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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照迷心·一 ...

  •   兰风逐愣在原地,原本到了眼眶的热意不知怎的就消失了。
      他只好委屈地望着翡寒衣,瞳孔圆圆亮亮,像只没要到摸摸的小狗。

      翡寒衣看着他默了一会,忽然指尖一弹,那缕浅白灵力即流光瞬电般没入少年眉心。

      兰风逐猝不及防地接受着庞大的信息量,发现不只有洁尘诀,竟还有好些别的简单术法。
      正欣喜着,又闻对方道:“给你的《上清心诀》,练得如何了?”

      他说的正是那颗翡翠珠子,兰风逐如珍似宝地隔着衣襟将其按住,兴高采烈道:“多亏有阿翡注解,已经一重了!”

      “嗯,”翡寒衣眉梢一挑,“真慢。”

      兰风逐耷下头来:“……呜。”

      翡寒衣靠着裘皮,恹恹摆手:“去吧,今日突破不了一重就别同我讲话了。”

      龙崽子体内经年积累的灾气没那么容易祛除,绕是上乘引灵心法《上清心诀》也不易做到,唯有勤学苦练一途。
      想到将来要对龙崽子做的事,翡寒衣蹙眉阖目,心底有些烦躁。

      ——罢了,就当补偿了。

      见他真的不理人了,兰风逐只好丧丧地出了船舱。

      日头已渐西沉,暖莹莹光华投入少年琉璃珠般的眼眸中,印下一层绚烂的流金。
      他没理会打招呼的驭兽人,兀自走至船舷边缘,盘膝坐下,开始修炼。

      正要入定,肩头蝴蝶忽然振翅飞起,在他眼前画起圈圈。

      【宿主大人,如此好的机会,您真不逃吗?】
      兰风逐没理他,天字三七再次开始喋喋不休:【翡寒衣心机深沉得很,他现在一定憋着坏呢!就等灵舟落地实施了!】

      玄衣少年闻言,忽然笑了笑。
      他学着阿翡一贯的姿势捏起洁尘诀,嗓音低沉,竟显得十分温和:“你这么懂,那便具体说说他还会做什么?”

      天字三七噎了一下,开始搜肠刮肚:【额,他……他会试图用一些美好的事物蒙蔽宿主!】
      它越编越自信:【他、他还会制造一些巧合!遇事时会努力表现得善良美好、心胸开阔、与众不同,就是为了吸引宿主大人的注意,让您觉得他很单纯很有爱心很不做作!可等您真的这么觉得,宿主大人就已经掉进爱情的陷阱了!】

      天字三七回忆着先前阿翡自己暴露的“黑历史”,加油添醋:【而且,而且他还会抓住各种机会,用身体诱惑您,骗您和他双修,甚至签订契约,将自己的骨血献给他,然后始乱终弃——】

      兰风逐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开始想象“爱情的陷阱”有多美好,到最后一句“始乱终弃”时却忽而变脸,神情冷淡地将它打断。

      “……天字三七?”

      【是、是!】
      蝴蝶声音一卡,忽然有些心虚:【宿主大人……您有何吩咐?】

      兰风逐没答,反倒出手如电,蓦地捏住了蝴蝶半透明的翅膀!
      天字三七吓得绯纹显现,以为自己又要被捏死,却见少年扯了扯唇角,缓慢道:“希望你明白,我留下你是为了什么。”

      他天生骨相锋利、轮廓偏深,五官褪去稚气后愈发显得俊美无俦、俊眉深目。
      也正因如此,他笑时总让人觉得笑意不达眼底,不笑时更是显得沉郁冷傲,侵略性极强,仿佛下一刻便要拉着整个世界同归于尽。

      若换个身份降生凡世帝室,在尘世污浊中长大,当是不折不扣的阴鸷暴君。

      系统吓得直哆嗦,对方却一扭身,将它轻轻放在船舷边缘。
      兰风逐指尖温柔地抚了抚它半透明的浅金色翅膀,缓慢开口:“若不会说些我爱听的,以后便别说话了,知道吗?”

