞撞的扑过来加入行列，谭小妹站在旁边，用袖子直抹泪。

　　雷一鸣见他们已然浑然忘我，忙对着围观的人群摆手示意，众人都会意，悄无声息的散开，各自忙活去了，只有金老板吹胡子瞪眼，却不好发作。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后，谭木匠一家人渐渐力竭，叶风扶起刘氏，谭小妹抱起小毛，雷一鸣拉着谭木匠站起来：“谭大哥，谭大嫂，误会解除了，你们还哭什么啊。”

　　刘氏破涕为笑：“这些年给小妹攒下的嫁妆不少，她大哥去年还趁空打了一套好家具，偷偷锁在西屋里。这喜事办起来也快，不出一个月，小妹就能风风光光出嫁。”

　　谭木匠瞪着站在谭小妹身后的赵铁匠：“臭小子，你那边怎么样，可别说什么都没准备，要是这点诚意都没有，我可不会把小妹嫁给你！”

　　赵铁匠忙上前道：“我早就攒好彩礼了，一切都听大哥大嫂的安排，我当然巴不得小妹早早进门。”说完，忍不住乐呵呵的笑起来，而谭小妹脸色通红，两只手互相扭着，只低头不语。

　　见此情形，雷一鸣笑将起来：“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啊，谭大嫂，你就往快里办吧。”叶风拍着胸脯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招呼我们就是。”

　　正说着，转眼见阿福在街角远远招手道：“叶捕头，雷捕头，可找着你们了，快跟我去观音庙，那边有官司呢。”

　　一经提醒，雷一鸣立时想起来的目的，忙从怀里掏出图样：“谭大哥，你照这个样子打一套出来，十万火急。。。”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风拉走了。

　　等一路狂奔到观音庙，已过了饭点，阿福自有王府给留了饭食，复命以后出去吃饭，而叶风与雷一鸣人向王大老爷领命以后，饥肠辘辘的坐在大树下歇脚。

　　等满头满身的汗消得差不多了，二人商量着去后面的菜园子里摘根黄瓜吃，突听得树后有人笑道：“武夷县两个大捕头，蹲在这里图谋和尚们种的黄瓜，好笑不好笑。”

　　叶风跳起来：“许清和，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我俩天天东奔西跑，哪像你这么舒服，闷在房里跟死人打交道，话都不用说一句。”

　　许清和从树后转出来，也不辩驳，只朝西歪了歪头：“早上我吃多了，中午的饭食还有剩，走吧，虽是残羹冷炙，总比两个人分一根黄瓜要强吧。”

　　叶风还要逞强，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雷一鸣则毫无计较，小跑着跟上许清和进了西厢院子，等一推开门，立时惊叫起来：“这哪是剩下的，根本没动一筷子啊！”回头唤道，“叶风，你不吃我全吃了啊，这么好的素菜，不吃才是浪费。”

　　在后面磨蹭的叶风瞟了一眼，咽下满嘴的口水：“哎，你斯文点，吃相那么难看，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见许清和坐下来，便也进来坐定，“既然吃不完倒掉太可惜，那我也不客气了。”

　　对此置若罔闻，许清和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大老爷匆匆忙忙叫你们来，是不是为了林员外家的事？”

　　叶风只顾埋头清扫面前那盘三丝，雷一鸣嘴里塞得严实，还能挤出一丝声音：“可不是吗，这林员外一死，就跳出来个亲儿子，不只闹着分家产，还偷走他的骨灰。”

　　许清和道：“我来得早，听小沙弥说了个大概，这林员外早年在外乡已经娶妻生子，走街串巷的做小货品生意，正巧遇到扭伤脚的林夫人，就把她背回林府，这林夫人芳心暗许，求了爹娘同意，把林员外招赘入府，还改了林姓。”

　　“说起来，这林员外也是个能干的，把林家的木材营生越做越大，跟林夫人生了一子一女，过的是红红火火，在林家老两口去了以后，又买了两片山头，扩了三家铺子。”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林员外积劳成疾，今年早春染了肺病，自此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了。林家怕肺病传染，就把他火化了，骨灰存在这庙里，做成衣冠冢。”

　　“谁知道，那发妻和儿子打听着投奔过来，上门认亲的时候却被林家赶了出来，大儿子一气之下，跑来庙里抢了骨灰，扬言要分一半家产才肯归还骨灰。”

　　雷一鸣双颊鼓起，恶狠狠的大力咀嚼着：“可怜林小姐这么娇弱的人儿，身为林家大小姐，既要护着弟弟，还要保着诺大的家业，且不说那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儿子，就说族里那么多宗亲族老，哪个不眼巴巴盯着林家的家产呢。”

　　一通狂风扫落叶后，叶风砸吧着嘴：“庙的素三丝就是鲜美，多少人慕名而来都吃不上，许清和你还剩下要倒掉，真是暴殄天物啊。”然后满足的打了个嗝，“家产再多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了还不是黄土一埋。”

　　雷一鸣恨铁不成钢的瞪大眼睛：“你懂个屁，随随便便分你一个山头，下辈子就不用愁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多么逍遥快活。”

　　许清和倒有些感慨：“说起来，这大儿子的确是林员外的亲儿子，这些年到处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亲爹，本以为后半辈子有指望，谁知道亲爹突然死了，又被同父异母弟妹赶出来，怎能不偏激。”

　　叶风又打了个饱嗝，突觉困倦无比，去窗下的榻上横卧着：“现在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知道咱们大老爷会怎么判。”

　　雷一鸣本着帮亲不帮理的原则，哼道：“还能怎么判，当然判林小姐胜诉，把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大老粗赶出武夷县！”说着，义愤填膺的撸起袖子振臂一呼，仿佛一使劲就能把林小姐的烦恼拍走。

　　叶风毫不避讳的翻着白眼：“你是猪油蒙了心吧，一瞧见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就跟苍蝇叮上裂了缝的蛋一样，嗡嗡嗡的围着打转。”

　　雷一鸣待要反驳，却被一口饭呛到咳的脸红脖子粗，忙不迭接过许清和递过来的茶喝下去，抚着胸口顺气。

　　许清和起身走至窗边立定，伸手拉着一枝桂花凑在鼻下轻嗅：“这些都是人事，算不得什么难判的，我听说还有一件怪事，才是最难处理的，大老爷把你俩叫来，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