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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   第 17 章 [2013.01.19]

      *
      “買了夏柑糖,你想現在吃嗎?”
      “冬天也會有夏柑糖賣啊?”林檎看向跡部,略疑惑眨眨眼,“以前夏天時特意去京都的「老松」買來吃,真的很好吃呢。”說完後才意識到什麽,,一時說不出什麽話,“我......”
      “回來再吃吧,在車冰箱里放著不會壞。”
      “唔恩。”她小聲地應道,意外地發現自己好像臉紅了,連忙慌亂地用手背按在嘴唇上。需要被提起的是,她常常在這男人面前臉紅,也不知是爲什麽。

      *
      假期時曾爲消磨時間坐在布拉格廣場咖啡店一個下午,這種不太真實的安詳寧靜的快樂讓她想在溫和的日光沐浴下昏昏欲睡。手中的書本半闔著,靠在木籐椅上側頭看向遠處,不一會兒就迷糊到垂下眼簾,卻又想到不可以在這種地方睡著努力睜開眼睛,這樣循環往復幾次也讓她清醒一半。
      正想起身時有人影映入眼簾,從遠方下車走向這邊,她坐在原地炸了眨眼,模糊的腦內印象使她一時半會兒無法想起那人是誰,只是莫名覺得熟悉,記憶的源頭是明亮之星先生對他的稱讚。具體說了什麽忘記了,但是他難得的稱讚之語,對自己和都極少說出的。
      “您好,跡部先生。”
      她慌亂地坐起身,伸出右手。
      或許出於禮貌,對方也伸手,只是在抬起來的那一刻察覺到他似乎是在笑著的,這邊自己卻十分尷尬。這裡是布拉格的廣場,不是上海的陸家嘴,這是一次偶遇,不是臨時工作,不需要正式而生澀的禮儀。
      “跡部先生也來這裡度假嗎?”
      “算是。”
      “真巧呢。”
      “一個人嗎?”
      “......恩。”
      “一起吃晚飯?”
      “......”
      “我很樂意,但是抱歉,我已經有約了。”
      “是嗎,那麼下次?”
      “好啊,我的電話,會在這裡呆半月。”
      “說起來,你的全名是?”
      “日文名是清水林檎,叫我林檎就好啦。”
      “你的德語名呢?”
      “我不居住在德國,只是會說德語。上次是臨時的工作,我並不是那位先生的下屬。”
      “英文名是什麽?”
      “Apple.”
      “奇怪的名字。”
      “大家都這麼說呢。”

      *
      蘋果和跡部一邊聊天一邊走在布拉格的街道上,來往都是情侶,在她看來環繞著巨大的L'amour字體,跡部景吾這樣年輕有為的男人應該也會儘早結婚吧,和名媛或者爲了利益之類的。不過感覺又不大像,條件太好又有傲氣的男人很難找到好女人,一旦喜歡上他人一定會是極其深情的,但有研究說人類一生產生過“愛”的感覺的時間不足半年。若要維持激情,該用什麽方法?像母親和明亮之星先生一直都相處很好,融洽地讓人有不真實的感覺,連Mephe都這樣覺得。
      “你,是在法國上學嗎?”
      “......”
      “Apple!”
      “恩?”蘋果聽到聲音抬頭,看到跡部並不明顯的挑眉,不禁想怎麼了?她的表情有些呆滯,剛才沉浸于自我的思考中完全沒有聽到跡部的聲音,“抱歉。”這種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她感到莫名其妙,這時手機震動。
      『Malostranská besed Restaurant.』
      “跡部先生,”她緩緩放慢腳步,待對方回頭看她時說道,“希望您今晚能玩的愉快,改日再電話聯繫。”說完做了一個優美流暢的屈膝禮,就轉身離開。
      “等等,”跡部景吾提高聲音說道,這讓蘋果疑惑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卻見跡部景吾走到旁邊的花店,出來時拿了一束玫瑰。站在原地,腳步被定住了似的,他要送花給我嗎?玫瑰?在跡部走到她身旁前還認為對方會直接繞過自己離開,卻沒想到跡部把那捧玫瑰遞給她。猶豫了兩秒接了過來,“Apple,”跡部手握拳放在嘴邊咳嗽兩聲,停了兩秒,“和我交往。”
      蘋果看著他的眼睛,十分驚訝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來,可心臟砰砰砰跳個不停,就像在敲響警鐘,她希望通過任何一種方式探知到面前男人的真意,想告訴自己那漂亮的藍瞳里只有玩味之意的淩厲,並無真心。

      第 18 章 [2013.01.28]

      *
      “在想什麽?”她雙手交疊坐在身旁,頭微右傾,墨色的眼睛裡未有神采,眼下的黑眼圈和紅腫的眼睛,又失眠?似乎還哭過了。
      “沒什麼。”
      “林——”他想問發生了什麽,雖然也多少猜到,她或許也不會回答自己,但每次她靠自己撐住某些事情的時候他的確會想到能做些什麽,只是這個女人從來沒有給過他這個機會。對了,除了那一次。

      *
      跡部景吾和母親兩人挽手漫步在布拉格的夜晚,給人舒適感覺的小鎮,留學德國多年的他常來這兒,對布拉格十分熟悉,而和家人一同卻是第一次。
      父母太過忙碌使他從小在管家和仆人的環繞中與大宅為伴,但這並不給他缺少了親情的感覺。別墅裏的每個人都對他很好,無論何時見到他都會與問候他。每年寒暑假也大都會去國外度假,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與父母呆在一起的時候不超過幾月,這種情況在他高中時期至德國留學後好了很多,大概因為都是歐洲的緣故,母親常常會來看他,父親也來過幾次,但與母親的感情更加深厚。
      跡部景吾的母親是英德混血,他也承了母親的金發碧眼,但實際上兩人看上去並不相像,因自己的輪廓更偏向於身為日本人的父親。

      “景吾,媽媽難得與妳在一起,妳會責備爸爸與媽媽嗎?”這個問題使他愣了一下,母親平常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為何突然會說到。
      “不,不會。”他流利地回答。
      “那就好,”頓了頓下她繼續說道,“其實......”卻見兒子停下了腳步,望向路對面。

