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心机怎么啦？》白玉未毁

3、画室

　　第三章

　　昨晚阮茶做了个噩梦，没有具体内容，只是单纯的溺水，但窒息感过分真实，导致他半夜惊醒后就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起床后阮茶便精神状态不佳，以至于到了公园里还有些恍惚。

　　写生的画架早支好了，但阮茶却迟迟没有动作，周围的其他同学都定好型了，他这才伸手拿笔。

　　阮茶起稿很快，写生本来就不宜时间过长，早上的太阳光线变换得很快，色彩也随之改变，太拖沓了容易画坏。

　　正值周末的清晨，公园里有不少大爷大妈在锻炼身体，看见这群学生架着画板写生，便有人觉得新鲜。

　　自来熟的大爷过去和他们搭话，问他们是哪的学生，学了多久画画。

　　阮茶这时候已经铺完了大体色，正在刻画细节，大爷在一旁看着，摇着扇子笑道：“你这画的挺好看。”

　　自学画以来，阮茶收到过不计其数的夸赞，大部分都来自油画领域的专业人士，甚至其中不乏权威人物，可此刻被一个外行人这样评价，他心里却莫名松快了起来。

　　写生长达两三小时，中途学生们便聊起天来。

　　他们都是大三的学生，明年就要毕业了，也就意味着要对未来的发展道路进行抉择。

　　毕竟都是千辛万苦考上国内顶尖美院的学生，不少人怀着对艺术事业的憧憬，可理想和现实总是很难平衡，没人敢说自己永远不图名利。

　　现在国内油画专业就业并不乐观，若是想进一步提升自身水平，大多数人会选择考研或者出国深造，但如果是家境一般急需赚钱的学生，就得考虑毕业后的工作去向。

　　某种程度上，阮玉荣说的没错，能往大学老师那方面发展，已经是一份很不错的体面工作了，不少人只能找到在教育机构教画的工作。

　　国内油画市场需求量并不大，大多人购买油画都是作为家里的装饰画，价格自然偏低廉，高价卖出作品的一般都是走艺术家路线，但对于刚毕业的学生来说，选择这条路难免有点前途未卜。

　　如果家里没矿，贸然当艺术家肯定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有相熟的同学问阮茶：“阮茶，你打算毕业了出国吧？”

　　阮茶刚作为交换生从Y国回来，也确实有出国深造的念头，但留学无疑需要一笔昂贵的费用，虽然这笔钱在一个月前对他来说只是几天的消费。

　　他不知道阮玉荣会做到哪一步，以前还可能只是虚张声势，但现在有了周家母子，阮茶觉得说不准是真的。

　　对阮茶来说，最简单有效的赚钱方式自然是卖画。

　　他现在的名气虽然还比不上那些国内的大师，但之前参展的时候，也有几家知名的画廊对他发出过邀请，只不过当时阮茶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收下名片后便搁置了。

　　几家画廊给出的作品系数都在400上下浮动，以长宽各一米的作品为例，价格在8万元左右。

　　对于刚入行的艺术家来说，这已经是不错的价格，但对比阮茶从前的消费，只能说聊胜于无。

　　阮茶在心里叹了口气，由奢入俭难啊。

　　结束了上午的写生，阮茶回宿舍睡午觉补眠。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睡眠质量太差，这一觉阮茶直接睡到了下午四点多，还是室友回来的开门声勉强将他唤醒。

　　看见阮茶呆在寝室，几个室友都觉得挺稀奇，其中一个打趣道：“今天没活动？要不要晚上和我们去联谊？”

　　闻言阮茶坐起了身，提到联谊，他就想起了季和泽，当初两人就是这么认识的。

　　他翻身下床穿鞋：“算啦，我还是先追季和泽吧。”

　　昨天借对方的笔记还没来得及看，阮茶便拿出来简单扫了扫。

　　季和泽写了一手好字，十分飘逸，就是记的废话有点多。

　　阮茶一目十行看完了，拿起笔记本走出了宿舍，他知道这个时间点季和泽一般都在寝室。

　　美院和经管院的宿舍楼各在两片相隔较远的区域，阮茶一直当作是散步，他去过季和泽的宿舍好几次，于是轻车熟路地上了四楼。

　　正要经过楼道的拐角，忽然听得走廊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冷淡声音：“关我什么事。”

