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海棠终绽放》安唯宸

10、第十章

　　洛沅芷的背都在一瞬间挺直了起来。紧张，尴尬，却又带着些许雀跃和欣喜的情绪一鼓脑全涌到了她心里。

　　“醒了？”于驰倒像个没事人一样，顺手把门关上后看着洛沅芷问道。
　　“嗯。”洛沅芷无措地点了点头，才发现碗还捧在半空中。她赶紧先把碗放下，想了想还是把里面的水倒到水池里，又打开水龙头将碗冲了遍才停下。

　　于驰手里提着个方便袋，直接走到厨房里把袋子放在流理台上。厨房不小，但两个人突然身处一间屋时，洛沅芷的紧张又添了几分。
　　这会儿和昨晚已大不相同。昨晚不管是做游戏还是后来于驰送她回家，洛沅芷那时的状态都已经算醉了。而现在，她是完全清醒的。
　　她看着于驰走到砂锅前，揭了盖子用勺子慢慢在里面搅拌了一会儿，应该是感觉差不多了，他就把火关掉了。
　　诱人的粥香因盖子被打开而彻底散发开来，白色的烟雾中，于驰的面容都柔和了不少。
　　他穿着和昨天差不多样式的大衣，只是颜色变成了黑色，显得更加挺括，头发没做造型，正松软地铺在头顶。
　　厨房的窗户是先前就开着的，今天天气大好，下了多天雪后难得的阳光洒满整个厨房，金灿灿又暖阳阳的，特别舒服。

　　于驰本不是话多的人，除了刚进门时问了洛沅芷那一句后就没再说话。
　　他虽然行动上没什么异样，但见到洛沅芷那样，知道她此时肯定是不太自在的。干脆就更不说话了，只专心做自己的事。

　　可这会儿洛沅芷站的地方正好挡住了放碗处，于驰不得不再次开口：“要不你去客厅沙发上坐一下好不好？我拿下碗给你盛点粥。”
　　这种凑近了又是在清醒状态下听见于驰声音的洛沅芷更加克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她从来就对这个人的声音没有一丝抵抗力——不管是温柔的还是心狠的。

　　直到她真正坐到沙发上才反应过来，于驰刚才说的是要给自己盛粥。她想推辞一下，却看见于驰已经端着粥走过来了。
　　于驰把粥放在洛沅芷面前，另一只手上提着刚进来时那只袋子，他一边从袋子里往外拿东西一边说：“我这儿没桌子，你凑合着在茶几上吃好吗？”
　　“我...”洛沅芷停了停还是说道，“我得回去了，昨天说好今天回去跟家里人吃午饭。”
　　于驰取出几盒打包的小菜，听见洛沅芷的话顿了顿才说：“多少吃一点，先垫垫胃，你昨天喝酒喝太多了。”

　　再要拒绝就不太好了，洛沅芷这会儿的胃其实也的确在开始难受。而且这个粥不管是闻起来还是看上去都很美味，最重要的，这粥是于驰亲手煲的。

　　她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

　　沙发和茶几的高度差不多，坐在上面吃饭很不方便。洛沅芷干脆蹲了下去，拿起小勺沿着最上层舀了一勺进嘴。
　　香醇的鸡汤浸着软烂的大米，只加了一丝盐作为调味。热烫的粥顺着食道进入胃里，一瞬间就让她体会到了满足感。
　　“很好吃哎，”洛沅芷仰起头对着于驰笑，“谢谢你。”

　　她眉眼弯弯，洗净淡妆的脸上白皙细嫩，一夜宿醉后肤色更白了些，连着嘴唇都泛着点灰白。头发很随意地在脑后挽了个髻，只有鬓角处散落着几缕束不上去的发丝。
　　如果不是知道她有多大了，如果肤色再缓和些，现在的洛沅芷看上去和高中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那时候的洛沅芷就是常年梳个丸子头，她本就长得脸嫩，个子又小，总是像比同班的人都还要小些。
　　他们俩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洛沅芷总喜欢对着于驰笑。有时候是在放学后的空旷教室里，她和他面对面而坐，在于驰靠自己解出一道难题时她会就着趴在桌前的姿势仰起头对他笑。又或者在于驰送她回家的路上，她会不经意间转回身，看着跟在后面的于驰笑。

　　洛沅芷原就是个爱笑的女生，笑起来的她总会让于驰的心为之一暖，将那时候生活中的鸡零狗碎都忘掉，安心沉沦在洛沅芷为他营造起来的一方小天堂里。

　　于驰察觉到自己发呆时间有点长，洛沅芷都从笑脸转为疑惑了。他轻咳了几声，拿出袋中新买的牛奶说：“我去给你热一杯喝。”
　　“不用了，”洛沅芷拦住他，手也伸了出去抓住了于驰的衣袖说，“真不用了，我喝点粥就好。”
　　于驰没法脱身，强装了半天的沉稳也眼见着快要溃败。
　　洛沅芷却一改之前的紧张，干脆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于驰的袖子说：“要不你过来坐会儿，咱俩从昨天到现在也都没好好说过话。”