      怎麽這麽巧,跡部景吾想,他不過隨意一掃就又看到她,還抱著那束玫瑰花,站在對面,有些無措的僵硬姿勢。
      “景吾,妳認識那個女孩嗎”母子二人的視力都是極佳的,她不大確信,但景吾的確看向那處,而捧著花站在那裏的女孩本也與她將要引出的話題相關,也是她來到這裏的原因之一。
      “是。”
      “那就去看看嗎?我一個人也可以回去的,”
      “不,沒關系的。”
      “去吧。”
      “我說了我們一起回去——”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反應過來時母親已是抱著驚訝的表情,又好像在笑。
      “去吧,笨蛋。”從沒人敢把他稱作笨蛋。跡部景吾皺起眉。只有母親才有的笑容,那樣溫柔的,表情。
      這讓他安心。
      “別太晚回來。”

      *
      林檎覺得渾身發冷,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站在這裡,只覺得移動一下身體就會倒下去的樣子。全身似乎都在疼痛,哦,對,她在這裡等千,千喜歡來這附近,當然她只是聽千自己說的。她不知在這裡站了多久,對剛剛發生的一切無能為力,那條短信絕不是千發來的,不然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肯定出現了問題。
      可當時她想都沒想就跑出建築物,腦海中唯一的念頭是要找到千,結果情緒一下上來了,被難得爆發的憤怒刺激到又無處可解,她本不會如此,可關係千的事情讓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日常中她的感性似乎和拉尼娜現象朝著同一方向走去——極端。

      她搭乘电车在城裡里繞行,後來乾脆自己跑。只覺得自己的腳不停地機械式的抬起落下抬起落下,多年來身體的鍛煉所加強的體能似乎在一個下午被用光了!還不提她要抱著這束玫瑰花,別人送的東西又不可輕易丟掉。現在想來自己傻的可愛,衝動拉走了僅存的理性,她本可以做出更好的計劃,本可以提前察覺到,察覺到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若讓她找到幕後指使人,定能輕輕鬆松叫那人撲街。
      可現在她真的什麽都做不了,且不說穿著高跟鞋奔跑導致在某一街道上在石板路上扭傷腳腕,手機也打了不知道多少電話到沒電關機卻沒一個被接聽。頓時覺得整個Praha都隨著她的心亂成了被搗的大蒜,發出鈍響。自己就和失去孩子的獵豹一樣瘋狂,而此時此刻,黑夜的降臨與遮擋既讓她安心卻又更加恐慌。

      然後又這麼湊巧地碰到了贈花人。

      “你在這兒幹什麼?”那人開口就是個問句。
      “......”說實在的,她完全不想說話,但現在有必要說,“抱歉,跡部先生,能不能借我一下你的手機,我的沒電了,但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確認,其他的我能待會兒解釋嗎?”
      跡部微微挑眉,將手機遞給她,就見幾小時前抱著玫瑰花飛一般逃開的女人快速按了號碼後放到耳邊,整個人從脫力的表情中猛地掙扎出來嘴唇緊抿,快要成一條直線。

      “你現在!在哪兒——”跡部沒聽懂她在說什麼,似乎是中文。開始非常大聲音叫出來后又突然壓低,毫無疑問的是,聲音顫抖的非常厲害,另一隻手死死抓住風衣,都快把那一塊揉成皺團。
      玫瑰花抱在自己手裡,因為她剛才接過手機時不知道應該把玫瑰花放在哪裡,但這也沒讓他覺得尷尬。
      跡部景吾一手撐著下顎,一手抱著鮮紅色玫瑰花,花瓣掉了大半也不知怎麼回事兒,話說自己讓母親先回去自己到這裡又是要做什麽?跡部景吾忽然不明白,於是又皺起眉頭,這時通話結束了。對方極其緩慢地將手機從耳邊拿開,低著頭,握著自己的手機沒有交還原主的意思,另一隻手還擰著衣服。

      “林檎。”他從沉默中察覺到異樣,沒想到女人以延長時間的速度抬起頭,在旁邊咖啡館招牌旁的橘黃色淡光照映下閃過眼中的亮光竟然是淚水。她像是在看自己,可黑色的瞳孔又好像沒有焦距,姿勢僵硬。她張開嘴,又沒說話,只是深深地呼吸,把所有新鮮空氣吸入肺部般用力,最後她抬起雙臂交疊,抱住自己顫抖的身體,以一種蜷曲的方式蹲到了地上。

      那是抽泣聲嗎?
      跡部景吾一時間莫名其妙,剛才電話開始還是外文,後來就變成了英語的對話,林檎好幾次哽住不知如何說的樣子,但顯然是在不停地道歉解釋,還問了對方沒事兒吧之類的。
      “想哭就哭吧。”最後跡部景吾抱著玫瑰蹲下身,用左手摟住了林檎的肩膀,她顯然猛顫了一下,想要遠離,但最終只是象徵性地退了一點兒。跡部景吾靠近她的時候碰到額頭,滾燙。然後又聽到她用最平穩——雖然也是抽泣的語氣——說腳扭傷了走不成路。彎腰一看果然紅了,事後想想她開始平靜的語氣和最後靠在自己肩上睡著的樣子,根本不是一個燒成這樣的病人應該有的表現。

      他第一次遇到她時她夾著文件夾對一副禮貌乖巧的樣子微笑地與他和他的翻譯打招呼,不知道她會是這樣剛強的人;她對日語和德語的掌握程度極高,每一個詞語都翻譯的十分恰當,“若自己直接表達也與她用相同的詞語”這樣的程度,後來自己的翻譯問她爲什麽,他聽到她答道;“我雖然在一些事情上不大在意,但只要我想學的我絕對不想輸給別人。”

      *
      “你又在想什麽?”跡部景吾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拉住,回過神來見林檎按耐不住好奇的表情。於是他將他聽到的對話轉述于她,卻見林檎用手背遮住嘴轉回臉笑了起來。

      “那個啊,前半句是對的哦,後半句話只是我看你的翻譯太自大了啦,想逗逗他而已。啊,你以為是真的嗎?難道你是因為這個才喜歡我?”林檎睜大了眼睛看他。

      “你真實的自我並非你表現出來的樣子嗎?”
      “有時候吧,但是剛才問那個問題的我的確是真實的。所以你要回答。”
      “哼,突然用真面目對我,你是想怎樣啊恩?”
      “沒什麼。”林檎扭過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檎轉過頭,跡部他一臉唯我獨尊的欠抽笑容。
      “......什麽事那麼開心。”她又好奇問道。
      “你啊,不會是喜歡上本大爺了吧。”
      “這還用說!”話一出口覺得不對,對上跡部的眼神,一副計值贸押蟮陌谅辽{色眼睛在發亮,很多人對她說她的眼睛也時常發亮,在她笑的時候。而自己又是從什麼時候笑不出來了呢?這樣想來,與跡部的第二次見面就遇到不愉快的事情,但現在,自己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這一認識是忽然閃現的,他的存在讓人無比安心。

