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狐狸无情尾巴》北林大疯

12、玩尾巴

　　二十九：

　　“故事真不错。”闷葫芦评价，又道：“我竟与你有过这样的前尘么。”
　　“你信便是有，不信则无。”天狐懒懒答：“故事讲完了，我得睡了。”
　　闷葫芦忽然抓住他的狐狸爪子，问“你还恨我么？”

　　恨这种情绪，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孤独中消散，天道孕育出了新的勾陈与重明，虽然力量尚且弱小，神龙的伤更是多年前就好得透彻了，至于他那几条尾巴么……仔细咂摸起来，那不是恨，而是怨。

　　天狐从前总是不明白，为何君臣之间臣那样多的哀怨，那些凄苦女子何来那样多的哀怨，毕竟他总归是动物，尚不能理解人的感情。可后来某一日，他幡然醒悟。
　　原来爱得过于深时，的的确确会有怨念，怨念对方没有给到同样的在意与回应，怨念自己在他心中眼中不是唯一——的确有人光风霁月，可情爱里总有照不到的阴影，那才是它原本的色彩，因为用情太深，难以自拔。

　　他在千百年前，就知道自己所爱究竟是何人了，只是他这数千年从来心怀怨气，不肯放过自己，也不肯令自己忘却。

　　天狐答：“不恨。”
　　“我心悦你。”他却答非所问。闷葫芦低低地重复，其实怯懦到手臂都在颤抖，但仍然说了出口：“我心悦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天狐并没有给予明确的回忆，只是拍拍他的背，低头模棱两可地在他额上吻了吻，不知道是人间老父亲哄乖儿子睡觉，还是情人哄心上人睡觉，但总归都是要他睡觉，天狐问：“睡罢睡罢？”

　　三十：

　　闷葫芦分外黏人。
　　他总是来牵那双狐狸爪子，牵到就仿佛握到了什么稀世珍宝，高兴得不得了。
　　起初他说那些话是十分消耗勇气的，每次说都要用很长的时间来说服自己。现在这些话出口便来，你看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其实脑子里想的是一会儿怎么能和一只狐狸更亲近些。

　　仙君从不这样，往日他和天狐在一起时，总是天狐求着亲近。他最爱变成小狐狸，往仙君怀里一揣，蹭着对方的温度。仙君去哪儿都带着他，胸前的尾巴耀武扬威地摇啊摇，所有仙都知道，他是仙君的亲亲宝贝小狐狸，被他托在胸膛前爱护的亲亲宝贝小狐狸。

　　他改口了，改闷葫芦叫做“亲亲宝贝闷葫芦”，其实早在那时他就想这般叫他，在交欢时也的确如此喊过，不过仙君没什么反应，天狐只当他不厌恶，但也绝对不喜欢。
　　闷葫芦却很喜欢，求着他叫了两次。天狐低头吻过他的眼睛，想如果当初仙君并未成仙，依旧照着那个小道童的模样生长，而他也不依言离开他，是不是就会如当前这般模样？

　　可惜这不过都是庸狐自扰、南柯一梦。

　　他二人很是柔情蜜意了一阵，天狐其实并不怕冷，他是神嘛，但冬日还是烧足了旺盛的炭火，抱着闷葫芦与他一起赏了最后一场雪。
　　开始闷葫芦会时不时和他说上几句话，天狐句句回应，后来他逐渐不说话了，天狐就轻轻给他哼自己这么多年中听过的好听的曲子，直至他的呼吸完全停止。
　　之前之所以一直放不下，终究是因为没有能够好好道别。
　　而这次无疑是完整的结语，天狐抱住怀中人类的尸体，悄然落泪。

　　下一次再相遇，不知今夕是何夕。

　　三十一：

　　天狐只剩下了一条尾巴。
　　没关系，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人形，变回原型时也仍然有一只尾巴维持平衡，不至于露出秃秃的屁股，遭人笑话。
　　他想睡觉，可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好跑去偷酒，但求一醉方休，然后被新任酒仙暴打了一顿。

　　但总算还是抢到了酒。当天狐抱着酒喝得痛醉时，不免想起他曾经问自己是否害怕孤寂。作为一只爱热闹的狐狸，他的确害怕，活了很多年，很多时候都很无聊，他那时是真的很怕很怕，他希望有人能陪着他，有人能与他说话，哪怕是来个仇人天天追着他砍也很好。
　　可是当他真正离开他之后，以往所有可怖的孤寂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他逐渐适应了这样的孤寂，逐渐适应了花灯从繁华到熄灭得只剩下骨架，适应了许多的离别。也适应了风刮过他的皮毛，他依旧爱去飘渺泽那儿玩，依旧会不小心招惹到苍耳。但是不会再有一只和他那般像的苍耳，或许是他难平的意愿终究也随风离去。

　　他还是会常想起他。
　　想起他寒潭一般的双目，恍若历经千般沧桑，冷漠又疏离。
　　想起他用借一只苍耳融入自己的念头捏造的他，其实他一直想看他为自己捻酸吃醋，可惜过去却从没有这样的机会。
　　天狐的记忆十分混乱，也会想起他追随着兔子灯时流露的目光，想起小道童挑着木桶跌跌撞撞下山，想起天道桥上的那一丝贪恋，想起梨花，雨，想起剑，想起霜雪。

　　他借着酒香，缓缓入梦。
　　梦里他还是仙君的亲亲宝贝小狐狸，在他怀里撒着娇打着滚，从来静好，并无风霜。

　　正文完

　　大家想看什么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