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彪西恋人》秦三见

49、第 49 章

　　喝醉酒的江意倒是很安分，不乱动乱闹，也没有所谓的“酒后吐真言”环节。
　　自从他们上了车，他一直窝在座位上睡觉，偶尔在车转弯时不由自主地靠到游鹿身上，游鹿会再小心翼翼地把他推到另一边。
　　虽然游鹿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可她其实还是在意的。
　　看着江意皱眉睡着的样子，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代驾开车送他们回了那个家——那个游鹿已经搬走，而江意说什么都不愿意一个人回去的家。
　　车停在楼下，游鹿有些为难，她一个女孩子想要自己把江意这么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扶到楼上去，实在有些困难。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贺骋过分离谱，竟然真的不跟他们一起过来。
　　“江总，醒醒。”无奈之下，游鹿只好叫醒江意，“到家了。”
　　“到家？”江意被她拍得迷迷糊糊醒来，但也只是微微睁开眼睛，大脑还是一片混沌。
　　他眉头紧锁，再次闭上了眼：“我不回家……”
　　江意重新缩在座位上，嘴里嘟囔着不回家。
　　游鹿想起贺骋对她说的那些话，说自从她搬走之后，江意就开始逃避回家，只因为不愿意一个人面对那个空荡荡的房子。
　　她不确定贺骋说的是不是真话，但她承认，看着眼前不停地说着不想回家的江意，她是有些动容的。
　　“姑娘，你们下车不？”代驾小哥等不及了，问她，“要不我帮你把他扶上去？我这着急走呢。”
　　“啊不好意思，”游鹿赶忙道歉，“耽误你工作了。”
　　她有些抱歉地说：“那可以麻烦你帮忙扶一下他吗？就帮我把人送到电梯上就行。”
　　“没问题。”代驾小哥是个热心肠的人，二话不说就下了车。
　　俩人费劲地把醉到全身使不上劲儿的江意带到了电梯里，游鹿几乎用整个身体架着他，然后给代驾小哥付了钱，再次道谢之后说了再见。
　　代驾小哥确认收到费用之后笑着和她说：“你老公喝成这样，今天晚上有你忙的了。”
　　游鹿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解释这不是她老公，对方就摆摆手，快步跑着离开了。
　　电梯门关上，游鹿叹了口气，小声嘀咕说：“谁稀罕让你当老公啊……”
　　电梯很快就到了江意家的楼层，门一开，游鹿咬紧牙关，把这家伙弄回了家。
　　开门进去的时候，游鹿有些恍惚，虽然在这里没有住很久，但对于她来说意义很是不同。
　　她离开之后，尽量不让自己回忆住在这里的点滴，那些和江意一同度过的清晨和夜晚，都被她藏在了心底不为人知的某一处。
　　然而那些记忆，在这扇门被打开的时候，瞬间跑了出来。
　　她清楚这里的每一处。
　　游鹿知道应该把脱下来的鞋放在哪里，也知道如何避开所有障碍物顺利地将这个醉鬼送回房间。
　　她知道饮水机和江意专属水杯的位置，知道蜂蜜罐在哪里，知道搅拌勺在哪个抽屉中。
　　她像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但也只是半个而已。
　　而且，已经成了过去式。
　　她把江意放在床上，很想吐槽他几句，既然酒量不好那就不要喝这么多的酒！
　　可是，当她站在床边看着他的时候，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游鹿给他倒了杯水，想着现在泡蜂蜜水的话，等明天这家伙醒了也凉了，于是把蜂蜜罐子拿过来放在了水杯旁边，又写了张字条压在下面，提醒他早上起来后自己泡一杯蜂蜜水喝。
　　之后，她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江意的房间。
　　游鹿没有打算留下来照顾他，她很清楚自己送他回来就应该快点离开的。
　　然而，当她站在这个熟悉的客厅，看着一切都很熟悉的物品时，心中忍不住有些怅然。
　　她来到那扇落地窗前，这是整个家里她最喜欢的一处。
　　她在床边坐了好一阵子，看远方的星星，看模糊的月亮，看路上零星的车辆。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着，等游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她不得不离开。
　　出门前，她又回去看了一眼江意，确认对方安然无恙然后才离开。
　　这一晚，两人都没睡好，游鹿回去后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就起床上班了，而江意，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梦里他被困在一个密不透光的房子里，怎么都逃不出去。
　　江意这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多，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
　　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对昨晚的事情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用力地揉自己生疼的头，不经意间眼睛扫过床边的桌子，看到了那杯凉了的水，还有压在下面的字条。
　　江意疑惑地拿起来，看到熟悉的字迹有些惊讶。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被游鹿送回来的！
　　江意懊恼不已，他懊恼自己竟然喝到断片，不然还可以趁机和她说说话，也懊恼自己喝太多，在她面前失了态。
　　他犹豫再三，摸过手机，给游鹿发了一条消息：昨晚我喝多了，是你送我回家的？
　　游鹿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大口大口地喝着咖啡，她一晚上没怎么睡，这会儿困得要死。
　　看到江意的消息，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回复：对。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但好歹是回复了。
　　江意紧接着又问：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这一次，游鹿没有回复他。
　　江意等了好半天等不到回复，喝了那杯水，又发：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游鹿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我只是把你送回去，没照顾什么，你也不用谢我，就当是我在还你的人情。
　　江意看着她的回复，有些气恼，心说这家伙怎么还在置气呢？
　　不过，尽管游鹿的态度冷淡，但通过这件事，江意意识到，他跟游鹿的关系其实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毕竟昨晚游鹿愿意来接他，这就是好兆头。
　　想到这里，江意觉得自己头都没那么疼了。