      呼出一口氣,大概臉又紅了吧。
      車子停下,司機在外面打開門,跡部先起身下車,站在外面看著她,表情又恢復到平常,可以說是帶著兩分冷的孤高。
      她也收斂了表情走下去,忽然覺得期冀的都會實現,不再那麼害怕面對。

      謝謝你,跡部景吾。

      第 19 章 [2013.01.31]
      *
      “來一場?”他扔來一個頭罩,她接過。
      “好啊。”莞爾一笑,“不過得先換掉這身衣服——”竹剑刺來,側身躲過,“......”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仰起頭看他,眼神忽然銳利起來,握緊了劍柄,“我並不介意,如果你想要激怒我的話。”
      兩把竹劍在空曠的廳室中快速碰撞出清顫的鈍響,他認為此種方式能有助于自己對她的瞭解。結束今日的一切后,他看到她繃成薄麵具的臉龐,微笑了一下午的樣子,又與她在街頭緊握著的拳頭的身影和臉上像是要哭出來的複雜表情重合,讓他無法冷靜。眼圈紅腫著的樣子,他想要知道她悲傷的原因。但若真的問的話,卻又可能會失去。

      *
      很累,她關上車門,彎腰敲了敲後車窗,“再見。”
      車窗拉下,車裡的人冰藍的眼睛直視她,給她一種他即將說些什麽的感覺,最後說道,“照顧好自己。”
      她微愣后笑起來,“你也是啊。”說完抬起身,隨著車子的遠去朝車裏面的人揮了揮手,也不知他有沒有回頭看到。她走回旅館,卻見大廳中坐著一位熟悉的人。
      “Tiger!”對方轉過頭來,臉上突然露出有些苦惱的表情,欲言又止。
      “真的很對不起!”
      “恩?”她疑惑地看著他猛地彎下腰——一個標准的九十度鞠躬禮。聲音極大,使得周圍的人都朝這邊看來。
      “我......你朋友——”
      “沒關係的,”她知道Tiger接下來會說什麽,“你還請我吃了甜點道歉啦。說起來,那家店正好與我同名唉。”她擺擺手,“不過你怎知我住這裡?”
      “哦,有個人在你走後不久打了電話,問你在哪裡。”火神大我見蘋果沒什麼事情,稍稍放心,“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但他讓我告訴他你往哪裡走。”
      “這樣啊,啊對了,方才與你在一起的人是叫哲也嗎?”
      “恩,黑子哲也。我聽說你的弟弟與他們認識。”
      “是,這麼說Alex也在這兒吧。”
      “恩。”
      “謝啦,Tiger!”她鎮重地說,“如果不是你啊,我大概不知道還能忍多久。”
      “Everything will be okay!”
      “是啊,她只是暫時離開了,沒人知道她去哪裡。”
      “哈?!那,那個葬禮呢?你還哭得那麼傷心!”
      “你知道葬禮的事情?葬禮只是對她過去的告別,我哭是因為那個混蛋拋下我一個人走掉了!”

      *
      “並非你想像的那樣,我和她在Geoffrey出生前就發生過分歧。”
      “我知道,她並不想要孩子。”
      “是,”他拿起咖啡放到唇邊吹了吹,小飲一口,“但你一定不知道在兩個月前她瞞著所有人......”他一向溫和的臉做出了皺眉的表情,話語像是哽在喉嚨中出不來,“她瞞著所有人去醫院流產。”
      心中一顫,她的確不知道。
      “唉,連你她都未提一字,我也是碰巧接到醫院電話才知道的,說是領取體檢結果的單子的時間,去了以後醫生才勉強告訴我這些事情。”
      “但你也不能去找其他——”她恨不得將咖啡潑到他臉上,得知部份事實后的震驚壓不住,她見好友與另一個人在一起的場景,“這樣做未免太過分?!”
      “對不起。離開醫院以後我真的很難過,我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做,那天我喝多了。”
      “我可以把咖啡潑到你身上嗎。”她實在忍不住,強壓怒氣站起來,一字一頓地問道。
      “抱歉,你說過會幫我,蘋果,你和我一樣不想讓她難過。”
      “自己做錯事情要我幫,做夢!”
      “畢竟你才是她閨蜜,除了你我還能找誰呢?”
      “那你想怎樣!”
      “我......不能再陪在——”
      “嗵——”

      咖啡杯落到地上,蘇打奶油流了一地,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我幫不了你。”剛才的憤怒消失無影,眼神也恢復了平常的無光,沒有告別的話,她從心底裡把這當做永別。她無法原諒傷害自己重要的人,就算是他也沒辦法。
      後來想起她覺得無奈,她看到兩人的開頭,卻從沒有想到過一切會變成這個樣子。兩年前二人的婚禮還歷歷在目,存在于最美好時光的人們彙聚一堂,毫無隔閡的婚禮,多麼快樂。而現在,即使行走在流動的盛宴,也令人難以抒去鬱懷。

      此時正是下午,她從布拉格回到巴黎一周,還有兩周開學。
      Geoffrey出生一年,千和幸村結婚兩年,她今天......用千二十歲結婚的年齡加上兩年再減去兩年,她今年也是二十歲。多麼有趣,她記住別人的年齡很難,記住自己的年齡卻不容易,是因一直以來的生日時都有別人提醒的緣故嗎?還是說因周圍人普遍大幾歲的緣故?無用的東西應該很容易就會忘掉。
      讀完今年就大學畢業,還要繼續讀碩士,然後博士?一直呆在學校裡也挺好,不如朝大學老師的方向發展。
      想著她苦笑,現在腦中一片混沌,無論想什麽都不會有結果。能肯定的是,她會一直站在千這一邊,拉住她,不讓她傷害到自己,保護她。她是唯一的朋友。

