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海棠终绽放》安唯宸

28、第二十八章

　　婆婆以为洛沅芷是害羞了，也没在意她的否认，继续说：“你们也
　　是上山求签的吗？我跟你们说哟，这清因寺最灵的就是姻缘和送子观音了。我孙女结婚三年了都没怀上，前两个月我就和我老头子上来求了一趟，这不，这个月还真怀上啦，今天我们啊是过来还愿的。”
　　“是吗？那太好啦！恭喜二老了。”既然刚刚的否认都没否完，洛沅芷也不打算再说其它，就当是聊天了。
　　“谢谢谢谢，”婆婆很开心地笑着，“不过你看上去年纪还很小，现在你们年轻人都不着急，也不信这一套啦。但老话说得好，心诚则灵嘛。”
　　“这也没什么信不信的，个人信仰嘛。”洛沅芷家里没人信佛，但她也不会去打破别人的信仰。
　　“是啊，”婆婆说，“我们老啰，也没什么能为子孙们做的，爬趟山，求个心安，也算是做了点事儿吧。”
　　“好啦，”一旁的爷爷边收起水壶边开口道，“咱们也别打扰人家小两口歇息了，先上去吧，一会儿中午还得赶回去，小余还等着接我们过去吃饭呢。”
　　“对哦，瞧我这记性，是得加快些了。”婆婆被爷爷扶起来，跟洛沅芷他们说了再见。

　　两位老人离开，洛沅芷却发现于驰一直在目送着他们，直到树林遮住了他们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于驰，于驰？”洛沅芷唤了好几声，于驰才转了回来，不知怎么，她好像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悲伤。

　　于驰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对爷爷的印象只存在于以前家里挂着的那张黑白遗照。那是爷爷这辈子唯一的照片，还是当年跟奶奶结婚时照的，年轻，且英气十足。
　　那个男人曾经说过于驰长得有他年轻时候的范，可奶奶却说于驰更像爷爷。只是爷爷是爱笑的。
　　于驰的记忆里只有奶奶一个人。从小到大，奶奶总是唤他“小鱼”，不是于驰的于，而是鱼儿的鱼。这是妈妈留给他的小名，只是于驰没有关于妈妈的记忆。
　　奶奶走了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叫他了。刚刚猛然间听见那位老人叫出这两个字，他甚至不知道那个“YU”是哪个字，但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素未谋面的爷爷。

　　老去的人和初生的婴儿是最难分辨长相的，许多老人气质相似就总会给人一种人也相似的感觉。于驰想，如果爷爷还活着，必定也和刚刚的老人差不太多。花白的发须，慈祥的面容，连脸上的褶皱分布也或许没什么不同。

　　可他们终究是不在了。

　　“你没事吧？”洛沅芷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于驰调整了一下心情，伸手将洛沅芷的帽檐往下压了点说，“继续走还是再歇会儿？”
　　“哎呀。”被遮挡了视线的洛沅芷也懒得把帽子再抬上去，她仰起头，
　　从帽檐下睨着他，竟然发现于驰在笑。

　　明明刚刚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才几秒，这人就变了脸。
　　不过洛沅芷就喜欢看于驰笑。
　　于驰笑的时候面容动作并不大。微微上扬的嘴角，眼睛也会跟着眯起一点。和开怀大笑不同，但也会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不少。

　　“走吧走吧。”洛沅芷低下头，把帽子戴好，站起来又走到了前面。她感觉到自己脸有点发烫，不想让于驰瞧见自己脸红的模样。

　　从叉路往林子深处走，路面不再有石阶，但也铺了一层薄薄的碎石，有些硌脚，却不难行。
　　洛沅芷对这条路已经很熟了，曲折辗转了好一会儿，中间有一小段可以说并没有所谓的路了，但洛沅芷却没做停留。
　　终于，她在一处不大的平台处停了下来。

　　“到啦！”洛沅芷舒了口气说。

　　这里的山体向内凹了一块儿，不是人工凿出来的，有点类式于一个没有深洞的山窝。外露的平地最多也就六七个方大，地面还生着杂草。平地上有几块表面还挺光滑的大石墩，坐下来当凳子正好。
　　这样的地方在这座山里肯定不止这里一处，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应该就是这里的视野还不错。
　　从平台上往下看，没有树木遮挡视线，但这里的海拔并不高，要看这座山的风景这里肯定不是好地方，但山下有很大一片区域的景色能尽收眼底。