　　江意一边忙着应付他爸妈，一边琢磨着怎么缓和他跟游鹿之间的关系。
　　不过，他突然发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这段时间游鹿跟纪淮走得格外近，俩人时不时就一起上下班。
　　江意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暗骂纪淮是个趁火打劫的小人。
　　纪淮原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最喜欢看到的就是江意吃瘪。
　　周六上午，游鹿刚加完班就遇到正准备离开的纪淮——事实上，根本就是纪淮谋划已久，专门等着她要走的时候才从办公室出来。
　　“忙完了？”纪淮问。
　　“嗯，差不多了。”游鹿说，“剩下的一点需要周一跟大家确认一些信息，今天就不打扰大家休息了。”
　　纪淮笑笑说：“那正好，一起走？”
　　游鹿和他一起进了电梯，原本有些犹豫，但听见纪淮说：“我要去一趟福利院，刚好路过你家。”
　　“福利院？”游鹿诧异地看向他。
　　纪淮轻声一笑说：“是，今天周六，没什么事，我过去看看孩子们。”
　　“你经常去福利院看那里的孩子吗？”
　　“好几年了，”纪淮说，“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资助福利院，你可能不太了解，虽说政府每年会给一些费用，社会各界也有一些捐赠，但这些年福利院的孩子们大都是不太健全的，各方面开销都很大，生活条件比我们想象得要差很多。”
　　游鹿微微皱着眉，听着他说福利院的事情：“前几年我无意间路过，看着那里因为各种原因被抛弃的孩子，就会突然想到自己。”
　　“纪总……”
　　纪淮笑了笑：“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是在卖惨。”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有些意外。”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纪淮说，“虽然他们没有父母，绝大部分还都身患残疾，但每一个都很可爱。”
　　“好啊！”游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去福利院的路上纪淮又给游鹿讲了自己的事。
　　从小跟妈妈一起生活，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妈妈都是被抛弃的。
　　“总之就是缺爱吧，”纪淮笑得有些苦涩，“没被好好爱过，没被好好珍惜过，所以就希望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帮那些孩子，多去看看他们，让他们知道还是有人关心他们的。”
　　听着纪淮说这些，游鹿是有些被打动了的。
　　虽然无法对纪淮完全感同身受，但她觉得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一定也是温柔善良的。
　　“以后你来看他们，可以叫上我一起。”游鹿说，“我现在赚得少，那点薪水支撑自己的日常生活都不轻松，但我可以来多陪陪他们，或者帮这里的老师们做点什么。”
　　纪淮带着笑意看看她，若有所思地说了句：“好。”
　　两人到了福利院，纪淮把车停在外面，带着游鹿进去了。
　　星期六，孩子们都不用上课，进去的时候门卫的老师先对他们的信息进行了登记。
　　就像纪淮说的那样，福利院的孩子们大部分都是有些残疾的，还有些怕生，她跟纪淮一进去，孩子们就躲在门后偷偷地看他们。
　　第一次来这里的游鹿对待孩子们都小心翼翼的，她柔声细语地和他们说话、陪他们玩，慢慢的，孩子们终于卸下了防备，开心地围到了她身边。
　　不过，让游鹿有些意外的是，孩子们跟纪淮似乎并不亲近，而纪淮绝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们。
　　游鹿趁着纪淮出去接电话的时候，问旁边的老师：“谢老师，纪淮他之前经常会过来吗？”
　　“你说刚刚那位纪先生？”福利院的老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来过一两次吧，不过今天可能因为你在，和孩子们玩得太欢了，待得时间就久了点。”
　　“只来过一两次？”游鹿惊讶地看着她。
　　“嗯，应该不会记错。”
　　游鹿皱起了眉，看向了门外正在打电话的纪淮。
　　关于这件事，游鹿没有去向纪淮求证，只不过再看向纪淮的时候，她觉得这个人其实有些陌生。
　　纪淮问她：“怎么了？”
　　游鹿一怔，正要解释说没事，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人是江意，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江总，有事吗？”
　　听到“江总”两个字，纪淮警觉地看向了游鹿。
　　江意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游鹿确实是因为工作的事情，不过两人还没说几句，他突然听到电话那边竟然有孩子的声音。
　　“你在哪儿呢？”江意问。
　　游鹿正想着怎么扯谎糊弄过去，就听见旁边纪淮说：“咱们待会儿去吃点什么？”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电话那边江意的耳朵里，江意立刻问：“你是不是跟纪淮在一起？”
　　“……休息时间，我和谁在一起不需要向你报备吧？”
　　江意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好生着闷气说：“待会儿回公司，策划案有问题，余总叫我们一起开会。”
　　突如其来的加班如同飞来横祸，游鹿挂了电话之后唉声叹气怨声载道。
　　“怎么了？江意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那倒没有。”游鹿嘀咕，“不过他刚刚说的话，堪比恶魔低语。”
　　“他说了什么？”
　　游鹿看向纪淮，生无可恋地说：“他让我去加班。”
　　纪淮一声嗤笑：“这家伙，为了不让我跟你独处，竟然叫你去加班，也太无耻了。”
　　“呃……应该是余总的意思。”
　　游鹿看了看时间：“纪总，你还要多待一会儿吗？我准备先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回公司。”
　　“我和你一起吧。”纪淮说着，就拿起了放在窗台的车钥匙，准备和她一起离开。
　　两人先和福利院的老师打了个招呼，然后去跟孩子们道别。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孩子们都很喜欢游鹿，她要走，有个小姑娘甚至非常不舍地抱住了她。
　　“姐姐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游鹿心疼地轻抚着小姑娘的头，“下次来的时候，给你们带礼物。”
　　两人离开的时候，孩子们出来送他们，游鹿冲他们挥手，轻声对纪淮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今天带我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