      *
      林沒能做到。

      第 20 章 [2013.02.01]
      *
      開學兩周,三篇論文,比預期中好得多,但始終覺得不滿意,每打一個字都不舒服,到後來試著手寫更是扔掉了不知道多少紙。同時又咳嗽了,不停地喝熱水也不見好,不知怎麼回事。可能最近壓力大了,往常這些小病根本不值一提,現在卻讓人極其難受。她出門不得不戴上口罩,熟悉的人見面問她,“怎麼還沒好呢?往常都好的挺快的。”也有些不熟悉的人用擔心的語氣問“是不是營養跟不上”之類的。
      同時有人送慰問品,蘋果汁西瓜汁菠蘿汁,令她驚訝的是隔壁班上的一個女生也在午飯時間找到她,抱了一個大盒子來,當時就感動得要哭了,卻聽可愛的金髮女生說,“哼,是我哥讓我送來的,否則我才不會來呢。”沒等她道謝就跑掉了。
      坐在位置上疑惑的打開,全都是她喜歡的甜點,當場沒抑制住激動地咳了好幾分鐘,打開手機準備打電話問千在哪裡,帶一點給她,見到了好幾條短信和未接電話。一一打開來看:

      [明亮之星先生:咳嗽好了嗎?電話打不通,我想告訴妳,有個小子打我電話問你喜歡吃什麽。大腦皮層被糖分刺激過多容易產生疲勞,所以......你懂。]
      [Mephe:姐妳電話又出現什麽問題啦!每次打妳電話妳都不接,只會接千姐的電話嗎?!咳嗽時間這麼長都沒好,一定要去去看醫生!我下周去法國,記得準備好吃的。來自妳親愛的弟弟。還有,不許再叫我Mephe!]
      [瑪蒙:親愛的妳又不接我電話了,咳嗽好一些了嗎?記得多喝水。愛妳[心]]
      於是她回覆如下:
      [我懂。所以說是誰?]
      [學校假期啊,我也想放假QAQ妳不嫌棄我手藝差就好XD]
      [差不多好了。Amour[心]]

      千的電話打不通。

      *
      “我照妳說的和她說過了,如你所料的反應。”脫掉外套,隨意搭在椅子上。
      “謝謝你。”在沙發上翻開一頁書。
      “我真的拉不住妳嗎?”坐到她身旁。
      “......”
      “Geoffrey一歲了。”
      “對不起。”她終於抬頭,卻不知目光注視在哪裡。
      “算了,妳沒辦法知道我在想什麽的的對不對......”他單手撐住額頭,緩緩說道,“我很固執。幸村精市,妳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其他任何理由,都愛她,尊重他,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說著他壓低聲音站起來,走到她身旁,“要我說多少遍都是這樣!幸村千白,我愛你。”他在她震驚的注視下,給了她一個深吻。
      “Am I alone?”
      “Don’t worry.I will be with you.Trust me.”

      第 21 章 [2013.02.04]
      *
      把蛋糕放到冰箱里不知道可以保存多久,平常都是会快速吃掉的。打开手机看到了明亮之星先生的回复短信。
      [你还记得马克西米连吗?]
      [......忘了,是认识的人吗。]
      明亮之星先生没回她短信,他是否对着短信摆出在有人忘记事情时的微笑表情呢?

      回到住处后开始这几日晚上例行的修改论文,直到深夜。早晨五点左右会自然睁开眼睛,全身发软地躺在床上到天明才缓慢地起床。
      千说她要复出,所以最近很忙,不会有时间和她出来见面了,蛋糕她吃掉就好,要注意身体之类的。她在电话里把在布拉格发生的事情再次清楚描述了一遍,但Yukimura来找过她的事情只说了一半。
      “我有空会和他谈的。别担心我,你要毕业了也有很大压力。”
      “恩,你也很忙啊,和你说了一些你大概不想听到的话真的很抱歉。照顾好自己,别累坏了。”
      对话很平淡的结束了,双方达到了通话的目的——确认彼此的真心与友谊的完好无损。

      *
      忙碌的时光在玫瑰花瓣的凋谢下流走,望见阳台上的玫瑰花落下了最后一片红叶,她靠在沙发上想到了迹部景吾。
      电话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拿起来,打开发信箱,写了很长很长一段道谢的话。再次道谢,更多的是抱歉,为发烧时麻烦他的种种事情。
      她从不开生日宴会,并且认为这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他人的邀请她也尽量推辞,只是送去礼物,单纯觉得这是麻烦的事情。但她不知如何做才能通过实际行动表达真挚的谢意。所以她在最后写道:
      [到巴黎后打电话给我哦,无论什么时间都可以。]

      第 22 章 [2013.03.05]
      *
      “Mein liebes,我来看你了。”
      她朝开门者微微点头就大步走向房内。

      “他在网球场。”
      正准备上楼梯的时候听到这话。
      “不介意我用一下你们家厨房?”
      “随意。”

      拎着好几个大袋子走进厨房。
      “他一个人在网球场没事儿吗?千说今天保姆不回来,所以——”
      “正好有朋友在。”
      “难道是——?”
      “不是,现在不是假期,他们没时间过来的。”
      “这样啊。”
      “你既然想他们为什么不打电话聊天?”
      “在twitter上有互动,MSN也偶尔会聊天。”
      “说起来你和千,似乎中学时代都没什么亲密的同性朋友,反而和网球部的人混得很熟。”
      “是啊,大概和你比较熟悉也就自然而然。”
      “千中学时代话不多,给人冷冰冰的样子,所以大家都与她保持一段距离吧。”
      “恩。”
      她没再接话,因为想起了不怎么愿意回忆的事情。

      “Mein liebes,”
      还没看见小男孩的影子她就提高声音说道,
      “Est-ce que je te manque?”
      但当她走进场内时,由于水平高度更相近的缘故,她先看见了另两人.
      她疑惑时眉头微皱,眨了眨眼,露出流畅的微笑。
      “Bonjour!”

      *
      “中学时的网球比赛我的确去过现场,但似乎没有印象。”
      “那时立海大的三连霸就是被青学结束的。”
      “这样啊,伊稀可以想起大家很失落,赤也还大喊了一声‘让我来带立海创造新的辉煌!前辈们全都落后啦’,结果被真田敲了一下。”

      .........
      .........

      “冰帝网球部也是真田多次提过,关东最好的球队之一。”
      “冰帝?我好像有认识的人在里面读书。”
      “谁?”
      “姓日吉名若,迹部君可有听说过?”
      “以下克上。”
      “真巧,他似乎想对我说相同的话,但每次都被我逃掉了。日吉是很可爱的人。”
      “可爱这个词不是用来形容男孩子的,况且这位日吉还比你大。”
      “Yukimura,请不要暴露我的年龄。”
      “清水现在在读大四吧。”
      “是的,但她只有二十岁。”
      “很厉害。”
      “手冢君也是,虽然我并没有看过你的比赛,但的确是顶级的网球职业好手。”

      .........
      .........