      天字三七想点头,又发现自己没头,只好忙不迭颤了颤翅膀,表示了解。
      兰风逐满意点头,终于开始修炼《上清心诀》。

      待日头彻底没入连绵群山时,灵舟终于越过万顷海域,来到陆地边缘。

      驭兽人敲门叫醒翡寒衣,后者又戳醒入的兰风逐,一行人下了灵舟,驭兽人留在兽栏照顾灵鹫,兰翡二人则来到镇上,预备寻个住处过夜。

      甫一踏过白石牌坊,便闻不远处嘈杂骚乱。
      是一名素衣少年红着眼眶,正被另几人拉扯,身后还有一名倒地不起的老汉,胸口起伏微弱,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小贱-人,可是你自己说卖身救父的!怎么,拿了钱还想赖账?”为首一名面带凶煞的男子抓着素衣少年的手腕,怒气冲冲道。

      少年哭得更厉害了,急急辩解:“这位大哥!非是奴赖账,但你只施舍十个铜板,奴怕是连医馆的门都进不得啊!”

      “废话怎么这么多!”男子啐了一口,突然大笑,“既嫌钱不够,不如我们将你爹弄死,十个铜板可够你买个上好的草席了!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哈!”

      兰风逐俊眉深锁,却被突然停下的翡寒衣挡住,只好静观其变。

      这边动静太大,早就吸引了周遭镇民的注意。
      有人神情不忿,却被身边人一拽:“你出什么头,不知那为首的是镇长家老蚌生珠得来的独子?”
      那人闻言,当即面色一变,飘忽着移开视线。

      镇长儿子见状愈发得意,招左呼右竟真要对地上那垂死的老汉动手,不想竟打了个喷嚏。

      “阿嚏!”他停下动作,搓着手臂与跟班们面面相觑,“怎、怎么忽然这么冷——啊!!!”

      兰风逐上前的脚步顿住,下意识望向翡寒衣。
      后者面无表情,剑指却凌空一划,不远处人家门口悬挂的柴刀与镰刀登时骤雨般飞向几人,直指面门!

      混混们尖叫一声四散奔逃,可那些柴镰却如长了眼,快而精准地在他们周身来回穿梭,将尚算光鲜的衣着割得凌乱不堪,吓得几人哭爹喊娘,好不凄惨。

      “你、你们惨了!”
      镇长儿子边哭边逃:“等我回家找爹娘,把你们同这小贱-人一起打残!打死!!!”

      兰风逐皱眉,又闻身侧一声冷哼,显然是动了杀心。
      见翡寒衣手腕一转似要催动那些柴镰割往要害,他忙道:“阿翡!”

      翡寒衣动作一顿,凌厉视线落在前者神色紧张的俊脸上,沉默两息,终于对着几人冷冷道:“滚!”

      低叱惊雷一般,顷刻将混混们意志压垮,屁滚尿流状四散而去。

      “多……多谢这位仙人……”素衣少年愣了一会,突然掉起眼泪,“仙人救命之恩,我父子二人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终身侍奉……”

      他还没说完,那白衣少年又一掀眼皮,眸光幽冷:“你也滚。”

      少年吓得一缩,却还是不死心地嘤嘤哭着,伸手欲拉对方衣角;兰风逐心道不妙,果见一柄柴刀倏地破空而来,堪堪停于少年颈侧。

      “阿翡!”
      兰风逐死死握住刀柄,急得冒汗:“冷静!”

      翡寒衣扫他一眼,举步离去。

      兰风逐松了口气,将柴刀丢去一旁,又摸遍全身翻出几两碎银,交入少年掌心:“莫怕,赶紧去寻大夫吧。”

      “是,是……”被吓呆的少年连应几声,立即回身去扶地上老者,两人彳亍离去。

      兰风逐长舒一口气,立即一路小跑追上翡寒衣:“阿翡,不要生气——”

      “人心污秽,可见一斑。”
      翡寒衣瞪他一眼:“怎么,给你点银子是让你拿来送人的?”
      他骨相清艳,眼尾天生上挑,衬得瞪人时的眼神仿佛蕴着小钩子,勾得人无端心尖发颤。

      兰风逐看了一会,匆忙移开视线,嗓音却有些委屈:“阿翡最开始,不是也想救人的吗?”

