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时》西皮皮

11、第十一章

　　清风寨所有哨岗撤回，罗彦山下官道过路人自是畅行无阻。

　　运粮的车队，正缓缓行在官道上，这一队人马皆是精干的侍卫，看着便不大好对付。

　　陈珂隐在暗处，不由问道：“大哥，你说这群人真的是想以粮为饵，引我等上钩？”

　　易岑抬手拂开眼前垂下的枝叶，运粮的车队在他眼中越发清晰，“即便我等不上钩，也会是旁人。”

　　陈珂点了头，继续观察着那一队人马。他们二人行在山林中，速度不比那队人马慢。

　　过了罗彦山十里范围，就是虎头山的地盘，两座山头各自画地为营，互不干扰多年。

　　只是刚进了虎头山的地界，运粮队伍果不其然被一伙人给拦下。为首那人，陈珂自是认得，罗彦山多年前与虎头山打得不可开交，也就是这两年来，双方才相安无事，互不干涉。

　　陈珂原以为双方会打起来，却不想，马车上走下来一人，竟开始同虎头山为首之人交谈起来。他们离得远，听不清说什么，可是此情此景实在过于怪异。

　　他失声道：“大哥，这……”

　　易岑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说话，悄无声息地隐入暗处。

　　过了一里地，陈珂方才问起，“大哥，你说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清河镇也要不太平了吗？”

　　天子式微，诸侯野心渐起，各州打着剿匪平反的名头，实为争抢封地，战乱四起，满目疮痍，民不聊生。

　　多少流民离了故乡，去往别处逃生。

　　易岑皱了眉，虎头山要做什么，他自是管不着。

　　只是如今看来，便是他不想入局，清河镇也要变天了。

　　“回去再说。”

　　*
　　苏宁音已经快要将整个清风寨，她能去的地方走遍了，只有一个感觉，清风寨像是个避世隐居的桃源。

　　她走走停停，仔细打量着寨中的布局。

　　虽然寨中居民对她面露不善，到底也没有上前来发难，双方都互不搭理。

　　她往前走，只见前头某户人家前，摆了张八仙桌，正有个十来岁的少年拿着毛笔写字，旁边还站着位中年妇人盯着。

　　妇人拿起刚写好的一副字，看了一眼，颇为嫌弃，“二娃，你这字儿看着像画王八，能不能好好写？”

　　写字的少年苦不堪言，“娘，我已经努力了，再说了，写的再好，你还不是要拿着去烧掉，字丑字好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话音刚落，便被他娘拿着木棍敲背，“混说什么！”

　　少年边躲边叫唤，“我就只能写成这样了。”

　　苏宁音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热闹，心中有了个主意。

　　她走上前去，“大婶，我可以帮你写。”

　　那妇人吓了一跳，警惕的看着她。

　　“娘，这不是那个狐……”少年脱口而出，话未说完便被他娘捂住了嘴。

　　她也没管，捡起落在地上的纸张，上头写的字，确如妇人所说，像是狗爬。

　　“天元十六己巳年，岁立秋，天朗气清，今上淮州清河镇吴氏叩山神相佑……”

　　她读了两句，便知是篇祭山神地灵的祭文他，她执了一旁的毛笔，顺势在此张纸上接着少年断了的句子往下写，“今秋山神庇佑，风调雨顺，粮收丰盛，余此祭山神慈悲……”

　　她写的很顺，少年站在一旁，结结巴巴地跟着她的字往下念。

　　她的字写的娟秀工整，自是同少年的笔迹天差地别。

　　等她写完了这一篇，方递给妇人，“你看这如何，是不是你想要的祭文？”

　　“若是这样写，我再给你誊抄一遍就是了。”

　　妇人狐疑的看着她，那少年在一旁催道：“娘，她的字比大当家的还好看呢。”

　　妇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尽胡说八道。”

　　苏宁音再接再厉，装作要走，“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也是无聊，问问而已。”

　　她朝前走了两三步，果不其然听见妇人叫住她，“等等。”

　　苏宁音勾起嘴角笑了笑，而后收了笑意转身。

　　等写完了这篇祭文，她吹了吹纸上的墨迹，放在桌上，毫无留恋就走。

　　留下那对母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

　　她外出走了一圈，回家时，张阿婆见她欢欢喜喜的，便问：“遇着什么高兴事了？”

　　她笑眯眯道：”阿婆，是好事儿，您就等着瞧。”

　　人间敬畏神灵，逢年过节要祭祀不同的神仙，而今正值秋收时，自是要诚心祭地方山神，今日有吴家要写祭文，明日便有别人家。

　　若是她今日这副字写得好，旁人家或许也会找上她来写上一篇。

　　等到了夕阳时分，已经多日不曾有外人前来的小院外头，终于有了生人的声音。

　　“张阿婆？”

　　听见有人喊，张阿婆虽有疑惑，到底还是去开了门，“刘二娘，你来做什么？”

　　刘二娘带着几分尴尬笑意，将手中提着的一兜子豆荚递过，“刚刚去地里摘的，阿婆别嫌弃。”

　　“进来坐。”张阿婆让开了身，放她进来。

　　刘二娘将都豆荚放下，开始寒暄，“这些日子忙着庄稼事，都没能来看您，阿婆别见怪。”

　　张阿婆笑了笑，她们不来，哪里是因为太忙，只是因为不想看见她的阿宁，只是张阿婆也没有戳穿她，同她说着闲话。

　　过了好一会儿，刘二娘装是无意，打量着小院，“怎么不见那位？”

　　“你说阿宁？”张阿婆笑问。

　　“对，就是阿宁姑娘。”

　　苏宁音正打院墙后头出来，有些小小得意，可不是旁人自己就找上门来了吗？

　　她装作不知道的走了过去，”阿婆，这位是？”

　　“是刘家二娘。”

　　刘二娘忙道明了来意，“阿宁姑娘，我想请你帮着写一篇祭文，可好？”

　　哦豁，还真的是上门来求代写祭文的。

　　她点了点头，“可以，但我家没有纸墨，若要写祭文，还需得你找来纸笔。”

　　她话音刚落，刘二娘忙道：“自是有，我这就给你取来。”

　　夜深了，苏宁音揉了揉手腕，凡人可真是脆弱，提笔的手，写多了字竟然会发酸。

　　不过，目的达到就是了。

　　她同寨子里的人总是互相敌视，这怎么能行。

　　倒不如找个法子，缓解这种氛围。

　　如今看来，她找的突破口还是不错的。

　　张阿婆已然知晓她的想法，不免问道：“这些人中不乏有上回闹事者，你不生气？”

　　“今日他们提着东西来找我帮忙，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

　　“总不能一直都同他们互不往来，若非是我，阿婆同她们相处的本是不错。”

　　张阿婆听完，良久没说出话来。

　　苏宁音抱着被子放在张阿婆的榻上，“阿婆，今夜我同您睡，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