      “Jef也一起吧。”
      “他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不,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
      迹部景吾和清水林檎第一次可称得上是约会的外出,带着一个一岁的混血男孩。
      男孩有着漂亮的蓝色眼睛,很乖巧,和他说话时能回答些许简单的词句。
      当日阳光并不大,吹着和风,走过梧桐树林的时候影子落在地上,好似蜜糖融化,舒缓而绵长的时光。
      “需要我再问一次?”
      “既然你不回答,我默认你接受了。”
      他看得出来,不会遗漏,在感情方面她是一片空白,如果没人推她一把,她恐怕永远都不会走出自己的圈子。无法给出回答,是因为不知道如果回答,是要用是或者否这样的判断语句还是应该回应另外的事情。
      他想起忍足侑士,和她可说相似,哪怕再喜欢一个人都不会明白说出来。
      而迹部景吾不一样,他自尊心固然高傲,但无论什么事情,只要认定了就会行动,冲破所有阻力。

      低头耳语,清水林檎只是浅笑了一瞬。
      情商很低,上次在布拉格发生的事情也是,无法解决不是智商的原因而是在人际关系的处理方面秉着自己特有的路线,不愿考虑其他道路。外表冷漠,自己锁着自己,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他想。
      这个人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变化,他也一定会看到真实的她。或许并不是独一无二,却有种令人怀念的感觉,就像童年的城堡,哪怕你摸索过它千万次,在离别后归来也能发现新奇之处。

      第 23 章 [2013.06.01]

      *
      拿著鑰匙打開畫室的門,整個大房間裝滿了被她遺忘在路上的時光。
      其中最多的還是墨。

      她再三保證不會燒掉這些東西才得到進入的權利。
      “那是過去的你,要好好保存的。”
      如果詛咒可以生效,變成睡美人該多好。

      最近幾日,忽生無所戀之感,想來或是將要畢業的緣故,這讓她想起考來這邊時每日充滿了對朝陽的期待之情,自己變了。
      拾起一張畫,從沉淪過去中爬起,拼命想朝未來奔跑,心卻被鐵鍊鎖住。好似傾盆大雨時的巴黎,一些街區從畫中投影出來,把自己逼著朝死路走。

      沒想過一了百了,愁的事情也不多,可就是提不起精神,想把自己鎖起來。
      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不想讓別人擔心,可又是真心笑著,心中的不輕不願從嘴邊輕飄飄流出來,
      “姐,你是不是要找醫生看看。”

      “恩,我想也是,但這不就說明我真的有病嗎。”
      她自嘲般說道,
      “如果醫生幫我看病,確認了我有這方面的病症,再與我熟識的人談談,驗證事物合理性的三步結束,我就有病了,我就要接受資料。可從另一方面說,那個我和我是分開的——”

      “你要吃甜食嗎?”
      梅菲把視線轉移到手機上,發出一條短信,
      “我可以讓我朋友帶過來。”
      “朋友?”
      “Maximilian.”
      “上次也是同樣名字的人拿了很多甜食啊,到底是誰啊。”
      “......”
      路德一臉無奈。
      “我現在要出門了。”
      她從沙發上起身,朝樓上走去。
      “你去哪裡。”
      “Musée Marmottan-Claude Monet”
      “那裡離這裡有段距離,而且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出門,我可不想接到電話——”
      林檎走到一半沖到路德面前,伸出左手用力拍了一下木桌,火燒般疼。她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別擔心我,梅菲,和你朋友好好玩,有什麽事打電話通知我。”

      她出門的時候忘記帶電話了,路德和馬克西米利安正在對戰遊戲的時候手機震動聲響起。
      “我去接一下,不許搶先。”
      他走到沙發旁邊,看著手機縮在角落里歎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是哥哥,林檎才是小的那一個。
      “你好、。”
      “她出門了,手機沒帶。”
      “你是誰?”
      “弟弟。”
      “Musée Marmottan-Claude Monet.”
      “不用。”
      路德放下電話,那人說日本語,是同學吧。

      *

      第 24 章 [2014.08.03]

      清水林檎结婚后才和迹部先生过了第一个七夕,那时她二十二岁

      1
      情感上的纠葛最令人心烦,它由感性造成,无法通过绝对的理性手段进行干预,它时不时浮上心头,好像总有一团解不开的绳子,绕成莫比乌斯环,找不到起点与终点。被各种感情包围的生活是令人痛苦的,逃避一种的同时又不得不面对另一种。

      千离开机场坐上电车,一路看着窗外风景,异常清醒。她知道自己做出的选择会带来一些糟糕的结果,也已准备好哪怕内心遇到预想之外的痛苦也要努力承受住,当然,能避则避,这就是她没给母亲打电话的原因。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到达横滨站,时间过得太快,本想预演与国小三年级后几乎未见过面的母亲面向而立的情况,恐怕只能随机应变了。
      在同车戴帽子的少年帮助下她将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抬下车,绀野千白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向对方用日语道谢,这种语言她很是生涩,不过简单的日常交流基本没问题。
      “不客气,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帮忙。”或许是见到千十分困扰的样子,少年说道,压低了帽檐。
      “谢谢你,我知道接下来怎样走。”她露出礼节性的笑容,这种笑容会让对方感到自己的疏离却不失真意,自打出生起她重复了百次以上,早已成为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习惯之一。
      “那么,我先行离开。”少年朝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携带竿包和钓箱,这个爱好在他这样的年纪显得特别,或者日本的确是一个奇怪的国家,千将视线从少年的背影上移开,抓住两个旅行箱的托柄,她最终决定先去母亲的住处。

      在这时,一声她至日本后所听过的最大,对于安静的车站来说简直不可思议的声音传来,“真田——”有着仿佛躲在绿色后秋季熟透的柑橘、将大地覆盖了厚厚一层枫叶发色的少女从千身旁飞奔而过,两人相隔半臂距离的一刹那千的瞳孔放大,嘴唇微启,一个发音清冽、饱含感情的名字几乎呼之欲出,同一刻少女也微微偏头,略显细长的眼睛扫了千一眼,脚步顿时停住,没有齿轮间由于惯性产生的转动。

