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麟[罗喉计都]》箬菡球球

21、一念成佛即成魔

　　寒冬腊月芳菲尽
　　一树梅花灼灼开。

　　春天百花齐放，秋季菊花盛开，唯有冬季腊梅迎雪之上绽放光彩。

　　普陀寺后院栽满了梅树，时间大概是十多年前他再也没有梦到过那抹身影之后，他如同腊月的梅花一般一身红衣飒爽英姿，却只在冬日出现在他梦中，他只依稀记得他说他要下山，替他走遍万里河山，替他行医济世，替他造福百姓。

　　只是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院中的红梅早已经盛开，唯有那一颗梅树枝上仅仅挂着几朵花苞。

　　寂静的普陀寺中僧人们都已经入睡，唯有慧麟禅师房中燃着烛火，木鱼声伴随着诵经声。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铺面而来的寒气让人睁开了双眼，紧接着便看到一抹身影闯入房中摇摇欲坠，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我回来了”

　　禅师赶紧起身扶住几乎摔在地上的身影，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人已经昏死过去，体内的灵力也在不停的扩散，不知为何会被人伤成这样，赶紧将人扶在塌上，周围布下了法阵为人疗伤。

　　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普陀寺的高僧年过七旬却收了一个六岁的俗家弟子做徒弟，只说具有慧根前途无量，寺中几乎与他父亲同岁的人见了都要喊声小师叔，小和尚俗家姓名叫柏麟，按照辈分是慧字辈，便给他改名叫慧麟，高僧带着他诵经参佛，小徒弟倒也听话，不哭不闹每日辛勤劳作，砍柴挑水，日日给后院中的那颗梅树灌溉。

　　小和尚抬头看了看几乎阴下雨水的天气愁容满面，用手使劲拧了拧手中的僧衣“希望今天不要下雨，不然明天就没衣服穿了”

　　夜半时分，挂在绳上的僧衣突然飘落到了梅枝上，第二天早起的小和尚拿起了挂在绳上的僧衣居然干了，小和尚急急忙忙穿上僧衣走出了后院，却没看到身后的梅树晃了晃树枝仿佛在笑。

　　每日午时过后小和尚都会去书房参禅，突然之间像是感觉到身后有人，猛的起身走向旁边的书架却见地上掉落起一本经书，看了看四周并无他人，不知为何想起了后院的那颗梅树，师傅说万物皆有灵，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小和尚当即来到了后院坐在梅树底下念着经书，路过的僧人不免问上一句“小师叔为何坐在树下，而不是在书房”

　　“万物有灵，我想让他和我一起成佛”

　　僧人笑了笑，只当质子天真，成佛哪有那么容易。

　　入冬时期，万物凋零，唯有后院的那颗梅树开始了勃勃生机，慢慢的长出了红色花苞，小和尚拿出自己的棉衣裹在了树上“这下你就不会冷了”

　　小和尚坐在房间敲着木鱼念起了经文，突然之间想起了山下的父母，自己只能坐在这里诵经祈福，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添冬衣，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吃饱饭，想着想着便十分伤心，竟是落下泪来。

　　“小和尚，你哭什么？”

　　小和尚抬头便看到一个人蹲在自己面前，一身红衣像极了腊月的红梅，一双眼睛像是葡萄架上的大葡萄亮的发光，只觉得十分好看，十分亲切，像是认识了许久那般。

　　“我想爹娘了”

　　“真可怜，这么小你父母为什么把人送上山做和尚啊？”

　　小和尚想了想，因为家境贫寒，兄弟姐们众多，恰巧他师傅路过山下说他慧根极佳，父母为了让他吃上口饱饭便将他送到了普陀寺。

　　还记得他刚出家门的时候自己大哥抱着自己哭的稀里哗啦，说做了和尚不能吃肉不能娶媳妇之类的，他也很苦恼，虽然他未吃过肉但是也想尝尝肉是什么味道的，媳妇是什么可以吃吗，小和尚不明所以。

　　只见人笑了笑“媳妇就是妻子，可以为你洗衣做饭，暖被窝的人，不如我做你妻子？”

　　小和尚后来上了山之后才知道妻子是与自己共度一生的女人，可自己做了和尚是不能娶媳妇的。

　　随着敲钟的声音小和尚从床上醒了过来，原来昨天的一切都是梦，小和尚推开房门便看到院中的那颗梅树开了几朵花，欣喜不已，当即就跑到了树下伸手摸了摸花瓣“真漂亮”

　　夜晚时分小和尚坐在书房中看着经书，突然上面的字迹消失不见被满页的梅花代替，紧接着便看到梅花像是活了般从书中飞出，化做了昨日的那个人。

　　“你是神仙吗？”

　　“我是妖”

　　“可这里是佛寺，妖怎么会在这里呢？”

　　男子笑了笑蹲在人书案前“因为我是一只有佛性的妖，佛不收我”

　　“小和尚，昨天你还没答应要不要我做你媳妇呢！”

　　“可你是男的，而且和尚是不能娶媳妇的”

　　男子一脸的失落随后又露出了笑脸“妖是不分男女的，我也可以变成女人”

　　小和尚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变成了女子，依旧是一身红衣，赤脚的脚腕上系着铃铛，每走一步都会传出悦耳的铃声。

　　“一衣之恩也是要报的，我等你还俗娶我”

　　小和尚再次从梦中醒来，推开门看向了院中的那颗梅树，比着昨天又开了好多花儿，不知道昨天梦中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这颗梅树。

　　转眼间便到了腊月，小和尚每次睡着了都会梦到他，他最爱空中的那两颗星星，他说他叫罗喉计都，罗喉计都成为了他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每天推开门看到院中那颗盛开的梅树，小和尚心情就会变得很好，过了冬天之后小和尚便很少在梦中看到人，春天，夏天，秋天，小和尚一如往常的给人修剪树枝，浇灌着井水。

