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绑定CP（上部）》金曦银尘

23、危险电话

　　首都机场。

　　落地之时，晨光微熹，北京这边的冬日寒风似比上海多了一分刚烈，没那么彻骨的刀锋尖刃似的湿寒，凌乱的城市地平线逐渐在霭霭灰朦天光中俊秀起来，亲昵拥抱大江南北世界各地的来客。

　　脉络庞大的交通枢纽就不太友好了。

　　厌尘灵和小江一出安检，便潇洒地被另一辆福特保姆车接走了。

　　就在小庄早打算借个便利搭个顺风车时，厌尘灵却堵住他们说：“起飞前，陈不是说，你的病因在我，让我别出现在你的生活中。已经让你勉强忍了一个多小时，就别再继续路上忍了吧。”他边说，边大步跨上车，态度极冷淡坚决。

　　把小江想施援他们的心浇了个灭，无奈向小庄耸耸肩。

　　福特扬长而去。

　　麒麟天华在北京不像在上海，给旗下艺人专门建了个小区。说白了，麒麟天华的主营阵地在华东，目前尚且还不够资历打入文化大都会北京。

　　厌尘灵在北京似乎自己买了房子。谢纵则住校。实际两人是不顺路的。

　　小庄埋汰地瞪了瞪谢纵：“你说你这胃病，到底为什么会和小灵子有关？真是！”

　　于是他们就只能被滞塞严重的交通密网困在出租车上，勇撞早高峰，从机场高速进了北四环后，龟爬了三个小时！

　　年末了，学校的事堆积如山地冒出来，许多的课业作品要准备，更有汇演这个重头戏不可马虎。

　　幸好谢纵还记得当年交的作业，凭着印象照抄，才多了点从容。

　　他印象中，这一年的汇演出了点小波折，可一下子却记不起具体什么事了。最近回学校也有三五回了，是以熟门熟路地摸到宿舍寝室，只有一个室友在。

　　那室友像是很紧张似的，一听到过来的脚步声，便直勾勾盯着门口，直到看到谢纵，错愕地叹了叹：“你来啦，又是刚从上海飞过来的？”

　　“怎么啦？”谢纵一下子就看出室友脸色神情都不对劲，直截了当问，“你在等谁？”

　　“没等谁……等会我们还是集合在表演楼教室排练，你也来吧？”

　　“好啊。”谢纵放了行礼，脱掉外套，打算换一身休闲学生气点的毛衣。他以二十八的年纪钻在这个二十的壳子里，总不由自主就穿得深沉了，而且受厌尘灵影响，不搭个衬衫就不习惯，以至于上次回校时，被室友调侃是不是近期混得不错，开始背上偶像包袱了。

　　“这两天你们排得怎么样？”

　　室友鱼晓吟突然支支吾吾：“嗯……还没怎么排，人总不齐，呃，俞枭最近很忙……”

　　谢纵佯装没听出话外音，因为他知道鱼晓吟还不打算说的样子：“那就好，真怕拖了你们的后腿。”

　　俞枭和鱼晓吟都是谢纵的室友，加上文学系的“大编剧”袁善衣操刀写了个剧本，他们四人成组，号称要在汇演上一鸣惊人。

　　然而距离汇演没多少时间了，谢纵只能叹一声，口号总是喊得响，无奈敌不过拖延症。

　　“我去食堂吃早饭，然后到教室来找你们。”

　　“我也去。”鱼晓吟像是坐立不安，忙蹦起来，仿佛跟着谢纵，能得到一丝慰藉。

　　但是从路上到食堂，再到吃完早饭去教室，鱼晓吟都没吐露一个字，泄露他为什么看上去心神不宁。

　　直到他们在教室里孤独地等了许久，没等来袁善衣和俞枭，谢纵不时看着时间，问：“约的几点？怎么他们俩还不来？”
　　“其实……”鱼晓吟的话突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他接了电话，走开到窗边。谢纵清晰明白地看着他被阳光打得苍白的脸，冷汗直从脑门淌了下来。

　　挂了电话，他走回来，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可疑。他说：“谢纵，你先回寝室吧，他们把排练取消了。我出去趟。”

　　谢纵返身便抓住他的肩，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是一点私事，我下午就回寝室，我们改晚上排。”

　　然而等晚上七点过后，鱼晓吟也没有给他来过消息，他回寝室一看，和早上离开前一模一样，走的时候桌椅东西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他有点担心，拿手机翻通讯录，找鱼晓吟或俞枭的电话号码，依稀仿佛想起来什么。

　　“嘟——嘟——嘟——”俞枭的手机仍没人接。

　　他又打给鱼晓吟。

　　“嘟——嘟——”
　　响了两声，有人接了，然而谢纵听到的却完全不是鱼晓吟的声音：“哪位啊？鱼晓吟的朋友是吧？”

　　这个声音很陌生，带着强烈的戏谑和不怀好意。他应该会看到来电人的名字，而鱼晓吟向来不给同学取什么花名，却故意装傻充愣，捉弄电话里的人似的。

　　谢纵立刻察觉对方语气里的那种桀骜肆意。
　　站在帝都的土壤之上，对这种调调自然会不由自主地戒备。

　　他冷静地寻问：“请问你是谁？这是鱼晓吟的手机吧？”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谁啊？”对方明显不会乖乖让谢纵掌握主动权。

　　谢纵道：“我是鱼晓吟的室友。”