      千头一次觉得夏日的风那样凉,凉到让她的声音都止不住颤抖。
      “林?”她不可能认错人的,即使她挑染了橘发。
      “千?”少女走近了两步,伸出手中,抱住她。
      心脏在跳动,黑色、蓝色、紫色、灰色、青色的信纸我都装在箱子里带来了,想保留无法取代的回忆。
      我们曾一起于清晨遇见一只可爱的虎斑猫,在午后的烈日下疯狂追逐彼此,沐浴在夕阳下往空中扔纸飞机,在我被称为“野蛮的女孩”的日子里,在生活充满了可能会实现的幻想和不曾欲求更多的现实中,我和你在一起。
      我见过无数次你哭泣的样子,大多是因为疼痛。小时候你身体那么弱,经常去医院,而马丁则待在我家。我问他你最喜欢的人是谁,他说当然是姐姐,然后他忽然大哭起来,“姐姐不要走。”我与他一同流泪,因为我多么害怕你离开。
      为什么人生有分离的存在,为什么必须接受不想要的未来?
      只相信我们的友情永远不会结束,就如此刻你给我的拥抱。我唯一可以直面的是我们的友谊,没有将我逼迫到另一个国家的压力也没有每每带来绝望的话语,没有恐惧只有快乐,没有痛苦只有温暖,我投入感情你接受,你投入感情我也吞下。
      我想过,如果有一天再次相遇,却没想到那么巧,像是注定好,没有思虑良久的开头也没有饱含寓意的结尾。即使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也不能让它留下来,这并不是离别,不需要离别。

      2

      \"真巧。\"真田弦一郎仅吐出这句话。
      \"是,真巧。\"清水林檎点了点头,自知微笑停留在嘴角,无法收敛。\"千这学期就会到立海大上学了,如果和我一个班就好了。\"她对真田说,却并未希望得到他的回答,\"你怎么在横滨?\"
      \"去东京和朋友一起钓鱼。\"林檎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箱子,反问他怎么回家,各自报了目的地却是不同路,便在车站分手了。

      千住到林家里,林的家人都不在,只有管家和仆人在偌大的别墅里忙碌着,林在信中曾用只言片语提到过她时常一个人但听她亲口说出已经几个月没见到她的父母时千还是有些惊讶。
      \"你弟呢?\"千问道。
      \"遇到你前我刚送走他,\"林摊手,\"所以你呢?你是什么情况。\"

      千从一年前没再写信时说起:她进入全封闭式女子学校学习,本准备沿着祖父的指引走下去但毫无曲折的人生令她感到厌烦,充满规律的生活俨然如一根绳索将她拴在长年云雾密布的天空下,所以她请祖父让她离开那里,她便来到神奈川。
      \"我和他谈了很久,他才同意让我来这里,现在我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可笑吧?\"
      \"既然已经选择了就要努力走下去。\"林毫不犹豫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尽快去见你的母亲,她知道你什么时候到吗?\"千摇摇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三秒后千接起,结束通话时她长舒一口气,却又由于紧张显得表情僵硬。
      \"她说现在来接我。\"

      林拖着行李箱陪着千走到稍繁华的街道,主要是林在说话,说的是立海大学校中的奇闻异事,也不知千有没有听进去,等到车子开来时千才应了几声。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身着家常衣服,看上去极为朴实,外表和千的生父相比可谓天差地别,见到母亲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啜泣,坐在后座的小女孩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林与她笑笑,她也回报微笑。
      林与千的父母说了些客气话,最后握了握千的手,\"谢谢。\"千略微低头,有些羞涩的样子。\"不用谢,有空找我玩。\"林笑道,眸子在橘发映衬下显得地极为明亮。

      千过了一周来找林,她依旧一个人在家。
      \"她对我很好,我却能感觉到这是出自于人性中的愧疚与后悔,同时又有矛盾横亘其中:把失去的爱放在我身上的同时又无法减少对那个孩子的爱。由此造成的两难境地必定会使她先生偏向我们中的一方,如果是我,那个孩子与我之间、由于她此年龄心性而未被察觉的隔阂会进入肉眼可见范围,如果是她,依母亲的性格,她会倾向我这边,她先生的不悦也会针对我和母亲,我很难从中找到一个平衡点。\"千复原风翻过的书页,继续读下去。她说完这些的两天后就红着眼眶到了学校。那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理应到体育馆集合开会。

      \"林,我和母亲吵架了,\"她笑得无奈,让林无比心疼,\"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啦,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清水林檎愿意做一个传道者却不可能割下自己的肉喂贪婪的鹰,千却与她完全相反,她傻到令习惯将自己置身世外的林都忍不住对她说教,可林没权利干涉她。两人落在队伍最后,林蹲下身抱住痛苦的千,\"如果忍受不了就来我家。\"林较小时就与明星先生生活在一起,无法切身理解千的感觉,但她一定十分痛苦。千点头,接过纸巾擦掉眼泪。已有许多路过的学生放慢脚步看向这边,他们还不认识千,只见一头浑然天成的浅金色头发,还知道初中部有一个染了橙发的女生,却因为家庭背景和良好学业成为违反校规而未受惩罚的特例之一。

      按照身高,千和林站在女生的最后。男女比例相当,幸村精市站在靠后位置,他回头扫了一眼迟到一会儿的两人,和林对上视线。林立马回以具有欺骗性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甚至以为她心情极好。幸村转过头,林伸手戳了戳千的腰。
      “怎么了?”千上半身向后靠了靠,微微偏头。
      “你和幸村是邻居?”林没注意到千雪白的皮肤上出现的两团红晕。
      “恩,我和妈妈闹矛盾后抛出家门就碰到他了。”

      “对不起。”千跑得太快,在拐角处撞到了一个人。她眼里还噙着泪水,没有抬头。对方却递给她一张纸巾。
      “擦干眼泪快些回家吧,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谢谢你。”千对善意的陌生人感到好奇,抬头看到温柔的微笑和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深褐色的外层包裹住了黑得发亮的小瞳仁,仿佛能在黑夜中散发出光芒。狡黠而又温柔。千的瞳孔是宝蓝色的,虽然大家都说她的眼睛比表妹的好看,但每当看到表妹的深褐色眼睛她就会想,要是自己也有那样漂亮的眼睛就好了:褐眼,多像琥珀。这个男生也有一双褐色的眼睛,但看到这双眼睛却和看到表妹那双圆眼时不一样。
      千有些发愣,眉毛上扬,男生见女生露出思索着的表情,半天没说话。
      “我叫幸村精市,你是隔壁家的女儿,对吗?”
      千点了点头,“我叫绀野千白。”

