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羽郎》夏闰五

18、第 18 章

　　宁玄房间里有一幅坤舆图，图上画了整片大陆的全貌，通过坤舆图，宋尧真才了解到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这是一片东、南、西三面环海的大陆，北部山川密布，看不到一处平地。大陆之上有三个国家，大真国位于大陆西边，在三国之中面积最大，兖国在东边，都城名宛京，宛京位于兖国东部，靠海而居，兖国的土地面积比大真国小了一半。而南山国则位于兖国南侧，又小了兖国一半，看起来实力是三国之中最弱的。大真国和兖国的国界线是一条名为长宁的山脉，长宁山脉在大真国和兖国边界的北部，由北向南呈纵向分布，并没有贯穿南北，长宁山脉以南是广阔的平原。

　　大真国有六郡一都，六郡分别是盐海郡、云罗郡、月户郡、大仓郡、长歌郡、三川郡，一都便是千秋都。

　　盐海郡在大真西北，西南部是云罗郡，两郡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区域便是千秋都。

　　大真北部为月户郡，下马原便是月户郡中央的一块圆形平原，长生宫就建在下马原。千秋都在长生宫西南方，卷英山在长生宫北边。

　　月户郡南边为大仓郡，碧水湖在大仓郡最北端，东北部为长歌郡，长歌郡东边就是长宁山脉。

　　宁玄手指在长宁山脉处画了一个圈，“长宁山脉上据说有一棵非常高的乌槐木。”

　　“有多高？”

　　“没人知道，毕竟那边全是乌妖，而且还有鬼木人，太危险了。”

　　大真国东南部为三川郡，有诸多山地，三川郡东边就是兖国和南山国，是大真国边境之地。三川郡北边边界挨着兖国，南边边界挨着南山国，这里除了是三国贸易往来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战争纠纷最频繁的地方。

　　宁玄在坤舆图上敲了敲，“我父亲和大哥就在三川郡镇守边关。”

　　宋尧真忽而问道：“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怎么我来你家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他？”

　　“他呀......”宁玄噗嗤笑出声，“我三弟宁绯，他正专心科考，明年三月春闱在即，所以他日日将自己关在房中读书，不肯出门一步，还真像是一个闺阁小姐。”

　　“你大哥和你父亲都在边关，妹妹在宫里，那家里不就只有你母亲和弟弟了？”

　　宁玄叹了口气，“黛儿现在是公主伴读，她的肩上有了责任，让她去历练一番也挺好。”

　　宋尧真回想宁府上下井然有序，没瞧出一丝不妥来，他不禁感叹这么大个家，打理起来一定很费心劳神吧，“那你家里都是伯母一个人在打理吗？”

　　宁玄愧疚地说：“母亲将家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全家的重担都压在母亲一人肩上，这次回来我见母亲又多了几根白发，日夜操劳还是太辛苦了。”

　　听他这么一说，宋尧真更加待不住了，他想立马回房收拾细软，“我总是待在你家也不好，伯母这么忙还要日日关心我，我给她添了许多的麻烦，我还是回长生宫吧。”

　　“千万别这么说，我已经禀告过你们许主山，让你在我家养伤，等你的伤什么时候好全了，我们再回长生宫。”宁玄擒住宋尧真，生怕他跑走，“我早和我们林主山告了假，正好我趁这段时间在家里好好帮帮我母亲，我才是沾了你的光，你就安心住在我家吧。”

　　“谢谢。”宋尧真脸颊微红，避免宁玄看到，他只好扭过头去。

　　宁玄一只胳膊圈着宋尧真脖颈，将他拉进了怀中，“客气什么，就当自己家。”

　　过了一些时日，某一天早晨，宋尧真刚睡醒便去了宁玄房中，可房中空无一人，床榻上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想来宁玄早早出了门。

　　正好一侍女端了一盆水来房中打扫，宋尧真问她：“你可看到你家二公子去哪了？”

　　侍女放下水盆行了个礼，“二公子在祠堂。”

　　“外人能去祠堂吗？”

　　侍女转动清亮的眸子想了想，“可以的，宋公子识路吗？”

　　她这一问，问到了宋尧真的心坎里，“我正好想让你带我去呢。”

　　侍女笑了笑，“宋公子请随我来。”

　　宋尧真的手伤还未完全愈合，他用一块布包着吊在脖子上，平时走动起来也更轻松些，再不用担心会碰到骨头。侍女带着宋尧真绕了几个弯，便到了祠堂前，侍女行了个礼便又原路返回。

