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要琐记》萦绕千芷

431、花底深朱户

　　阳光晴好，有薄薄的云，将炽烈的光泽遮掩住了。于是竹林间的凉气袭来，整个工地上的温度也便降了下来。
　　离开了“绘图坊”，经过“制作坊”，两人便来到了“烧制坊”。这作坊旁边没有树木遮挡，青天白日的在毒辣辣的日头下照着。
　　“这里的温度极高，咱们就不进去了——”子政唯恐零露中了暑热，只是远远的看了看这作坊而已。
　　循着尘土飞扬的道路继续东进，就是给兵马俑上色的地方了。这里面阴凉通透，只为方便让陶俑晾干。
　　零露慢慢走过去，看着桌案上数十样颜料，还有旁边正在给陶俑上色的工人，对工人的技艺越发赞赏。
　　黑色的头发，朱红色的头巾，小麦色的肌肤……
　　好像每一杆颜料笔，都在描绘着这只陶俑的生命。包括旁边的马儿，也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工地上的另一处房子，便是将烧制好的兵马俑，秘密送往骊山陵墓。每一只陶俑的周围，被放进箱子里的时候，都会事先塞好大量稻草，防止路上被撞碎。
　　零露轻轻的抚着陶俑身上的色彩，似乎看到了这只庞大的秦军铁骑，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威严。
　　荷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混合着清新的百杆竹子，将这座庞大的陶俑工地，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阿政如何不在咸阳周边烧造？也可免去了路途运输的辛劳？”零露很是不解，这么浩大的一个工程，绝对不止这三川郡一个工坊。
　　“黄河携带来的泥沙用来烧制陶俑最合适了，而且又是四渎之神，佑我大秦万年无期。”
　　据子政说，除了三川郡，这河东郡和上党郡，也有工坊在日夜烧造。最近反秦浪潮甚高，兵马俑的烧制自然要格外小心了。
　　听了子政所言，零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么说来，阿政是一早便开始着手了——可是我听闻，只有人死了才——”
　　“骊山跟青要山相连，我将陵寝建在那里，就是要陪着露儿的。”子政说着，便将零露紧紧的拥在怀里。
　　零露怎么会忘记，阿政很早之前就说过这样的话，也一直派了大量民夫前去修建陵寝。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谁也无法逃避。可是当这件事真真切切的来到眼前的时候，零露便有些惶恐。
　　她的阿政，断然不会离开自己的。想到这里，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着“神芝草”这种仙草。
　　“阿政见静姝的时候，可有提起过神芝草？”既然静姝决定了出手相助，那么应该会说出神芝草的下落。
　　子政摇了摇头：“影子一直在静姝身边，我也没法子去问——徐福那里，却不知有没有什么线索——”
　　说到这里，零露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章邯：“章将军不是随着福儿出了城？怎么会在这里？”
　　“章邯本就是负责兵马俑的烧造，之前我那么说，就是要看看徐福要做什么。”子政慢悠悠道。
　　徐福着急着要与章邯北上，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章邯奉命悄悄离开徐福，让徐福以为身边没有了任何危机。
　　果然如此，零露的担忧终究变成了子政的试探。也好，只要阿政安全就好。她望着天边的云际，心里多了一份安稳。

　　斑驳碎影，在树林中间游弋。鸟儿已经扑闪着翅膀，飞回到巢里去了。空中的云一层一层，像是江中的浪花。
　　徐福骑着一匹快马，一路朝泗水郡飞奔。索性他来得及时，城门口的大门还敞开着。
　　只是当他进入城中时，却发现城楼四周都躺着横七竖八的尸身。就连大秦的黑色龙旗，也都被扔到了一边。
　　他跳下马来，一路走一路看，街道上此时已经没有了人烟，只有几只乌鸦飞在空中，提醒着他，这里的空旷和死寂。
　　“什么人？站住！”忽然，一个冷声在徐福耳畔处回响。徐福浑身一惊，咽了口唾沫，立在了原地。
　　就这样，他被身后那个人捆绑着手脚，带到了一间厅堂内。迎着昏暗的烛火，他这才看清了桌案后的那个人。
　　“项王殿下？我是徐福啊，你不认识我了？”徐福连忙挣扎着身子，跪着往前面挪动。
　　谁想那个捆绑他的人，将利剑架在了他的咽喉间：“混账！在项王面前也敢造次！”
　　“英布，你先退下吧。”项羽见状，便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书卷。英布这才收回了宝剑，退出了厅堂。
　　看到英布离开了房间，徐福赶忙凑上前去，笑着道：“殿下快给我松绑，我有消息给殿下！”
　　随后，项羽取来自己的剑戟，在徐福身边猛然朝地面在砸去：“你若是胆敢骗我，我这就杀了你在我军前祭旗！”
　　徐福素来知晓，这项羽脾性暴怒，疑心又重。自己刚刚从三川郡而来，定是被当做秦军的细作了。
　　于是他耸动着肩膀，对项羽道：“殿下且看我这包袱里，是传说中的干将莫邪剑，还有半部《剑谱》，今日特来献给殿下！”
　　原来徐福从三川郡出来以后，本来想着挣脱开章邯的监控。谁想到章邯会忽然离开，徐福忙不迭的找寻项羽。
　　听得徐福所言，项羽便取下他后背的包袱，然后抽出两柄利剑。一个干将剑寒光利刃，一个莫邪剑英姿飒爽。
　　剑柄处的暗纹图案，精致华美，不亚于当年的越王勾践剑。他手持干将剑，在原地舞起剑来。
　　剑气生冷，将屋内的烛火骤然扑灭。划动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十大名剑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项羽说着，便将利剑朝着徐福猛然砍下去。徐福唬了一跳，急忙闭紧了双眼，半分不敢动弹。
　　“起来吧。”项羽说着，便将宝剑收回了剑鞘。这个时候，徐福方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的绳索，已经被项羽方才一剑砍断了。
　　他捂着砰砰乱跳的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站起身子，走到桌案前，拱手到：“小人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如何，让你打探的消息怎么样了？”项羽一面慢慢饮酒，一面不仅部门的问道。
　　“小人遵照殿下的吩咐，已经取得了皇上的信任——如今他们还在三川郡，青要掌门去了咸阳——”
　　“楚王那里，可有什么动静？”项羽想到之前，自己突遭袭击的那些断羽箭头，心里对楚王不得不防。
　　徐福摇了摇头，说道：“楚王自是支持殿下的，只是小人听说，皇上让章邯去调查魏咎。不过半路上，章邯却失踪了。”
　　章邯的失踪，会不会提前去了魏咎那边？项羽及其担心，如今虽然说拿下了泗水郡守雍齿，可是章邯那个人最难对付。
　　不过幸好有徐福，如果章邯来了泗水郡，那么徐福就是最好的挡箭牌。项羽留着徐福一条命，自是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