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的穆公子》臣归天命

56、传闻中的闹剧

　　穆钱对城西自助餐的事早有预想，却没有料到他们会闹得如此之大。

　　穆钱到场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伙计受伤了。有的是脸上有抓痕，有的是淤青。

　　当然，这并不是说明乞丐们有多大的能耐，而是穆钱招的伙计，从他们入职时就培训过无数次，在与别人发生冲突之时，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受点小委屈，更有利于掌柜和管事同对方谈判，毕竟店里伙计受了伤，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方终究有错，事情也更容易解决。若真是对方不在理而使伙计遭了罪，店里也会加倍赔偿。

　　他这样交待伙计本是有备无患，如今倒是巧了，打人的乞丐本是弱势群体，他们没有还手，反倒让周围看热闹的群众生了恻隐之心，舆论一边倒。

　　眼下场面已经被控制住，几个带头闹事的被官兵押住，正准备收队回府衙。

　　事情到这里本来已经结束，但好巧不巧，穆钱刚好看到官差人堆里站着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穿着深绯色的衣袍，带着精致的小银冠，背对着他，正仔细同官差捕头交待着些什么。

　　此人正是九皇子。

　　“九公子！”穆钱挤开人堆向秦谦靠近，“借过一下，九公子！九兄！”

　　“常兄！”秦谦也没想到穆钱会来得那么快，从闹事发生到现在不过才两刻钟。

　　“九兄怎么会在这里？”穆钱走到秦谦的跟前，笑盈盈地发问。

　　“闲来无事逛到此处，正好碰上，就顺手报了官。”秦谦笑着回答，语气很是轻松。

　　周围的伙计见着了穆钱，也都纷纷靠过来向他打招呼。

　　“常大掌柜。”

　　“大掌柜你来了。”

　　谁知这一声称呼，竟是让被押着的一个青年乞丐听了去，忽然抬头向穆钱啐了一口唾沫：“呸，奸商！”

　　一旁的伙计听到自然不乐意：“嘿，死要饭的你说什么呢？”

　　“方才没给你长教训真以为我们怕了你啊！”

　　“就是，骂我们大掌柜你是不是找死？”

　　乞丐丝毫不怵：“我就要骂，呸呸呸，死奸商，被钱眼子蒙了心的恶徒。”

　　“嘿，你个死要饭的你再说一遍？”有个伙计撸着袖子就要上了，却被穆钱挡了下来。

　　相比起伙计们的愤怒，穆钱表情倒是平淡许多，仿佛在听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反而望着那青年乞丐，饶有趣味地发问：“你说我是奸商，请问，我奸在何处？”

　　“你赚的钱哪儿有干净的？”乞丐咒骂道，“无商不奸。”

　　这句话没惹毛穆钱，反而把秦谦逗乐了，忍不住哼笑了几声。

　　穆钱看着秦谦笑得开心，自己也绷不住了：“想不到你还有几分学问，竟也知道‘无商不奸’，就是不知你可还知晓……”

　　穆钱正视着乞丐的眼睛：“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青年乞丐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恶狠狠看着他。

　　就在这时，一个老婆子叫喊着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扑倒青年身边，一边哭天抢地，一边用手去摸索青年的身体，直到确定青年没受什么伤，才终于没再叫唤，只默默抹眼泪，忽然朝着穆钱跪了下来。

　　“大善人，大善人啊，我知道公子是大善人，所以才会施舍我们那么久的口粮。可是我不明白啊，为什么公子现在却不愿意让他们再给我们留一口哪怕是剩饭也行啊。”

　　穆钱认出这就是那日在自助餐店门口问话的老妇人。

　　穆钱面无表情：“不论是不是残羹，都是我店里的东西，我有权决定如何处置。”

　　老妇人声泪俱下：“可我们都看到了，那些剩菜剩饭你们最后都倒入泔水桶了，既要丢弃，又为何不施舍给我们？”

　　穆钱：“因为，我不愿意。”

　　老妇人用袖口抹抹眼角：“可公子并不缺银子，这些饭菜留给我们，就当是行善积德，公子为何不愿意？！这对公子也毫无影响不是吗？”老妇人跪在地上，朝着周围围观百姓大喊，“你们说是不是？是不是啊？”

　　周围百姓听了这一出，也开始点头附和。

　　“确实，都要扔的，给他们吃了也没什么。”

　　“对啊对啊。”

　　“又吃不死人，扔了也怪可惜的。”

　　面对倒戈的舆论，穆钱毫不在意，只一心回应妇人之语：“怎会没有？”

　　他朝向老妇人微微弯腰，表情冷了许多，“正因为我当初做了‘善人’，现下不愿做了，才惹得你们在我店门口胡闹不是？若我从一开始就并未施舍这一口饭菜，如今那些泔水，我要如何处置，又与你们何干？”

　　“娘！你与他掰扯这些做什么？”青年乞丐扭动双肩想要挣脱官差的压制，“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怎会在乎我们这些叫花子的死活，怕是巴不得我们全部死光，才不会碍他们的眼！”

　　“我的银子，是我一文一文挣来的，不是天上刮来的，更不是趴在地上乞讨得来的，那你们呢？”穆钱叱喝道，“因为知晓有人每日施舍你们一口饭，就宁愿什么都不做，心甘情愿做一辈子乞丐？”

　　说道这里，穆钱忽然嗤笑一声：“既想做一辈子乞丐，那自然不是饿死就是被打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何必在乎这多一顿少一餐？”

　　这句话说得十分恶毒，连旁边的百姓都有些听不下去，开始对穆钱指指点点。

　　旁边的伙计实在不忍看别人误会穆钱，立刻站了出来指着围观者：“你们知道什么就在这里嚼舌根，我们大掌柜早就交待过，愿意让这些人到店里做工，给他们银两，可他们知道每日都能捡两口饭吃，便日日蹲在店外，什么都不愿做。若来日死了，也是他们自己懒死的，与我们大掌柜何干。”

　　其他伙计也纷纷附和：“就是！当叫花子了不起，不给吃就是我们没良心？说得跟谁以前不是叫花子似的。”

　　“我们大掌柜好歹还施舍过？你们有吗？”

　　穆钱同这对乞丐母子掰扯本就是为了出一口心中恶气，可自己这气还没出完，反而演变成了伙计们和围观百姓的对冲，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他本想出言阻止，却被秦谦从身后按住了肩膀，朝着他微微摇头。

　　“快些将人带走吧……”秦谦对着官差捕头交待道。

　　“是。”捕头恭敬行礼，“带走。”

　　秦谦又转头看向穆钱：“常兄，这里太乱，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嗯，好。”穆钱跟在秦谦身后一同往自助餐大厅走去。

　　穆钱的身后，好几个伙计还在叉着腰同百姓对骂。看着这些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伙计如此维护他，穆钱心里也有几分欣慰。

　　正当他回头想要追上秦谦时，忽然在人群之中撇到一道银光。

　　一个青布衣打扮的矮小男子，从袖中掏出了一把短小的匕首，借着熙攘地人群，逐渐向秦谦靠近。

　　“秦谦！”穆钱无意识地大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