　　洛沅芷从于驰手里接过包，从里面翻出湿巾将石墩擦干净，又变魔术般从内袋里抽出两条方形的布铺在上面，然后跟于驰说：“坐下来歇会儿吧。”
　　于驰没说什么，他在洛沅芷身边坐下，两个石墩挨得挺近，又比较矮，相比洛沅芷来说，他坐下来的舒适度并不算高。
　　洛沅芷把包放在两人脚边，跟于驰一人拿了瓶水喝着。

　　这里已不在东面，上午的阳光只能从斜面照过来一些，打在平台最前面。他们坐的这里就有些背阳了，微微的春风吹过时，还带着一点点凉意。

　　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快一年了。去年是五一假期过来的，洛沅芷只身一人，其实好些年她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她小时候跟父母来过这里，那时候还在上小学，就是单纯过来爬山。很多当时的事儿她已经不记得了，但她却记住了从山顶第一次看见的那片海棠花林。
　　花林在山脚之下，其实在山顶是看不出什么的，只是粉艳艳一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她问了爸爸才知道那一片是什么。
　　后来她也去那个园林里玩过，小小的花朵簇拥在树枝上生得很是茂密，虽然离得近了能更清楚地看清花的样子，但却少了那种一望一大片的壮观。
　　洛沅芷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花。它不娇贵也甚少香味浓郁，甚至有些品种是无味的。要说它色彩有多出众在花的世界里比它好看的还有太多。但洛沅芷就是喜欢上了，从那以后，不管是在路边遇见还是在某件物品上看见图案她都会不自觉地蹙足观看。

　　再后来就是高中了，洛沅芷跟朋友过来爬山，走的是一条小径。也正是那回，她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方。
　　她们在这里歇过脚，洛沅芷一眼就看见了山下的海棠花林。这里不高不低，视野正好。只是那时候是秋天，海棠花早已谢落。
　　从那以后，洛沅芷就记住了这个平台。其实这个地方并不好找，再次来时洛沅芷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这里没有前人开出的路，四季一换，周围草木重生，和这座山里大部分地方一样又成了原生态。
　　但耐不住洛沅芷有心寻找，次数多了后，她自己就找到了一条方便的捷径。
　　也还好这座山一年四季游人都多，辟出的小径小道也多，野生的小动物倒也时常可见，但凶的猛的带毒的已经几乎没有了。
　　这里地势较低，就更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渐渐的，这里也算是洛沅芷的一处秘密小天地了。

　　洛沅芷手掌撑在腿侧的石墩上，整个上身微微后仰，徐徐微风吹过脸庞，四周安安静静，特别舒服。
　　而且于驰就坐在她身边，他们手臂相贴，静逸中透着一股小小的亲密。她突然就想起之前在小亭里遇见的那对老人，想起老人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将那些误会坐实。

　　“于驰，”洛沅芷轻轻唤了声，“我终于有机会带你来这儿了。”她也没等于驰答话，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地继续说，“其实上学那会儿我就想带你来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今天终于来啦。”

　　于驰从到了就一直在默默观看，但这么半天了，他也没看出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会儿听洛沅芷这样说，他不免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
　　但他也没问，他本就不是个凡事要探个究竟的性格，如果洛沅芷想说她自然会说。
　　他看得出洛沅芷似乎很喜欢这里，甚至在她的眼睛里于驰看见了一些不一意的意义。

　　不知怎么，他想起刚刚在路上的时候洛沅芷说的话，勾起嘴角问道：“这就是你为我选的买卖之地啊？”

　　洛沅芷反应了一小下才明白于驰说的什么，她有些惊讶，于驰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用开玩笑的口气说话了。

　　“是啊，”洛沅芷顺着他的话回答说，“怎么样，这地儿够不够隐秘？”
　　“嗯，”于驰身子往前将手交握，手肘就放在膝盖上，咂嗼了下嘴才继续说，“就是不知道买家能不能摸过来了。”
　　“噗哈哈哈！”
　　洛沅芷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于驰这突然的转变，但心情是真的越来越好，她没什么形象地大笑了半天，想止也止不住的那种。
　　于驰就在旁边看着她笑，在她终于慢慢减弱笑声的时候才无奈地摸上她戴着帽子的头顶，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宠溺。
　　洛沅芷渐渐平息笑意，她看着于驰，于驰也在看她。山林里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还有风吹响树叶时一点“沙沙”的声音。而除此之外，这里实在过于安静，安静到洛沅芷能很清晰地听见自己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响地心跳声。
　　洛沅芷抬手握住了还按在她头顶的手臂上，然后抓着于驰的手腕拿了下来，落在他们中间的空隙处，也没放开。
　　她垂下眼闭了闭，又缓缓地深吸了一大口气，抬起头看着于驰的眼睛说：“如果买家是我呢？”

　　洛沅芷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止不住地颤抖，连抓着于驰的手指也因紧张而用力到了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