      “我叫绀野千白,从英国罗丁女校转来,请多指教。”也不知为什么,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坐在右数第二列最后一排的林而是她旁边的幸村,或许是黑蓝色的头发过于显眼,伴随而来的是他们前几日相遇时他白色衬衫上散发出的夏天雨后的青草味。

      3
      -
      社团活动随着新学期开始逐渐展开,清水林檎领着绀野千白到各个学部参观,她在每个社团内都认识至少一人,见面时总是先将千介绍给人们。两个月的时间内千的日语交流能力大幅提升,很少出现听不懂或不知怎样表达的情况了。女生见到她总会问是哪里人,千回答英国人,她的头发是浅金色的,瞳孔是纯粹的宝蓝,五官较同年龄的东方人稍成熟,已有二十岁后的几分精致,如果不说几乎没有人能看出她身上有的东方血统。当对方夸她漂亮或可爱时,她微笑着表示感谢,并邀请她加入各种部门。
      “我会考虑的,谢谢你。”
      千觉得虽然与母亲的相处出了一些小状况,见到林和遇见发自真心对她微笑的人还是开心的,而且她也早已决定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不用谢,清水今天要准时到部。”美术部部长姬路悠见是戴着眼镜的短发男生,笑容清爽,很瘦,看上去不擅长运动。
      “当然。”清水林檎严肃地点头,拉着千走出部室,快步朝下一目的地走去。

      林带着千在非体育社团转了一圈,千并没有特别感兴趣的部门,两人走到了操场上。
      “现在很多学部都在准备海原祭,急需用人。还剩体育社团还没参观,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兴趣。幸村参加了网球部。他在初一时打败了原网球部部长后取缔了部长位置,7月得到关东大会冠军,8月份取得了全国大赛的冠军,这学期的目标是两联霸。”
      两人从操场走向另一边的网球场,“好像人很多,”清水林檎看着围在场边的人群,迟疑了一瞬问道,“还要去吗?”她不大喜欢人多的地方。
      “嗯,去吧。”千喜欢热闹的地方,并不是说参与使人笑容变僵硬的宴会,而是处在更自然的地方。她不得不承认在这点上她和母亲极为相似,千的父亲是一位模特,母亲则是英国贵族之后,拥有自己的爵位。她最后会离开英国,和父亲两人去往世界各地的一部分原因也是不喜社交界,但这又是她的责任之一。
      “那个卷头发的男孩叫做切原赤也。对面的褐发西瓜头男生叫做柳莲二,在车站见到的真田是副部长,同时也是风纪委员,这两个人和幸村精市在私下被称为“三巨头”。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在对决吧,切原4月份开学时挑战了三个人,全都失败了,应该说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呢。”
      千噗嗤笑出声,“你说不定比他还小。”
      “因为看到这样容易被欺负的可爱男孩就想到路德呀。”林檎的回答脱离了原先的轨道,忽然露出微笑。
      “你和路德的感情那样好,我和她们却不可能无话不谈。”千顿了顿,想尽量地轻松说出来,她甚至不想说这些话,但若无人倾诉......“莉兹毕竟是表妹,又好强,我和她之间的每一场对话开始时两人心里的想法都是‘你死我亡’,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安娜那么小,天真可爱,反倒令我觉得自己令人讨厌,但她偶尔表现出强烈的嫉妒情绪,只是因为我和她有同一个母亲!”
      “千,可能你想太多。不说莉兹,安娜才上小二,想想那时的我们。她嫉妒就让她嫉妒,偶尔谦让但也别太过。”
      “安娜说‘这是我的妈妈,不是你的妈妈’。”
      “路德也说过,我当他幼稚呢。你可以到我家住,反正我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
      “嗯,我会考虑的。”

      作为部长的幸村精市和千知道的他很是相似,光是站在那儿就使人无法移开视线,但又有不一样的地方。绀野千白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远处的幸村精市,身上的外套和抱臂的姿势很有气势,部员们一定会喜欢他的笑容呢,千瞬间从低迷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一旁的林用余光扫到,偏头看了看千,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又收回,表情意味不明。她静站在一旁,没有再说话,只是静站着,直到比赛结束,人群逐渐散去。
      “下个月有海外进修旅行,有想去的地方吗?”
      “还没有,你想去哪里?”
      “去年去了香港,路德读的是男校,我借了衣服进去找他,没有被门卫发现哦,今年想去法国。你还要参观其他社团吗?”
      “不用了,我要回家,你呢?”
      “我再呆一会儿,部长刚才发短信给我让我去帮忙。姬路前辈看上去弱不禁风,实际上打架水平一流,我小六的时候就认识他了,美术部也是被强硬拉进去的,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有一点点恐怖。”
      林檎苦笑了一下,在校门口看着千离开,转身走回学校。美术部室在最高层,清水林檎蹦蹦跳跳地爬上楼,意外地发现几乎部员全员到齐。这才恍然,和旁边的女生说:
      “这个月是海原祭啊。”声音不大,但姬路悠见确实朝她所在的方向看来。清水林檎对上他审视的眼神,露出大大的微笑,举起了手:“我们部门的活动是什么呢?”
      这回看向她的不仅是姬路悠见,旁边的女生无奈地小声说:“昨天已经决定了,是和水墨画部的举办饮品鉴赏会的同时共同展出。”
      “对啊,不小心忘记了,真的很抱歉!”清水林檎朝众人鞠躬。
      “咳咳,”姬路悠见咳嗽了几声,“再提醒一下各位,关于展出作品要在二天之内决定好,单幅、多幅或者系列都可以。今天让大家全员集合,”他又看了一眼似乎在走神的林檎,微微皱起眉头,“是因为早晨在向总务委员会提交展厅申请的时候那边说在召集人手,想从我们美术部招一个顾问。”在十几人中响起的都是不太情愿的麻烦声音。第三次,姬路悠见第三次看向清水林檎,接着便听他说道:“对方也会给出一定的酬劳,并且在学院祭的三天内有两天都可自由行动。”
      这个条件,让人无法拒绝呢,她不想呆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整整三天,如果有时间就可以和千一起晃悠了,林檎思考了一秒后举起手:“我去。”
      “那就决定是清水同学了。”姬路悠见笑了。

