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是高岭烂花》折卿酒

5、第五章

　　许净楚看到盛野的一瞬间不自在了一下，但是马上恢复了正常，朝盛野温和的笑了笑：“小野。”

　　她今天穿了一条浅色连衣裙，外加一件针织披肩，长发微卷抿在耳后，脸上画了淡妆，整个人的气质沉静而又温柔，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盛野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虽然人至中年但风韵犹存的女人，出口的声音却冷峻的像淬了冰一般：“谁让你来的。”

　　他毫不留情道：“我们家不欢迎你。”

　　话一出口他就看见眼前端坐在餐桌旁的女人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窘迫的神色。

　　盛世庭皱着眉打断盛野：“怎么说话呢！”

　　盛野扯了扯嘴角，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盛世庭，语气充满嘲讽：“爸，这就是你说的贵客？”

　　盛野的话让许净楚坐立难安。

　　盛世庭解释道：“今天我让你许姨来的，自从你上大学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个有空的周末，你也回家了，还能热闹热闹。”

　　盛野浑身都写满了抗拒两个字，脚步愣是没挪动一步，眼看着气氛要降至冰点了。

　　许净楚出来打了个圆场：“好了，快坐下来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小野还小，我不会放心上的，世庭，别伤了父子和气，快吃饭吧。”

　　最后盛野被父亲推着半推半就的走到餐桌旁坐下。

　　椅子被拉出来与地面摩擦的“刺啦”一声响，盛野坐下看都没看一眼许净楚，直接拿起筷子埋头开始吃饭，仿佛当她不存在一样。

　　盛世庭看到盛野这个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许净楚，后者也是忧心忡忡的神色，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餐桌上的饭菜很丰盛，盛野却吃的味如嚼蜡，他认出有几道菜是外面买的，也有几道菜是父亲亲手做的，他还看到了母亲生前最爱吃的虾仁炒蛋。

　　心里泛起难以言说的滋味。

　　他心里更厌烦许净楚了。

　　母亲已经去世三年了，在这个独属于母亲的房子里，如今却堂而皇之的来了另一个女人，跟他们父子俩像他小时候一家三口一样，围坐在这个餐桌上吃饭，多么讽刺。

　　饭桌还是那个饭桌，父亲也还是那个满面笑容的父亲，只是比之前更苍老了一些，母亲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他仿佛看见母亲笑着给他的碗里加了一颗虾仁，嘱咐他：“多吃点。”

　　盛野抬头，母亲的面容却换成了许净楚的脸，她的筷子夹着虾仁，停在盛野的碗旁边，笑容凝在脸上。

　　盛野的眼眶泛红，一句话没有说，死死的看着许净楚的脸，直到她讪讪的收回手。

　　三年了。

　　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他们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盛野想起来第一次知道许净楚这个名字的时候。

　　那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大概刚上初中，还是个每天只知道背着书包上下学的小少年。

　　有一天他照例写完作业早早的上床睡觉，凌晨三点钟迷迷瞪瞪的起夜去厕所，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父亲的房间灯还亮着，门没有关严，灯光透过门缝拉出了细长的光影。

　　盛野好奇的已经这么晚了父亲为什么还没睡，他趴过门缝瞧过去，却听见父亲小声说话的声音。

　　他看见父亲站在阳台里打电话。

　　不知道打给谁，但是夜深人静能隐隐约约的听见一点从那个年代不太隔音的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是个女人的声音。

　　盛野第一反应，什么工作要谈这么晚？

　　他知道父亲做生意很忙很累，但是最近几天明明安排了休息。

　　然后他听着听着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电话里面的女声开始断断续续的哭泣，偶尔声嘶力竭的说着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

　　他听得不是很真切，拼凑出来的信息是那个陌生女人说，他的丈夫又打了她。

　　然后他的父亲在柔声安慰这个女人，那么温柔、那么有耐心，就像对待她的母亲一样。

　　父亲从没有对除了母亲另外的女人这样过。

　　盛野呆住了。

　　这一幕是如此诡异，像一把巨刃，把他平静的生活撕裂了一个大洞

　　他听见父亲说：“你别着急，不行就报警吧。”

　　“要不你领着小涟搬出来住，我给你们找房子，没事，先不用付房租，我给你们垫着。”

　　“净楚，实在不行就离婚吧，这样的日子你准备忍到什么时候？”

　　“……”

　　盛野知道了，那个女人原来叫净楚。

　　父亲手下的员工，没有一个人叫这个名字。

　　这个人到底是谁？

　　父亲……父亲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母亲她知道吗？

　　怪不得父亲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跑到阳台里打电话，这是他们第一次联系吗？碰巧这次没有关严门，被出来上厕所的盛野看到了。

　　他好像发现的父亲的秘密……

　　盛野就在门口扒着门做贼一样偷听父亲打电话，越听越心凉，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父亲可能出轨了，就是跟这个叫净楚的女人。

　　约莫听着父亲快挂断电话了，盛野才偷溜回自己的房间。

　　他魂不守舍的想了三天，最后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母亲。

　　他不能确定父亲的这种行为能不能算作出轨，他需要更多的证据。

　　于是他趁着父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翻他的手机，找到聊天记录，他用最快的速度去翻看那些眼花缭乱的信息，最大限度的分析每一句话。

