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羽郎》夏闰五

21、第 21 章

　　“那是因为盐海郡北部山川地势是最低的，长歌郡比盐海郡稍微高一点，月户郡最高，快要赶上长宁山脉了。因为山势陡峭，气候寒冷所以乌槐木就生得少，乌槐木少了乌妖自然也就少了。”

　　孟词用手比划着，方便让宋尧真理解。

　　“以前卷英山附近也就偶尔出现一点乌妖，不足为惧，但是盐海郡北边的乌妖可就多了，而千秋都又在盐海郡正下方，长歌郡和盐海郡的情况差不多，所以盐海郡和长歌郡才建了这么多的城墙和关口，就是为了防止乌妖窜到南边来。”

　　孟谨托腮沉思，“去盐海郡路线不多，我们走的这一条算是最快也最安全的。”

　　宋尧真问：“大概多久能到？”

　　孟谨掐着指头计算时间，“大概三四日左右，我们且有得聊呢。”

　　三人沉默了一阵，宋尧真忽而问道：“盐海郡的海边是不是全是盐钢矿石啊？

　　孟谨的表情故作夸张，“对啊，完全看不到海呢。”

　　“你不知道吧？”孟词撩起一绺细发在指尖缠绕，“盐海郡所有的盐矿都必须通过许然之父亲之手才能运到各处，几百年前就是如此行事，所以许家又有‘盐海百年许氏’之称。”

　　“朝中历代宰辅，留名青史的文臣武将一大半都出自许家呢。”孟谨也在一旁感叹。

　　宋尧真之前想过许然之既然能进一阁，肯定也是一个尊贵公子，没想到居然能这么贵，如此看来，说整个盐海郡都是他家的也不为过。

　　走了几个时辰，过了几十个关口，车马行至一处平原，此处空旷不少，四面看去，乌黑的城墙都消失在视线内。

　　“又到关口了吗？”马车又停了下来，宋尧真揭开车帘，隐约担心起来。

　　宁玄拉着弓弦目光如箭，“前方有几只乌妖，别担心，你们不用下来，我马上处理掉。”

　　话音未落，宁玄几支羽箭射出，远方的乌妖瞬间被宁玄射死。

　　孟词诧异地握紧窗沿，姣好的面容此刻快要皱成一团，“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乌妖出没，此地平坦开阔，附近无山无林，还有这么多城墙阻拦，它们是如何闯到这里来的？”

　　宁玄收起弓，回过头大咧咧地笑着，洁白的贝齿展露无遗，“已经没事了，继续前进。”

　　到了黄昏时分，众人眼前出现一处密林，宁玄让众人停下修整，车内三人正好下车活动活动。

　　孟词揉着酸涩的脖颈，不解地问：“为何不继续走了？”

　　宁玄面色凝重，“我担心这林子里不安全。”

　　许然之饮了一口他自己调制的蜂蜜水，颇为舒畅般说道：“这条路我之前常走，林子里什么都没有，宁兄不必太过小心。”

　　宁玄仍然坚持着自己的直觉，“这我知道，只是我总感觉有些奇怪，我们之前遇到的那几只乌妖，它们出现的时机和地点也太诡异了，我想还是谨慎一些，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我们再穿过这林子上路。”

　　“有没有别的路，能绕过这树林的？”

　　大真各地总会有乌妖出没，孟词担忧大真百姓的安全，所以想快些赶往目的地。

　　许然之舔着后槽牙，看起来有些为难，“这里就这一条路，若要绕路的话，要绕一大圈，路程会拉得很长的。”

　　“我感觉这周边也不怎么安全……”四周的荒凉景象让孟谨浑身汗毛直竖。

　　孟词考虑一会儿，最终下定了决心，“趁天还没黑，不如我们还是快些穿过树林。”

　　她的想法宁玄很了解，他也愿意听从她的命令，“就这么办吧。”

　　众人纷纷上马进车，以极快的速度和太阳赛跑，只是太阳落山的速度还是更胜一筹，树林还未走到一半天就黑了。

　　“都停下！”宁玄急忙勒马，马儿鸣叫着悬起前脚。

　　“宁玄，怎么了？”许然之问道。

　　“我听到了乌妖的声响。”

