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掌控欲》圣城

8、8 波士顿

　　第二天早上，余天青给传单上那个叫做“Pi Epsilon Phi”的兄弟会发了一封邮件。

　　发完三分钟就收到自动回复，附上了详细的说明。
　　想加入兄弟会，唯一需要的就是得到“兄弟”的认可。

　　首先，新人需要参加兄弟会组织的“Rush”，也就是一些兄弟会的活动，在活动中兄弟将观察新人的性格和表现，并进行讨论。
　　第二步，如果新人的表现达到了兄弟会的预期，就会收到面试邀约。通过面试的新人将组成“班级”，选出“班长”并开始学习兄弟会的历史和规章制度，正式开始新人考验。
　　第三步是长达一学期的试炼。除了需要通过兄弟会的笔试外，为了证明新人的决心和对家族的“忠诚度”，兄弟可能向你提出各式各样的任务。通过考验才能收到正式的入会邀请。

　　最后一步，新人会在兄弟的带领下按照传统完成入会仪式，并举办欢迎会，至此才正式入会。

　　余天青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拿本子记下了各项活动的时间。
　　第一场Rush就在今晚，主题是Movie Night。大家一起看一场露天电影，想象中这种不用一直说话、也不用喝酒的轻社交活动比较适合他。只不过第一次参加兄弟会，心里多少没底，他急需一个“狗头军师”，最好是一个既熟悉美国文化、又了解东方人的人。

　　李记慈是他唯一认识的美籍华人，于是给李记慈发微信：「阿慈，你知道Fraternity吗？」

　　「我知道。学长要参加吗」

　　“是啊。今晚就有个看电影的活动，我想给他们留下好印象，有什么经验分享下？”余天青发去一条语音，声音哑哑的，没睡醒的慵懒。

　　「阿慈：外向很难装出来。」
　　「不过，要是别人都在笑但你实在抓不住笑点，你就酷酷地笑」

　　「为什么？」

　　「阿慈：美国人喜欢很酷、很叛逆的人。这是他们的“政治正确”」
　　「余天青：这就是你不笑的原因吗」
　　「阿慈：哪有」

　　余天青怔了怔，坐直了，这句“哪有”怎么隐隐约约像是...撒娇？不像是李记慈的语气啊。
　　不过说到底，他也没多了解李记慈。

　　独自在异国生活，社会交际变成了稀稀落落的单线条，每个人都像是汪洋中孤独的岛屿。站在他的小岛上，能够看到李记慈的岛屿，却始终没有够到。

　　片刻后，对方又发来一条：「电影的时间、地点？」

　　余天青有些意外，可既然这样问了，说不定李记慈会过来吧？
　　对于社恐者来说，在陌生的环境里，现场能有一个熟人在就是救命稻草。不过余天青绝不会主动要求，只会一板一眼地回复：「今晚七点，在学校生化楼旁边的广场。」

　　晚上七点零五，广场的草坪上已经全是人了。
　　二十岁上下的大学男生闹哄哄地聚在一起聊天，青春荷尔蒙要冲出天际。

　　余天青庆幸自己还是认出了两个一起上课的同学。

　　大学男生的破冰话题不外乎体育、妹子、打游戏，也有聊专业和学术的，相对少一些。

　　这圈人有七八个，正好在聊体育。余天青也追NBA，他刚把想要说的观点在脑海中措好辞，还没来得及插进对话，别人就进入了下一个话题：大家热火朝天地聊起了最新的橄榄球赛。
　　美利坚第一国球是橄榄球，和橄榄球相比，什么篮球足球都得靠边站。
　　余天青在这方面非常不适应美国的生活。他不喜欢橄榄球赛的暴力，这时候更插不进话了，听周围人兴奋地聊了十分钟，很难装作感兴趣的样子。他强忍着尴尬，抽身去自助席拿披萨和饮料。