      “……哼,”翡寒衣不接他的话,只道,“一会没钱住店,你就去睡房顶。”

      兰风逐用力点头,情绪兴奋地跟着翡寒衣来到镇上客栈,在提议合住一间被拒后,蔫着脑袋回了房。

      他关上门,直接抓下肩头蝴蝶,俊眉紧锁,眼神凌厉,缓缓开口:“你不是说阿翡会想尽办法勾引我?怎的连同房住都不肯?”

      天字三七都要吓哭了,开始口不择言:【宿主大人!您、您总得给他一点准备的时间吧?要不再等等、再等等……】

      兰风逐没吭声,阴着脸色走到窗边,余光却瞥见一抹熟悉身影——先前镇口那素衣少年一改娇弱模样,一步三晃地进了巷口酒家,将手中碎银一拍,十分豪气:“老板,来壶好酒!”

      “哟,今儿个手气不错啊,”店老板笑眯眯端上酒肉小菜,“怎么着,钓了条大鱼?”

      “可不,出手阔着呐!”少年颠颠银块,嬉笑道,“真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么好骗的人,哈哈!多来几个可就赚大发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侃起大山,兰风逐注视下方的眼神也愈发沉郁,溢出几分残虐暴戾的冷光。

      他就那样安静耐心地等待着骗子少年喝完大酒,指尖轻叩窗棂,眸底情绪未曾显露半分。
      天字三七声都不敢吱一下,老老实实扮了半晌空气,直到少年打着酒嗝出来,晃入另一条小巷。

      兰风逐单手支窗,轻巧跃出,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潜行仿佛是他的本能,不过几个起落,他便悄无声息进入巷口,循着酒气来到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院。

      兰风逐静立门外,听着里面或男或女、或少或老、或灵动或嘶哑的交谈声,垂在身侧的指尖蜷了蜷。
      就在他缓慢抬手按上门扉的同时,低低轻笑凭空响起:“……你在干嘛?”

      玄衣少年触电般缩手,猛然回身,只见逼仄墙角的阴影下,一抹白衣正抱臂而立,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阿翡?!”
      兰风逐下意识退了两步离开门口,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在这……”

      翡寒衣好笑反问:“那你怎么在这?”

      兰风逐视线飘忽:“我……”
      “我看见下午的少年是个骗子,”翡寒衣不紧不慢接过他的话,“所以跟踪他来看看?”
      对方默默点头,不敢看他。

      翡寒衣睨了眼院墙:“而今跟来了,你待如何?”

      兰风逐本以为会迎来对方的斥责,闻言却是一怔。
      他借着黑夜遮掩肆无忌惮地用视线勾勒那抹纯净无瑕的白,嗓音却有些犹豫,不确定道:“找他把银子要回来……?”

      翡寒衣:“……”
      他差点气笑:“你大半夜跟来,就为这个?”
      见对方不敢应声,翡寒衣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还不过来?”

      兰风逐乖乖靠近,停在三尺外。
      翡寒衣隔空一抓,带着少年翻入院墙,落于檐上。

      “看好了。”他指尖一点,无形流风围绕而来,将二人身形气息隐去。

      月至中天,绯红光华遍洒大地。
      翡寒衣似有所感,望了一眼天际:“子时了。”

      话音方落,原本笑闹嘈杂的宅院竟顷刻安静,落针可闻。

      兰风逐一悚,背脊有些发凉。
      因黑暗放大的竖瞳内,倒映出下方神情忽然由鲜活变得呆滞的男女老少,他们先是雕像般呆立一息,后齐齐站直身体,面朝夜空。

      翡寒衣眉头紧锁,同样仰头望去——

      本已现亏凸之相的红月竟缓缓变形再度盈满,变成了色泽如血的充盈圆盘。
      与此同时,一圈光晕扩散而开,冠冕般扣在血月之上。

      如此异象,仅是看在眼中,兰风逐就胸口压抑,几乎无法呼吸。
      他下意识要呼唤阿翡,却听得一声闷哼,竟见白衣少年蓦地神情痛苦,单手捂住了头。

      “阿翡?!”
      见他脚步虚浮,几欲跌落屋檐,兰风逐立即伸手去扶,却被冰冷罡风一掀,踉跄两步。

      翡寒衣咬牙切齿:“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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