　　孟词从车内探出头，“是不是听错了，我什么都没听到。”

　　“嘶……”

　　突然间，树林开出无数朵洁白的恶魔之花，一大群乌妖从四面八方涌来。

　　路边的树都被乌妖啃断，纷纷朝众人的方位倒下，宁玄急忙叫三人下车，他们才跑下马车没几步，一棵粗壮的树干便倒在车顶，马车瞬间瓦解，车前两匹马的缰绳也被压断，两匹马儿受了惊，慌忙逃远了。

　　宋尧真不禁疑惑，他收到的好像是个一羽令的任务，怎么会遇到这么多乌妖？

　　乌妖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众人早已经和乌妖交缠在一起，宋尧真挥舞着短刀寻找宁玄的方位，可他一时不察，被两只不知道从哪儿飞出的乌妖擒住了胳膊，还被它们拉到了半空，两只乌妖飞出了包围圈，将宋尧真给掳走了。

　　“救命啊！”宋尧真扯着嗓子努力呼救。

　　率先察觉的是孟谨，他立即在包围圈中杀出一道出口，脚下生风般往宋尧真被带走的方向追去，过了一会，宁玄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也急忙追在后面。

　　乌妖在树林上方飘荡，这可难不倒孟谨，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轻功了得，他在树梢上轻盈地穿梭，离宋尧真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孟谨追了几百米，直到快要追上时，他瞬间加快步伐，有如一道鬼影出现在两只乌妖面前，突然一剑刺出，将两只乌妖的面具给斩断，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眼神亦从容淡定。乌妖被孟谨解决后，宋尧真在空中没了倚仗，直直坠落，孟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宋尧真，两人缓缓飘落在地面上。

　　重回大地的宋尧真心脏跳个不停，方才孟谨矫健的身姿把他看呆了，“好厉害！”

　　获得宋尧真的夸奖，孟谨竟有些不好意思，“哪有。”

　　宋尧真反应过来要向孟谨道谢，他躬身行礼，“多谢你救了我。”

　　附近传来一阵打斗声，两人寻声而去，只见是宁玄正在和几只乌妖缠斗，孟谨帮宁玄两三下便解决了烦人的乌妖，宋尧真站在一旁观战，他心中责怪自己，什么都不会，总是要别人来救，他也想像宁玄和孟谨一样厉害。

　　宁玄在宋尧真身上四处寻摸着伤口的影踪，“尧真，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是孟谨救了我。”

　　孟谨收起剑，靠在树边，语气隐约有些吃味，“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事？”

　　宁玄木讷地问：“你没事吧。”

　　孟谨一时哽住了，他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啊，刚刚是谁帮你杀死这几只乌妖的？”

　　宁玄虽不明白孟谨为何生气，但他看到宋尧真和孟谨都没事心中就放心了。

　　孟谨恨恨地转身，“回去吧，不知道殿下那边怎么样了。”

　　在回去的路上，宋尧真一声不吭，孟谨看出他的心思，他将自责中的宋尧真一把拍醒，“我小时候也没怎么学过功夫，刚上卷英山的时候什么都不会，看到乌妖吓得剑都握不住呢。”

　　宋尧真很是惊讶，“那你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

　　“练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偷懒不放松，从早到晚认认真真地练，这就是我的窍门，因为我可不想被别人看不起，我想成为保护别人的人，就是因为有这个信念，我才有坚持下去的毅力。”

　　那一刻，孟谨身上仿佛散发着刺目的光芒，闪耀得宋尧真都睁不开双眼。

　　三人回到乌妖包围圈外，此时乌妖的数量比方才少了些，但这些乌妖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仍旧此起彼伏的舞个不停。宁玄站在远处挽弓瞄准，宋尧真站在宁玄几步之外保护，因为孟谨的鼓励，宋尧真心中生出了勇气，面对乌妖他也不像之前那般害怕，而孟谨则一跃而起，蹁跹在树梢之上，飞在天上的乌妖统统被他消灭，他身形轻盈，有如蒲公英飞在天际，乌妖和孟谨比起来都要更显笨拙。

