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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波士顿 ...

  •   四月,社团招新的时节。
      午休过后的第一个课间,校园的主道上是最热闹的,社团摊位上的学生或是唱歌跳舞招人注意,或是穿着玩偶装沿街卖萌。

      有个男生径直走到余天青面前,将传单往他手里一塞,露出标准八颗牙齿的糖精笑容——
      传单上写着三个希腊字母,Pi Epsilon Phi。

      余天青瞟了一眼,希腊字母排列组合的社团名字在当地简直泛滥了。或许比起社团,更应该叫这种组织“兄弟会”。

      兄弟会成员彼此间以“兄弟”的方式相处,有的成员住在同一个别墅、拥有特殊的家族符号和秘密手势、遵循家族规则……打个不确切的比方,就相当于老美的江湖帮派,有总舵分舵;弟子们要向门派“纳贡”,而门派也提供相应的荣耀和人脉。

      不过,余天青可没打算在美利坚实现江湖梦,他接过传单后随手塞进书包,上课去了。

      途中,一只小小鹿跟在鹿妈妈身后,在小树林中迅速闪过。
      学校里流传一种玄学,说这些散养的小鹿是“幸运小鹿”,看到的小鹿的人在当会有好运。

      余天青立刻双手合十:“小鹿保佑我写作课月考拿A。”

      十分钟后,进了考场看到试卷,却倒吸一口冷气。考卷上就一道命题作文:“论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的抉择条件”。

      余天青两眼一抹黑:教科书上说了定义没说条件啊!

      押题错误导致考试的四十分钟格外漫长。

      最后一秒,下课铃响起时,余天青恋恋不舍地放下笔杆,掌心里全是冷汗。刚走出教室,竟然又撞见一只“倒霉小鹿”。人考砸了,连带着看小鹿也眉不清目不秀的,他拧开汽水瓶,把瓶盖放在跑鞋前,然后用力踢上去——

      点儿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比如余天青踢汽水盖的时候竟然把自己给绊倒,还磕破了膝盖。
      又比如打游戏十连跪,最后气得卸载了游戏。

      下午四点,余天青刚好上完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此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他怀着点儿背的丧气心情接起,却在五秒后露出惊喜的表情。

      “李记慈!?”

      这是李记慈第一次打电话过来,应该是通过微信号发现了他的号码。

      不会是发现了那个尴尬的点赞才想起联系的吧?余天青干咳一声,用手背拍了拍烧起来的脸颊。

      “学长,我想来参观大学,你在吗?”李记慈问。

      “哦,还没恭喜你考进梦校呢。”余天青走到桥上驻足,“不过今天我可能不方便。我摔了一跤,伤到腿了。”
      本想行云流水地踹飞汽水瓶盖,结果双腿打结反倒把自己绊倒。
      “哈哈哈…挺傻的。”
      余天青有一些固定的小动作,比如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摸鼻子,然后低头眨眼。

      电话里看不到这些小动作,但李记慈听声音就能想象他害羞的样子。“学长你在哪里?”

      余天青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鹿,有鹿!”

      嘿,真是撞小鹿运的一天。

      “快许愿。这是Lucky Deer,你今天会有好运的!”余天青决定放下自己对小鹿的成见,他其实是个有点迷信的人,他觉得“运气”这种东西是互补的,如果在这方面不太顺,那说不定会在别的地方补回来。李记慈或许就是今天补给他的好运。

      “许愿...晚饭吃好的!”尾音上扬,带着少年特有的明亮。

      -

      膝盖摔破本是小伤,但校医搞得阵仗挺大,又是消毒又是包扎,最后余天青左腿膝盖处被贴上一大堆纱布,套上裤腿都撑出好大一团。

      “这种小伤没必要来医务室……”余天青很怕麻烦,尤其怕麻烦别人,本质上是社交怠惰。

      “学长,不处理伤口很容易破伤风,或者化脓恶。就算治好了还是会留疤。”

      说到疤,余天青就发现李记慈左手虎口处有一道长长的疤,倒是奇怪,因为一般切菜受伤很难伤到这种位置。他抓着李记慈的袖子,把这只手提起,“这个疤,当时疼吗?”
      李记慈盯着自己的指尖,摇摇头,“忘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就是这种人。
      余天青噗地笑了,站起来踢踢腿,感觉自己也不怎么疼了, “走吧,带你逛逛学校。”