　　阮茶顿了下步子。

　　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是季和泽的室友：“好心告诉你嘛。我表哥可说了，昨天阮茶全程连个面都没露，不知道是负气还是他爸爸不准。”

　　室友的语气像是半开玩笑，又有点像幸灾乐祸：“这下某人的豪门梦要破咯。”

　　听见这话，阮茶抬了下眉梢，他倒想听听看季和泽会是什么反应。

　　季和泽几乎是立刻便大声反驳：“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顿了下，他又缓缓道，“我本来就不喜欢他那样的人，不管他的家世背景如何，我都不会喜欢。”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

　　阮茶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入场了。

　　于是迈步走了过去，季和泽背对他站着，倒是他对面的室友看见阮茶面色一僵，随即低头装作看手机。

　　季和泽也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去。

　　正好对上了一脸坦然的阮茶。

　　阮茶上前几步，伸手将本子递过去，语气轻快：“喏，笔记还你。”

　　脸上的表情那般平静，几乎让季和泽怀疑对方可能并没有听见刚才两人的对话，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平常面对自己的阮茶，总是笑着的。

　　现在却面无表情，像是在看陌生人。

　　季和泽动了动唇，却终究没勇气问出口。

　　他接过笔记本，目光无声地望向阮茶，似乎是期望对方能开口说句话。

　　但阮茶却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他走出了十几步远，隐约听见季和泽的室友在问“你不去追？”，至于季和泽回答了什么，他没听清，不过也不重要了。

　　回去的路上，阮茶给人发微信：“给我介绍个新对象吧。”

　　他发消息的人是大他一届的学姐，之前帮阮茶介绍过几次男朋友，虽然她总吐槽自己像拉皮条的。

　　对方回的很快：“就和季和泽分了？”

　　阮茶：“不追他了。”

　　“要求呢？还和以前一样？”

　　阮茶之前只有两个硬性条件，即长得帅身材好，现在嘛，他慢吞吞地打字：“最好有点小钱，分手后不会死缠烂打。”

　　现在自己没了收入来源，恋爱对象不能太穷，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能好聚好散，他可不想又碰到像前男友那样的。

　　阮茶把新要求发过去，学姐回了一串省略号。

　　关上手机，阮茶觉得自己需要尽快赚钱了，没准过两天他沦为穷光蛋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美院，这不利于他的优先择偶权。

　　他不太想重新去联系画廊，先前他拒绝得果断，现在突然找回去，不就是明摆着脸上写了“缺钱”二字。

　　好在现在有不少线上的艺术品交易平台。

　　阮茶平日里的习作基本都放在家里，顶层是他的个人画室，他打算挑拣几幅先挂到网上。

　　*

　　周祺带着一行同学来家里玩。

　　虽然阮玉荣否决了他邀请这些朋友参加昨天的生日宴的请求，但周祺也能理解，毕竟这些穷酸同学没见过什么世面，万一在宴会上出丑就不好了，而且阮玉荣特意允许了他今天在家里办一个小型的生日party。

　　今天家里没人，阮玉荣去公司，周海艳和几个富太太出去逛街了，明明是昨天才认识的人，现在却宛如亲姐妹一般手挽手去商场，既荒诞又合理。

　　周祺一边欣赏着他那些朋友的土包子模样，一边在同学试图触摸装饰花瓶时轻飘飘丢下一句：“小心点，那个瓶子要八十万呢。”

　　吓得男生赶紧缩回了手，看向周祺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炽热：“你爸也太有钱了吧。”

　　周祺只是笑笑。

　　很快他又开始炫耀自己昨天收到的生日礼物，全是些价值不菲的东西，看得众人又是连连赞叹。

　　吃过晚饭，周祺带他们参观整座宅子，坐电梯到四楼的时候，有同学望着拐角处向上延伸的楼梯问：“这上面是干什么的？”

　　周祺闻言顿了下，他之前上去过，但被上了锁，听家里的佣人说那是阮茶的画室，平时谁也不让进。

　　他语气轻蔑：“好像是我那个哥哥的画室吧。”

　　“竟然还有专门的画室。”有人惊讶道，“你哥哥画画很厉害吗？”

　　周祺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厉害的。”