　　圈里圈外以及半空三方合力与乌妖斗了几刻钟，终于是将乌妖悉数歼灭，众人累得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连一个字都没有力气讲。

　　休息片刻后，孟词才勉强靠着树干坐了起来，她问道：“大家都没有受伤吧？”

　　众人摇摇头，看来大家都平安无事，只是累着了。

　　许龄鱼恢复精神后，充满干劲地说：“我去找那两匹受惊的马。”

　　“我也去。”许然之心中有些愧疚，他觉得是因为他说林中安全，孟词才提议继续前进的，虽然众人都没责怪他，但是他想多做些事弥补过错。

　　孟谨坐到孟词身边，顺势靠在孟谨肩头，双眼注视着宁玄，“你的箭术还是一如既往又准又狠。”

　　孟词朝宁玄竖起大拇指，“看山人中就没有人能比得过宁玄的箭术。”

　　宁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孟谨转而看着宋尧真，嘴角浅笑着打趣道：“现如今有人保护你，以后你就不用担心孤身一人了。”

　　宋尧真抿着嘴摇摇头，“我需要多练练功夫。”

　　孟谨双手指向自己，“可以来找我啊，我来教你。”

　　宋尧真很意外，又很感动，与孟谨对视良久之后，笑着点点头。

　　宁玄暗自奇怪，这孟谨和宋尧真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许然之和许龄鱼将两匹受惊的马完完整整地找了回来，许然之给马匹重新换了马鞍，他自言自语道：“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乌妖，看来任务等级要升一升了。”

　　“暂时先别想这些吧，马车还能用吗？”林中光线不佳，孟词看不太清。

　　“车被压坏了，我们骑马上路吧。”许然之确认了一遍马车的状况。

　　孟谨心中盘算了马匹的数量，察觉不对，“少一匹马。”

　　“对，我们有六个人，马只有五匹。”一路上，马车和马匹都是许龄鱼在打理，所以他很清楚。

　　“没关系，我和......”

　　宁玄话说到一半，孟谨突然开口打断道：“尧真和我同骑一匹马吧。”

　　此话一出，宁玄和宋尧真两人都僵住了。

　　“好......好吧......”宋尧真不知如何推辞，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宁玄之外的人同骑一匹马。

　　宋尧真一跃而上，坐在孟谨身后，他偷偷瞟了宁玄一眼，刚好月光透过树的缝隙照在宁玄脸上，把他不悦的神情照得清晰明了，宋尧真瞧见后，心中暗自祈祷，只希望宁玄别生自己的气，而后一路上宋尧真再也不敢多看宁玄一眼。

　　一行人在路上走过重重关卡，在马上颠了三日之后，终于到达最后一个关隘——青梅关。

　　许然之的家就在青梅关中，此关城也是盐海郡所有关城中最大、最富庶之地，盐海郡所有的达官显贵、富豪士绅皆居于此。宋尧真一进青梅关的城门便被惊艳到了，城中房顶上的瓦片都是用琉璃制成，城门边有一座黄金制成的方塔在太阳底下闪着金光，街道两旁各种商铺酒楼，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妇人们皆打扮得珠光宝气，身上穿的衣料一看就价值连城。青梅关中真是富贵迷人眼，在宋尧真看来，这座城就是用无数的金钱垒起来的，比起千秋都的繁华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也太漂亮了吧。”宋尧真目不暇接，连连称赞。

　　孟谨瘪瘪嘴说：“这里也就还行吧，等你去看了云罗郡的白玉城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仙境。”

　　“比这里还要好看？”

　　“当然了，云罗郡可是大真最富贵之处，而云罗郡所有的财富都集中在白玉城，估计你都想象不到那里的人多富有。”

　　宋尧真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三岁稚童，“光是这里我就词穷了，白玉城得多壮观啊。”

　　“我举个例子给你听，白玉城的城墙上贴的都是上好的玉石，所以才叫白玉城。”

　　如此奢华，令宋尧真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