      “慢慢走。”李记慈强调。

      夕阳西下,在如画的校园里遛学弟着实是一件惬意的事。
      唯一的不惬意,李记慈的个子本来就很高,穿了风衣、黑裤、马丁靴的视觉效果更是惊人。

      余天青走在他旁边,努力挺胸抬头。

      一七七的身高,比例好人又瘦,穿鞋没人不信余天青一米八。但在这里动辄一米八、九的大个子,这身高就显得不够看了。

      李记慈今天穿的马丁靴底起码有四厘米。余天青瞄了一眼,“攀比”起来:今晚就下单增高鞋垫。

      两人走马观花地看过图书馆、体育馆、室外泳池、人文楼和电脑楼,走过大半个校园,太阳已经落山了。

      “你不是许愿吃顿好的吗,等下我请你吃饭吧。”余天青自然地说,在他心里学长就是该请吃饭,和学弟有没有钱没关系。

      “想吃芙蓉虾,小炒四季豆,糯米薏米大米混合的超级香米饭。”李记慈一张口,报的全是除夕夜吃过的菜。

      余天青接收暗示,忍俊不禁:“今晚六点半我本来约了邻居夫妇吃饭。”

      李记慈眼睛弯起来,盛着期待的光,也不说什么,就这样看着他。

      三秒,余天青最多坚持三秒。

      “你看看你,为了一口吃的还要胁迫腿脚不便的学长多做一个人的饭……”

      李记慈的脸“噌”地就红了,一个字眼飞进脑海:嗔。
      责怪,却又不只是责怪。
      松弛状态下的余天青将原本略显拘谨的身体舒展开,声音变得轻柔放松,像轻轻撩拨发梢的清风。

      余天青却对李记慈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浑然不知,琢磨着今晚要不要再补几个菜,喃喃:“还可以加两个菜,你长身体呢。唔……都这么高了,还是悠着点长。”
      男人的攀比心是很重的。
      余天青骨架本就较窄,看着凭白比高三小朋友矮了足足一头。

      过一会儿,李记慈说:“你这样有点像Tom。”

      “Tom是谁?”不见得帅成阿汤哥吧。

      李记慈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一张汤姆猫昂首挺胸的表情包。

      “李记慈!加菜没有了!”

      …………

      两人回到余天青的公寓,余天青迅速从冰箱里取出一早做的焖肉,又简单炒了两个小菜。不多久,邻居夫妇带着狗来做客。

      捂不热的哈士奇在吃了余天青数不清的好东西后,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扑上去冲他大叫。好在余天青早有防备,取出一早准备好的狗零食丢给它。只要有吃的,天翻了都和它无关。

      饭前,四人围桌坐好,邻居夫妇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携手祷告之后才开始吃饭。

      老夫妇有二女一儿,都离开了波士顿,他们退休后的生活太清闲了,便向余天青请教中国菜。真正喜欢中餐的美国人很少,大多数说喜欢中餐的都是说那种本土化后的“左宗棠鸡”和Panda Express。所以在老夫妇对中国菜惊为天人的同时,余天青也非常高兴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饭桌上老太太突然问起Charlie,说有好些天没见他了。

      Charlie是余天青的室友,在附近一家社区大学读大三。余天青就说,“我室友喜欢玩,他回来的时候,通常你们都已经睡了。”

      “Work hard and play harder. ”

      老爷子说,要会学习,更要会玩。

      不愧是黄金时代的酷盖。

      可惜从小到大没人教过余天青怎么才算是会玩,他不上学的时候就喜欢在家里呆着,连作息节奏都和老年人很合拍。

      李记慈冲他眨眨眼,又对老爷子说:“我带他玩。”

      离开的时候,老夫妇特意和李记慈握手道别——他们进行了一场社交废柴的托管交接仪式。

      饭后李记慈执意留下帮忙洗碗。余天青没好意思拦着,但李记慈洗完的碗,他还要再重新刷一遍。

      “大少爷……”余天青终于忍无可忍,拎出一口锅指示。“阿慈,你看——锅边边上全是油渍!不合格,重洗!”

      李记慈听到“阿慈”,耳尖轻颤。

      在余天青家乡没人连名带姓地叫朋友,所以他随口起了个昵称,他用手指撵了撵锅边,把蘸有油渍的指尖作为证据。“看到吧,没洗干净。”

      李记慈把这声脆生生的“阿慈”翻来覆去咀嚼了几轮,心里舒坦极了,气定神闲地问:“不是有洗碗机吗?”

      洗碗机与世无争地躺在水斗下方。

      余天青从来没用过出租屋自带的洗碗机,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不用,就是没想起来过。

      不妨碍他信誓旦旦:“用洗碗机洗出来的碗,没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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