　　父亲给那个女人备注的名字是许净楚，在他快两千个微信好友里毫不起眼。

　　原来她姓许。

　　可惜聊天记录从头拉到底，也没有如他所愿看到一句暧昧的话来。

　　其中夹杂着很多语音，有那个女人的，也有父亲的，看起来他们已经相熟很久。

　　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偶尔也有哭泣，跟他那天在电话里听到的哭泣声一模一样。

　　盛野失望的放下手机，他不信，只是这样。

　　于是他又借打游戏之名玩父亲的电脑，把所有的收藏夹各种u盘资料翻了个底朝天。

　　不负有心人，这回终于给他找到了。

　　是在一个名为“大学生活”的加密文件夹里，盛野试了几次，密码是父亲的生日。

　　年代感扑面而来，这是父亲的所有大学生活，有很多风景照，日常生活照，有他跟一些同学的合照，还有一张毕业典礼大合影。

　　每个跟同学合照的照片文件下父亲都标注了那个同学的名字。

　　盛野快速翻着，在看到一张父亲和女同学的照片时停了下来。

　　照片里的父亲是那样年轻，意气风发中带着青涩的少年感，那个陌生女生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长相清纯，带着一条普普通通的项链，非常漂亮，与父亲很是般配。

　　照片下赫然标记着：初恋许净楚。

　　原来如此。

　　原来许净楚是父亲的初恋。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依旧有联系，原来父亲还是忘不了她。

　　盛野在毕业大合照中寻找着父亲的身影，不出所料的看见父亲还是和许净楚站在一起。

　　他就那么盯着那张双人合照看了很久，然后冷笑着将所有文件还原成最初的样子，抹去所有翻看的痕迹。

　　从那天以后，盛野开始留意父亲盛世庭的一举一动。

　　期间父亲也给许净楚打过几次电话，都是半夜三更背着家人，但是除了这些，再无其他出格的举动。

　　平时盛世庭还是那个爱妻子爱孩子的好父亲，尽职尽责的操劳整个家，没有丝毫的异样。

　　盛野犹豫了许久，选择不把这件事告诉母亲。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定义父亲的这种行为，但是实在恶心膈应，他怕母亲伤心，也怕这个家从此有隔阂。

　　只要父亲依旧对母亲好，只要那个叫许净楚的女人不出现在他们家人面前，扰乱他们的生活，那他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就这么一直过了许多年，许净楚这个人也确实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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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一场车祸突如其来的夺走了母亲的生命。

　　那么慈爱的母亲，她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三年前。

　　在她的葬礼上父亲哭的不能自已，盛野从来没有见过父亲那么悲痛的时候，父亲捧着一束花郑重的放在母亲胸前，那纯白的花上有他亲笔写的四个字“送给爱妻”，和母亲的身体一起送去火化。

　　父亲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掩面痛哭，就在这时，盛野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女人犹豫了半天慢慢走向父亲，父亲看清楚来人时终于忍不住崩溃了，他一把抱住她，嘶声说：“净楚，她死了，她死了，我失去她了……”

　　看的出来许净楚很想安慰他，可最后只是克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许净楚啊，她看着年老了很多，与照片上的少女看起来大不相同，不过姣好的面容依稀可以辨认出她就是那个父亲传说中念念不忘的初恋。

　　好啊，母亲才刚走，这个女人就要来迫不及待的上位了是吧！

　　她是怎么敢的，居然还有脸来母亲的葬礼！

　　她是什么身份？可笑！

　　母亲离世的悲痛，终于在看到许净楚的这一瞬间化作磅礴的怒意直冲盛野的天灵盖，他无法保持理智，一个箭步上前去，拽住许净楚的胳膊把她猛地拉开了。

　　许净楚没反应过来，被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接下来，盛野嘴上怒骂着，朝他挥起拳头——

　　拳头出乎意料的没有落在许净楚身上，他的儿子把她挡在身前，混乱的叫喊声同时响起：

　　“净楚！”

　　“沈涟！”

　　“盛野你快住手！”

　　盛野双目赤红，跟沈涟扭打在一起，已经听不得别的声音，脑子里全无理智。

　　最后还是保安把他们拉开了，再打下去要出事了，沈涟一直在挡，几乎是单方面的挨打。

　　保安制住盛野，盛野用手指着他们娘俩，他泪流满面，眼眶红的要滴血，像一只困兽，喉咙里破碎的嘶吼像尖刀一样，在葬礼上回荡，听的让人心碎绝望。

　　“我告诉你许净楚，你别想进我们盛家的家门！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小三，带着你的儿子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盛野已经记不清了，大脑替他自动屏蔽了悲痛至极的事。

　　此后，父亲也没有再娶，而是一个人独自住在原来的别墅里，后来盛野才知道，许净楚在沈涟成年的时候就跟丈夫离婚了，娘俩相依为命。

　　盛野后来也知道了，许净楚婚姻不幸，与沈延结婚受苦了很多年，丈夫赌博喝酒，对她动辄打骂，娘家重男轻女，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根本不管，亲戚朋友被沈延借钱借怕了，全都对他们家避之不及。

　　只有她的大学时期的初恋，盛世庭，还愿意帮她。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不过盛野即使知道了这些，对许净楚他们家也生不出同情，因为说到底那是陌生人的事，与他何干呢？

　　人类的悲喜总是并不相通。

　　这几年，他父亲一直试图让他去接纳许净楚，可是盛野死活都不愿意，站在他的角度，妈妈刚去世三年，父亲就领着以前的初恋回来，搁谁谁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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