　　祠堂内很安静，庭院中见不到一片落叶，栏杆上也是一尘不染，看来每天都有打扫。宁玄站在祠堂中，他面向一众灵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宋尧真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宋尧真轻轻地走到宁玄身边，细声说：“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宁玄转过头来，他眼眶湿润，宋尧真的出现让他十分意外，他似乎不愿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模样，于是他立马转过头去擦拭眼泪。宋尧真定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十分后悔贸然闯进来。

　　“你进来吧。”宁玄没有回头，他的背影既倔强又孤寂。

　　宋尧真双手放在腹上，向宁玄微微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没打招呼就进来了。”

　　宁玄抿着嘴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我可以问问......怎么了吗？”宋尧真每问一个问题都很小心措辞。

　　宁玄静静地望着其中一个牌位，“今天是我生母的忌日。”

　　宋尧真惊讶地抬头，原来元彤管不是宁玄的生母，这件事让宋尧真十分意外，因为宁玄和他继母元彤管两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十分融洽，如果宁玄不说，宋尧真完全想不到，或者是根本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宋尧真一时词穷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好学着宁玄平日里揽着自己的样子，将手轻轻搭在宁玄肩头上，那一刻宋尧真紧张到手抖，但是宁玄此时需要一个人安慰，所以他豁出去了。

　　宁玄的目光存放在宋尧真脸庞上，眉眼之间满含柔情，“谢谢你。”

　　宋尧真心跳不止，他努力抑制躁动的心，像钟摆似的摇摇头。

　　“我生母和我父亲一样出身将门，两人情投意合、伉俪情深，父亲每每出征，母亲必会随军同行，不仅如此，母亲还会为父亲出谋划策，父亲母亲曾一同上阵杀敌，三军将士对我母亲无不交口称赞。我母亲是为战场而生的，所以她自然对家事一窍不通，也顾不上她的孩子。”

　　宁玄说到此处，笑容中透露出些许苦涩，“我小时候都是我大哥在照顾我，可怜我大哥那时也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还要管我这个小弟弟。我大哥和我母亲一样，坚毅果敢，英气非凡，世间所有女子都比不上我母亲......只是，优秀的人会遭天妒忌吧，我母亲生了一场大病，久治不愈，后来就去世了......”

　　一行泪从宁玄脸颊上滑落，宋尧真见了也不免动容。

　　“母亲去世后，父亲伤心了好久，在家里修养了几年，每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又过了几年，父亲续娶了我继母，我当时既伤心又生气，十分抗拒她当我的母亲，可我继母对大哥和我都很好，我看得出她不是装的，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是真心待我们好，后来我们相处得越来越融洽，我也真心将她当成我的母亲。”

　　宁玄替宋尧真擦去眼泪，他笑着说：“你怎么也哭了？”

　　宋尧真难为情起来，羞赧地笑了笑。

　　“我继母生于书香世家，她自小饱读诗书，头脑也非常灵活，能赋诗也能算账，将家里大小事务打理得挑不出一点错来，全家上下对我继母无不信服。后来我三弟宁绯、四妹宁黛接连出生，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尤其是黛儿，从小就爱闹腾，绯儿倒是和现在一样安静、爱看书，我觉得他是随了我继母。”

　　宁玄用肩膀碰了碰宋尧真，“我小时候还跟着我继母学过诗呢。”

　　宋尧真好奇之色跃上眉梢，“你写过什么样的诗？”

　　宁玄表情突然慌张起来，他立马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你还记得孟谨吗？”

　　“当然记得，怎么突然提起他？”

　　“我生母有一个妹妹，性子完全和我母亲反着来，我姨母和我继母挺像，都是爱书爱诗之人，她嫁给了山阴王，也就是孟谨的父王。”

　　宋尧真这才恍然大悟，他倒吸一口凉气，“那就是说，你和孟谨是表兄弟？”

　　宁玄咧着嘴笑，“对啊。”

　　“那是他大，还是你大？”

　　宁玄拍着胸脯说：“当然是我啦，他要叫我表哥呢。”

　　宋尧真看着宁玄生母的牌位上的文字——……墨氏瑛之灵位。

　　她是宁玄的母亲，宋尧真很想为她上炷香，以表自己的敬意，他询问宁玄道：“我可以为你母亲上炷香吗？”

　　“当然可以。”宁玄点燃三根香后交到宋尧真手里，宋尧真一只手受伤，只好单手插进香炉，然后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宋尧真面容哀伤，“我的母亲也去世了，我曾经亲眼见到她去世时的样子，从那之后我总会梦见那画面......”

　　宁玄轻轻抱住宋尧真，他很细心没有碰到宋尧真受伤的手。

　　“没事了尧真，我们的母亲在天上要是看到我们现在过得好好的，肯定会高兴的。”

　　宋尧真在宁玄肩上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