      有些人留下来创作,林檎去车库取自行车。姬路悠见和她一同走下楼梯,
      “实际上,我们初中总务委员会的片仓前辈在早上拜托我借一个部员给他的时候就问我你能不能去。我拒绝了他。”姬路悠见用食指顶了顶眼镜框,“说服你不容易,我以此为条件获得了美一个处在热闹位置的展厅。”
      “看来我还挺有利用价值的。”林檎笑道,“那就是说我也可以向你提出条件。”
      “......嘛,你说吧。”姬路悠见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和你说了以后是这样的结果。”
      “唔嗯,”林檎用手捏着下巴想了想,“暂时保留,但是部长你一定要记住哦。”
      “我知道了......”
      林檎对他会以笑容,取了自行车出校。

      她和片仓前辈没说过话,不知道他怎么认识自己的,要展出的作品在回去后得好好挑选一下,至于修学旅行去不去都可以,她只想借此机会见妈妈和明亮之星先生。两个人好久都没回来了,下一次回来要两个月后。她一个人在这里待得太久,如果不是路德偶尔来看她,千又恰好在暑假转学到立海大,她可能要又一次被空虚逼到变成另一个自己,变成她拼命压制在内心、最不想成为的、失去理智的人。
      九月份的风并不大凉爽,骑车回家的路上更是烦躁。

      -
      她刚回来,正在门关脱右脚的黑色鱼嘴高跟,听到门开回头,就见到橘色小姑娘面无表情走进来,女孩见到她很是惊讶:“今天几号?”她的手上还拿着一串钥匙,刚才普通戴着陶瓷面具的脸上只愣了一瞬就溢满笑容。
      “我提前回来啦!”高跟鞋的拉链拉到底部,她几乎把一半重量都压在女孩身上,使得对方差点儿摔倒。
      清水林檎靠在门上,双手撑在前方,“提前两个月也太早了......妈妈,好重啊。”
      “我才不重,最近还轻了两斤。”她几欲吻上女孩的脸颊,又忽然顿住了,“啊,我还没卸妆。”说着又紧紧搂了一下女孩,双手捧住她的脸,凝视着她,“你又变漂亮了。”
      “瘦了而已。”她的被人工染成已开始褪色的橘发在母亲手中散开,披落在背后。母亲从未对她染发的行为做出任何言语上的评论,恐怕也是这一件事让她感到自己和女儿间确实存在以往所否认的隔阂,她一度留在家里陪她,直到暑假到来后两人由于去不去美国的事情闹别扭她才离开日本。那之后生活又回到原来的样子,她和先生大多待在国外,林由管家和仆人照顾起居,路德回来的次数更少,大多是两人在日本碰面后一同飞去父母所在地休假。只要能保证拿到优秀成绩的同时达到出勤率,想做什么都行——父母的教育理念便是如此。当然,明亮之星先生常补充在后的\"自己判断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符合大众评判他人的标准,这毕竟是很多人组成的社会,不能太出格\"被铭记在心,如果和他在一起时做些出格的事倒也没有大碍。

      林檎没有德国血统,但只要她和明亮之星先生出现在同一处,就会被当做父女或者有亲密关系的人,两人的言行举止有时极为相似,比路德与明亮之星先生还像,这充分说明了他对林檎的疼爱以及影响。根据法律,明亮之星先生是林檎继父,林却觉得更像是忘年交,她不记得生父的样子,又有了路德这明星先生缩小版的弟弟,将他视作与母亲相同的亲人也是应当的,可林心中对明星先生的敬佩之情胜过亲情,比起父亲,明星先生更像是大朋友或者老师。她向他请教不解,只要他在身旁,两人为解决它或为达到一个双方都认同的平衡而讨论几个小时的事是常有的。认识这一家父母的人只要与林有过交流至少能看出她身上两处直接源自父母间接影响的特质:乐观的性格与独立的思想。

      这两点随着年龄的增长才越发明显,高中之前的林都还仅仅是一个对自己认知不够明确的孩子,直到分离的现实强迫她睁开眼睛看向未来。

      为了达到明星先生的期望,林努力学习,为了得到尊敬之人的认同,她朝一个明确的方向行走。母亲或许会干涉她的选择,强迫她进行改变,明星先生却不会,他最多从旁提点,有时加以些许驳斥,让林看到更多,看的更长远。路德则是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培养,小学在香港,初高中会在英国,大学便让他自己选择,林明白,到时路德的选择余地会宽泛到只要他想去的地方就能去。也在见到明亮之星先生的能力后,林不断地思考着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爱上母亲?母亲也有许多优秀并值得她学习的地方,但爱让她盲目了。于是她问了明亮之星先生,在一次晚餐后。
      “Lucifer先生,是什么品质让你爱上了我的母亲呢?”
      听到这个问题,他微愣,转而笑起来。“你的问法太模糊,也因此有太多答案,但爱就是爱。她身上的温柔善良、乐观和坚强都令我倾慕,缺少其中一份在刚认识时都会损害我的感觉,但现在不会了。”本就英俊的面庞像是年轻了好几岁,脸上温柔满溢,却和对待孩子时的温柔截然不同,像是嗅见鲜花芬芳时的陶醉,“林,我很难用语言向你解释我对你母亲的爱,从心理学上说伴随着生理激起的强烈渴望和由亲密行为引起的爱慕感觉的统一,生物学说它是外激素与荷尔蒙影响产生的,这都是从理性的角度研究探讨出的结果,但你应该知道感性的存在,只要人参与其中必然会受到感性因素的影响,我们不能抗拒它。每当看到你的母亲的笑容时我就感到自己对她的爱,她快乐我便快乐,至于什么品质,很难说出。人是许多因素的统一体,外表和内在,例如外貌和着装、性格与思想,如果有人爱你,你不爱他也要礼貌相待,如果你感到自己爱上他也要保持冷静的判断。”他沉默片刻,坐在沙发上,单手放在脸部,正好遮挡住他的嘴,这是他沉思时的习惯动作,也是林受其影响尔后形成的一个习惯,他从沉默中走出,慢慢说到,“林,我不相信命运或者轮回,但只要我活着,就会一直爱着你的母亲。”林一时之间无法说出话,她靠在沙发上,明星先生走上楼前的话停留在她耳边,却完全无法进入大脑中,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对林产生了多大的影响:使她孩童时期爱上的人更加深刻地印刻在她心中,从带来伤痛的影子成为现实实体。直到一个远超越幻化实体之人送来一束玫瑰,在她生活的一部分落入思念和沉郁的深渊那天表达对她的爱意之前。

  •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了,但记得很清楚这个故事是因为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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