　　“那也是北电的学生喽？表演系的？”
　　“是。”

　　“嚯嚯！”对方狎昵地笑了两声，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意味，“那麻烦你过来一趟，我给你地址。”

　　谢纵心觉不妙，皱了皱眉，沉声问：“鱼晓吟呢？他在吗？让他听电话——”

　　“你来就是了，快点，不然我们就结束了。”

　　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稍后，一个地址从鱼晓吟的微信上发了过来。

　　谢纵一看，把地址复制下来，发给了小庄。
　　他在微信上跟小庄说：“我一会要去这个地方，如果两个小时后没给你消息，你就报警。”

　　小庄立刻打来了电话，但是被他掐断了。

　　昏暗奢华的灯光照在光洁明亮的漆黑大理石地面上，清丽的香水味飘荡在那些衣冠楚楚的人身周，那一张张昳丽的面容，比钻石还璀璨闪耀，勾画出一幅人间极乐天堂的景象。

　　打扮得酒色生香的年轻招待从谢纵一走进来，便仿佛知道他的来意。

　　谢纵从头到脚全副武装，遮挡严实，却显露出少年人挺拔清瘦的干净轮廓。这样的人来此似乎只有一个原因，招待不消他说明，便主动带路往最高的包房走。

　　光只是看到招待要去的目的地，谢纵便已知今天这场鸿门宴的主办人不好应付。

　　他在脑子里想了一圈，却想不起曾经这个时间发生过这样的一幕，便把记忆的时间线往后延，一个个筛选他打过交道的那些衣冠禽兽。

　　早一点想到，他还能早做打算。

　　就那么几分钟的路程，实际上范围不会太大，他很快锁定了几个名字，并开始斟酌对策。
　　在这其中，有一个人最棘手。

　　“北派京帮四少”——林家和。

　　可是时间上又很不对，林家和要出现在谢纵视野里，应该还要两年以后吧？

　　此时虽还不成气候，但不久之后，娱乐圈的新生代，将有一股雄劲的飓风崭露头角，便是“南派上帮”和“北派京帮”。

　　实际上不管“上帮”还是“京帮”，这些个空有代号没有认证的民间遐想组织里，其成员之间可能并没有多少交情，甚至于压根不来往。可是在脑洞满天飞、拉郎如流水之下，建个“世界观”不过是动下笔头的功夫，众网友倾力协作，于是构造出了那么一个谱系，叫“流星谱”，人云亦云，广为流传。

　　在“流星谱”分支“京帮”中，城上排行第二，顾兰生排行第三，林家和排行第四，所以就叫他“四少”。

　　这三个人的排序得到全网公认，至于那个“第一”是谁，则从没有个统一说法。大概是这年头再横的人见“C位”也拱手相让；又或者是因为京帮少爷里，每个都惹不起，为了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林家和认识谢纵，并不是因为城上或顾兰生，这两人原本和谢纵都没有交集。

　　林家和是厌尘灵的好友。

　　两人怎么好上的，谢纵并不太知道原因和细节，也不太能想象。因为林家和是个大音痴。

　　然而痴迷音乐的厌尘灵的确愿意忍受他那破锣嗓子对音乐的糟蹋，还给他写过词儿，两人一直走得很近，来往史大概能覆盖“尘嚣纵横”的情史长度。
　　可能是厌尘灵为数不多的通讯录聊天名单里，友谊能双箭头的。

　　所以，林家和自然而然注意到了谢纵。

　　那一年，大雪纷飞的北京——

　　慕田峪长城山脚下，一条山道气势凌然攀在孤冷的田林间，谢纵拄着拐杖，无奈站在孤独的车边。

　　他的车抛锚了，因小庄去休假了，临时代班的新人助理不知所措等着天外劈下一道清雷，来给她手机信号。司机师傅咬牙在风雪里誓要让冻僵的引擎复活，却忙了半天，依旧让引擎给了他一个冷眼。

　　谢纵冷得浑身发抖，让助理回山上服务站去找人帮忙，助理说怕走夜路，上个山恐怕夜幕前下不来。

　　谢纵难得发脾气，对着红了眼圈的小姑娘，忍不住吐出一句：“那你回车上呆着去，穿这么少，还露着腿！站风雪里，生病了还得我照顾你！”

　　小姑娘一努嘴，眼泪喷涌而出，指着他鼻子破罐子破摔道：“果然艺人上电视那么好的脾气是人设，私底下完全两个样！我、我回头就辞职不干了，我要把你私底下的坏脾气全曝光到微博上！哼！”

　　谢纵：“……”

　　姑娘躲车上呜呜哭得的确很憋屈，谢纵头痛欲裂，跟司机师傅说：“你也回车上吧，帮我劝劝小姑娘，我不是故意骂她。”

　　他把衣服里藏的暖手炉塞给司机师傅，使眼色瞥了瞥车里，只好负气地望着茫茫雪道尽头，希望能看到有车来。

　　等着等着，夜幕就无情垂下眼色，谢纵也终于耗尽了耐心，恶狠狠把拐杖仍到马路中央，靠着车无力滑下去。

　　他缩在羽绒服兜帽下，用力抱着脑袋，紧扣手指，青筋明晰地爬在手背上，微微跳动。

　　因拐杖挡了路，一辆银色保时捷由远而近、英姿飒飒一路狂奔，却无奈停在了拐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