　　心里那个社恐小人打起了退堂鼓，余天青把他死死按住，龇牙威胁：给我安静！

　　你要主动和别人说话！
　　你不能只等着别人来找你！

　　总有人是聚会的焦点，他们聚在一起谈论橄榄球赛、自己的体育项目和最新一季的脱口秀，时不时传来震天撼地的笑声。而那些没能挤入焦点圈的人也会自动组成小组，报团取暖，也聊得热乎。

　　人声和背景音乐混在一起，十分嘈杂。余天青害怕这种美式派对的热闹劲儿，氛围越热闹，他就越紧张。他能够意识到这种紧张完全是没必要的，但还是无法控制这种情绪，口干舌燥，僵硬地站立。

　　这时，有两个兄弟会成员主动来和落单的他说话。他们聊起聚会的背景音乐，据说是个刚在加州开了万人演唱会的摇滚流行乐队唱的。
　　余天青对流行乐了解甚少，只好时不时抛出几个问题证明他在参与对话。

　　简直是场小型英语听力测试。

　　余天青小时候学的是“哑巴英语”，所以他的口语并不是很好。

　　当场上抛出一个令人费解的笑话，然后所有人都开始哈哈大笑时，他们将目光投向毫无反应的余天青身上。余天青就知道，该他笑了。
　　只见他嘴角一歪，三分凉薄中带着两分讥诮……

　　余天青的五官古典，笑起来更是温柔，他只好模仿想象中“酷笑”的样子，扯动一边的嘴角，冷冷一笑。

　　两位兄弟陷入沉默，然后默契地采用“可乐遁”的方式，拿着空杯去接饮料，再没回来。

　　余天青：SOS！

　　说好的看电影，为什么要先尬聊一小时？为什么不是在看完电影后讨论电影内容，而是在开场前强行破冰？

　　终于，他发现了被人群包围的李记慈，像是找到了今晚的救星。
　　“阿慈！”

　　李记慈身上有一股强大的自信气场，会吸引别人自动靠近他。美国人最推崇自信，他们认为具备这种气质的人拥有最高级的魅力。
　　看到他后，李记慈向他走来。

　　“不好意思，我手机静音了。”这才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我刚才按你说的那样笑，人家好像把我当成神经病了。”

　　李记慈看着他的眼睛问，“学长是怎么笑的？”

　　余天青憋了一会儿，没法复现：“现在笑不出那种冷酷的感觉了。”

　　话音刚落，他看到李记慈眼里的笑意溢出来，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李记慈今天穿着短袖，胳膊上肌肉贲张，像是刚运动完，余天青站在他旁边，也觉得热烘烘的，心脏砰砰直跳。

　　“看来学长还是做自己最好。”

　　“不好。”社恐的心理症状反映在身体上，余天青耳廓赤红，声音微颤，“我不好。”

　　本质上他并不喜欢自己。他觉得自己不好，所以才需要学习、模仿那些“好”的样子。

　　李记慈指指不远处的一圈人，“喏，我们一起去，要是插不进别人的话题，你就先和我聊，这样很快就会有其他人加入。”

　　“我的英语是不是很奇怪？”余天青迟疑。

　　“不会，很好。”

　　看得出来，李记慈是真心这样觉得的。余天青喜欢听夸，所以他茶茶地说了句，“啊，我觉得我中式口音可重。”

　　“语言只是交流的工具，没必要太在意口音。”李记慈对夸奖余天青这件事似乎有什么执念，“学长的声音很好听，英文也好，别人能和你说话，都是他的荣幸。”

　　此刻余天青有点飘，故作轻描淡写，“讲真？”

　　“学长都这么好了，还有缺点吗？”李记慈煞有其事，“如果你觉得有，那么一定是你见过的傻逼不够多，或者不够傻。”

　　余天青当即笑出声来。心道，如果阿慈对一个姑娘这样，冷淡里藏着热忱，还时不时来点惊喜，那该是多可怕的男人。

　　余天青需要很多肯定，越多越好，而李记慈总是不吝表达。

　　不再是孤岛了。于是产生这样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