　　又是一年腊月时分，小和尚再次在梦中梦到了人，只见笑眯眯的人伸来双臂就要抱上来“小夫君，有没有想我”

　　小和尚吓得后退两步“阿弥陀佛，我不是你夫君，和尚是不能娶亲的”

　　罗喉计都坐在旁边叹了口气“才一年没见，越来越像和尚了”

　　小和尚坐在人旁边“我本就就是和尚”

　　他们如去年一样谈着话，说着心事，房间的烛火直至天亮，小和尚以为不是梦，可每次都是在梦中醒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是睡着的。

　　等小和尚在大一点，他知道了梦中的罗喉计都就是院中的那颗梅树，是已经修出了灵力的梅树妖，古往今来妖成仙的有很多，小和尚下定决心要带着人一起参佛一起成仙。

　　无论春夏秋冬，小和尚每日都会坐在梅树底下念经参禅，下雨天雨水打不到小和尚身上，酷暑天太阳照不到小和尚身上，大家都在屋里念经避暑，唯有小和尚坐在梅树下念着经书，他一点也不觉得热，甚至觉得有丝丝凉风吹过，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罗喉计都做的。

　　罗喉计都每次入梦都会唤人一声夫君，小和尚刚开始很抗拒，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罗喉计都只在冬天入他梦中，其他时间根本看不到，或许是因为他只绽放在冬季。

　　再后来，小和尚修成了得道高僧，梅妖具有灵性彻底修成了人身“真是越来越呆了，年纪轻轻的就和寺中的老和尚一样”

　　“阿弥陀佛”

　　“你除了阿弥陀佛能说些其他的吗？”

　　慧麟闭口不言只是静静的敲着木鱼，念着经文。

　　“我想下山看看！”

　　木鱼声戛然而止，慧麟睁开了眼睛看着人“为什么要下山？”

　　“你又不肯还俗娶我，我要去山下找个夫君”

　　慧麟蹙了蹙眉头，随后又敲起了木鱼“人妖殊途”

　　罗喉计都伸手捏了捏人耳朵“我与你开玩笑的，我夫君只有你一个，我替你去山下看看，顺便行医济世造福百姓，替你积攒功德”

　　罗喉计都这一走就是十多年，就连冬日也不曾再入他梦中，每日打开房门依旧会看到那颗梅树，红艳艳的梅花绽放在整个冬季，他未带走他的本体，再后来他便在后院栽满了梅树，始终未曾搬离。

　　慧麟望了望床上躺的身影，如十多年前一样，一身红衣，如同那腊月绽放的梅花。

　　腊月时分，普陀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大殿内响起了诵经声，慧麟早早回了自己房间，他还未曾醒来，就连院中的那颗梅树也只是绽放了几朵花苞。

　　罗喉计都是听到诵经声醒来的，起身便看到了一旁打坐的慧麟，趴在床上双手撑着脑袋笑呵呵道“夫君，我回来了”

　　慧麟听闻声音起身“怎会伤的这么重？”

　　罗喉计都脸上笑容戛然而止，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脸上也露出古怪笑容“我杀人了，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阿弥陀佛，为何杀人？”

　　“自保”

　　慧麟顿了顿给人盖上被子重新坐到一旁敲起了木鱼。

　　“夫君，我们十多年没见，你就没话对我说吗？”

　　“贫僧法号慧麟，我替那些亡魂超度，替你赎罪”

　　“赎罪？我有什么罪？”罗喉计都一时间情绪有些失控，浑身上下仿佛带刺了般让人靠近不得，他说：

　　我本以为世间人皆如你那般慈善菩萨心肠，结果都是一些自私自利胆小怕事之人。

　　我自从下山行医济世分文不取，那些大夫说我砸了他们的生意，联合起来陷害我用毒草害人性命。

　　我碰到丈夫虐待妻子仗义出手，他想要杀我失足磕死在石桌上，他妻子却报官说我谋财害命杀了她丈夫。

　　我济世十多年无一人记得我的好，那些茅山道士说我是妖，一见面就下死手，我只是自保才杀了他们，我有什么罪？

　　房间里依旧响着木鱼声和慧麟的诵经声，罗喉计都十多年的怨气无处散发，如今确是像打在棉花上松软无力，气馁的靠在床头十分委屈“你再不理我，我要改嫁了”

　　“但是皆有因果，你本无意杀人，佛祖不会怪罪与你”

　　“你去哪？”

　　“那些追杀你的人定会寻着踪迹过来，我去打发他们”

　　罗喉计都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看着人远离的背影露出了笑容，刹那间，院中的那颗梅树朵朵盛开，慧麟一时间停住了脚步不免多看了几眼。

　　众人寻着踪迹追到了普陀寺大殿之上。

　　“贫僧未见什么妖魔”

　　“既然慧麟大师说没见过，那妖可能逃到其他地方去了”

　　“可那妖的踪迹明明在这里消失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有谎言必将永坠阿鼻地狱”

　　慧麟打发了众人，再回后院之时已经没了罗喉计都的身影，就连院中的那颗梅树也消失不见，这次他走了，带上了本体。

　　山脚下的一间木屋燃着碳火，罗喉计都伸出拇指摸了摸人额头间的红色法印“夫君何时有了心魔？”

　　“二十三年前你唤我夫君的时候”

　　罗喉计都笑了笑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夫君因我生了心魔？”

　　柏麟一身黑色僧衣脖颈间挂着佛珠，额头间的一抹朱红闪着亮光，啄上了人纤细手指“柏麟，我的俗家名字”

　　“既是夫妻，不如现在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罗喉计都笑的开心“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