　　他知道阮茶得过一些奖，但只要有钱谁都可以拿奖不是吗？

　　那人好奇道：“我能上去看看吗？”

　　周祺本来想说上了锁进不去，但又觉得有损自己的面子，便说：“随便你。”

　　于是几个同学往楼上走，周祺也跟在后面。

　　门果然紧闭着，有人上前转了下门把手，没打开。

　　周祺心里不屑，还有人进来偷阮茶的那些破画不成？

　　同学们有点失望：“进不去啊。”

　　“你们知道为什么上锁了吗？”其中一个男生揶揄般笑了笑，发挥他从电影里得到的仅有的一点和艺术相关的黄色废料，“我猜里面肯定全是裸体画。”

　　有女生害羞地惊叫了起来，那男生却不以为然，故作聪明地科普：“搞艺术的都这样。你们懂不懂什么叫艺术？”

　　周祺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但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很变态，于是他轻飘飘地附和：“谁知道呢。”

　　反正阮茶应该也画不出什么正经东西。

　　有人开始起哄：“周祺，你叫佣人把这里的门打开吧，我们想进去看看。”

　　周祺面色一僵，他知道阮茶说过不让任何人进去，但要是自己没办法打开门，不就间接表明他并不是这里名正言顺的主人。

　　他迟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这有什么好看的。”

　　男生说：“让我们看看呗，里面到底有什么。”

　　年轻学生的好奇心一上来，怎么也拦不住，周祺正想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这时哐地一声，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阮茶站在门口，面色不虞。

　　因为没想到里面有人，一时间那些同学都呆住了，有反应快的伸手戳了下周祺，“这就是你哥哥？”

　　平日里周祺很少有机会和阮茶说话，因为大多数时间阮茶都会直接无视他，现下虽然有点被抓包的心虚，但毕竟身后站了那么多同学，再怎么他也不能输了面子。

　　于是周祺理直气壮道：“我邀请我的同学来我家参观，有什么问题吗？”他特意把“我家”两个字咬得很重。

　　阮茶看他一眼：“滚。”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同学也都意识到两人的关系不对头，他们知道周祺是重组家庭，对面那人才是正儿八经的少爷，但阮茶说话实在不客气，于是都站在了周祺这边。

　　“你哥哥说话也太过分了吧。”

　　“对啊，居然叫人滚。”

　　周祺却故作大度：“没事，毕竟他是我哥哥嘛，我不介意。”

　　他借口说让同学们下去吃甜点。

　　众人都识趣地坐电梯下去，但周祺没急着走，他咽不下这口气。

　　“你怎么回来了？”这语气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阮茶本不想理会，但他忽然瞥见周祺衣服上别了一枚钻石胸针，在光线下折射出炫目的瑰丽。

　　因为对色彩敏感，阮茶便多看了一眼。

　　周祺注意到阮茶的视线，不由有几分得意，不经意般伸手拂过那枚胸针：“这个是颂雪哥哥昨天送我的生日礼物。”

　　“本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是不想收的，但既然是颂雪哥哥的一片心意，我也不好拒绝。”

　　阮茶抬眼看向他，故意装出一副挺感兴趣的样子。

　　见他有反应，周祺又接着说，“忘了和你介绍了，薄颂雪你应该听说过吧，只要进展顺利，不久后他应该会是我的未婚夫。”

　　阮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是吗？”

　　见状周祺不服气，极力证明道：“你刚回国，可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巴结他，但颂雪哥哥哪都没去，只来参加了我的生日会。”

　　见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阮茶没了兴趣，转身关上了门。

　　“你！”

　　被一同隔绝在外的还有周祺气急败坏的声音。

　　回到画室，阮茶翻出手机相册，他刚拍了几幅画作的照片 ，已经挂上了交易平台，相册里还有一张昨天拍下的照片。

　　他之前追的季和泽也算得上院草级别，之前更是因为一段偷拍在社交媒体上小火了一把，可眼下和照片上的人一对比竟然略显寡淡。

　　阮茶陷入了思考，刚才周祺的话提醒到他了。

　　硬性条件，完全符合。

　　有点小钱，不止一点。

　　至于分手的问题，薄颂雪毕竟是北城人，在这边估计呆不长，终究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到时候分手自然也就顺理成章。

　　多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