　　她和于驰的过往里，洛沅芷一直是主动的那一方。主动接近于驰，主动帮他整理笔记，主动跟他多说话，甚至到后来的主动告白。

　　六年没见了，洛沅芷心里从来没忘记过于驰。她喜欢他，一直一直，是身边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如果这辈子都不能再和于驰见面，或许多年以后她会把于驰彻底埋进心底，然后嫁个合适的人，生个孩子，直到老去。
　　但老天爷却偏偏又让她遇见了于驰。最初的慌张过去后，洛沅芷就不是个退缩的人。于驰说他现在是单身，大不了就再重追一次。

　　任何事，总要试过，才不会留遗憾不是吗？

　　于驰依言坐到了沙发上，洛沅芷还是蹲在茶几前。
　　说是想聊聊天，但洛沅芷却还是不太知道应该从哪里聊起。
　　电视里那些多年不见的人见面总要问一句对方这些年过得好吗,但洛沅芷不想这样问。

　　她安静地喝了几口粥，胃里有了点东西后也不再难受了。屋里又开着暖气，再加上热烫烫的粥，洛沅芷这会儿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连着脸上的血色都好了许多。
　　她干脆把碗捧在手里，站起身在于驰身边的沙发上盘腿坐下，脸正朝着于驰的方面。

　　过于安静的空间总是会让人比较尴尬。洛沅芷手里的碗正好充当了暖手宝的作用，她慢慢转着碗，然后问于驰：“这些年，你离开淮城了吗？”
　　“嗯。”于驰点了点头，他从洛沅芷坐上来后就也看着她。
　　“那这里...”洛沅芷环视了一下屋子才继续问，“是你现在的住所吗？”
　　于驰隐了隐眼光，说：“公司给安排的。”
　　“所以你现在在上班？而且是在淮城？”洛沅芷有些欢喜。
　　“不是，公司有打算在这边开展业务，”于驰见洛沅芷眼里刚刚升起的光亮一下子又暗淡了下去，赶紧补充道，“但我是想把这边弄起来，然后......”
　　然后就可以在淮城定下来了。
　　后面的话于驰没说，在事情没有完全定下来前，他不想做任何承诺。

　　洛沅芷自然也懂了于驰的意思。他们才刚刚遇见，如果这次不是周诚皓刚好碰见了于驰并且拉着他来同学聚会，于驰百分之百不会自己来的。

　　所以，重逢只是个意外，是他们谁也意想不到的意外。

　　洛沅芷苦笑了下，难怪这间屋子会那么空，说不定在此之前就算于驰会到淮城，这里也最多就是他的一个落脚地。
　　和酒店无异的落脚地而已。
　　但这套房子就算简单，在淮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公司能给他安排一套房做为住处，至少能说明于驰现在过得一定还不错。
　　他能过得好，是洛沅芷这些年最常有的期盼了。是比希望跟他再见面更让她期许的事。

　　这样想着，洛沅芷又开心了许多，一问一答的对话就又继续了。

　　“你从我们班退学后去哪了呀？”洛沅芷问。
　　于驰抿了抿嘴说：“刚开始一年换了很多地方，后来一直在恒州。”
　　“恒州？”洛沅芷不得不惊讶，她大学在恒州呆了四年，没想到于驰竟然也在恒州。所以除了最开始的一年，他们竟然还在同一个城市生活过三年吗？而最开始的一年里，洛沅芷还能在直播间里蹲到于驰。她那时候就很奇怪，于驰的直播背景总是不一样，原来那一年他还在不停地换地方。可后面既然在恒州定下来了又为什么不直播了呢？
　　见洛沅芷惊讶，于驰解释道：“后来我去复读了半年，大学也在恒州上的。只是我耽误了一年时间，高考成绩并不理想，考不上你上的A大。”

　　说完，于驰才发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但后悔也已经来不急了。

　　“？”果然，洛沅芷眨巴着眼睛望着于驰，嘴角上扬地问他：“所以你知道我在哪上学？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于驰低下头，好半天才抬起来，“你曾经说过你要考A大。而且你成绩一直很好，很稳定，大学自然只会去那。”
　　“是吗？”洛沅芷没有得到想像中的答案。她其实特别想告诉于驰，他的离开对她的打击很大很大，大到他刚走的那次月考只考了全校第56名。哪怕之前于驰在的时候已经对她说过狠话，他们的关系也成了陌生，可至少人还在同一间教室，她还能看见他人，洛沅芷的成绩都没退步。要不是后来于驰又恢复了直播，她又能听见他的声音，最后高考会变成什么样洛沅芷自己都不敢想。
　　洛沅芷尽量不去在意，继续问他：“所以你是一毕业就开始工作了吗？做什么呢？”
　　于驰看得出来洛沅芷心里藏了许多话没说，但现在的他也实在没法再解释更多，只能顺着洛沅芷的问题回答道：“和朋友合伙开的一间工作室，”于驰顿了顿，还是加了一句，“和直播相关的。”

　　听到直播，洛沅芷心里没来由地又是一跳。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的心情可谓是七上八下了。她记起昨天晚上最后醉倒前问过于驰为什么不再直播了，当时于驰的表情是什么样的？震惊，还是慌乱呢？

　　“所以，你现在又开始直播了吗？”洛沅芷语调降了许多，要不是两人离得很近，都快要听不清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