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奴隶》干易

48、第 48 章

　　阳光直射下，不远处的数值公司大楼，钛金属铺就的表面银光灿灿，如一个太空梭般直冲云霄。
　　顾云沛闭了下酸痛的眼睛，低头重新看向数值公司大门，郑重向前迈近一步。

　　推门而入，数值公司底层展厅再次展现眼前。和外面形成鲜明对比。这里已经呈现衰败之势。除了两个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底层大厅空荡而安静。
　　安保人员懒洋洋看了眼顾云沛，告诉他数值公司正在闭门休整，目前不售卖任何商品，顾云沛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但仍径直往里走，安保人员也没管那么多，找个便宜地方自己躲懒去了。
　　高低错落，精心布置的展台上，依然留有不少数值人的三维投影广告，但因为疏于管理，能量不足，有些投影轮廓开始虚化，还有些投影的颜色从正常的冰蓝色，变成暗黄色，像那种因为时间太久而变薄变脆的纸张。
　　咔哒咔哒，靴子踏地的声音在整个大厅中特别突兀，荡起轻微回声。
　　顾云沛脚步停留在一个小小的、一指宽的、无面数值模特面前，它正是唯一还剩下的焰北的广告投影。
　　因为投影设施损坏，无面数值人已经不再完整，只剩下两只修长的腿，半截身体，以及小小的面颊一角。但它的底座边缘，依然溢出纯正的冰蓝色光芒，让这个残缺的数字模特，迸发出另一种惊人的，让人无限遐想的美丽。
　　顾云沛凝视了会儿数值模特，伸手、关掉数值模特底座的开关，转身，向电梯走去。

　　尼尔斯的办公室位于电梯最顶层。占据着整整一层楼。

　　一条虚拟的，从墙面静静流出的银色水流从大厅中横穿而过，尼尔斯坐在一颗奇怪的，呈倒三角型的大树的投影下，光线从各种几何缝隙中透过，打在尼尔斯身上，将尼尔斯整个人晒得斑斑驳驳。
　　走到尼尔斯对面，顾云沛一屁股，凌空坐下，居然像坐在了一个真实的沙发上面，然后，他又抬起双腿，舒服地交叉搭在虚空中。

　　尼尔斯看了他半天，开口道：“顾先生确实有些不一样！”
　　顾云沛轻描淡写地说，“我从小就很会分辨真假。”
　　“请问您是靠什么分辨的？”
　　“靠人类的直觉。”顾云沛指了指自己头颅。

　　“如果您的目的是为母亲报仇，我想您已经做到了。”尼尔斯按下控制按钮。于是，屋子里所有虚景消失，实景呈现，不过就是一件宽大的，现代化的办公室而已。办公室中央，顾云沛和他，隔着张宽大的办公桌相对而坐。
　　“数值公司正遭受巨大打击，受到强烈舆论谴责，卖不出去任何产品，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为了缩减开支，我们不得不辞退大量员工。”

　　“嗯哼！”顾云沛面无表情。

　　尼尔斯思忖了会儿，接着又说：“大量的数值岛，包括扼贝斯都被迫关闭，将有无数的数值人不得不提前进入回收处理。”
　　“还有，在未来很长时间内，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失去个人意识的数值傀儡，因为失去能量供给，而不得不停止被使用，他们不得不以各种奇葩理由死于街头。”

　　“那都是谁导致的？”话至此，顾云沛突然大怒，他狠劲拍了下沙发扶手，大声吼道。

　　尼尔斯瑟缩了下，等顾云沛平静下来，才嗫嚅倒：“可是，已经这样了，我们没有办法，为什么要让他们更悲惨？”

　　“错误一定要终止，罪行必将受到惩罚。我不会轻易饶过你们，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可，可我们已经付出了代价。”尼尔斯小声絮叨着。
　　“还不够！”顾云沛咆哮。
　　“你想要怎么样？”

　　顾云沛冷笑两声，环顾四周，“我的预感，你们就像这座大厦，虽然表面不像以往那样繁华，但依然有着牢固的基建、持续的能源和基础物质供应。我得把这儿拆成一片废墟，让你们再无翻身的可能，才会罢休。”
　　尼尔斯耸耸肩头，不再回答。看顾云沛如此坚决的样子，显然不可能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的谈判彻底失败。

　　“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顾云沛动了下，调节坐姿，让自己更舒服地靠在沙发背上，“我希望你将数值公司的秘密全都告诉我，以方便我，下一步的行动。”
　　“我是数值公司的员工，不可能出卖数值公司。”尼尔斯心平气和地说。
　　“不可能吗？”
　　尼尔斯坚决地摇头。
　　顾云沛嘴角浮起嘲讽，不紧不慢地说：“所以，当时是谁将焰北的key，复制后，送给我的”
　　顾云沛这话音刚落，尼尔斯胖胖的脸，瞬间青白，再下一刻，又转成赭红。
　　“我，……”
　　尼尔斯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汗水消然无息铺满鬓角到额头。

　　“我，我没想过把它给你。”
　　“但最后结果，是被我拿到了。”顾云沛紧盯尼尔斯双眼，“凭借直觉，我找到了它。”

　　啪地一声，一颗豆大汗珠从尼尔斯头上掉下。

　　焰北是他花费无数心血，培养出的高功能数值人。那天，凌至想要彻底毁掉焰北的key，尼尔斯神差鬼使复制了一份，又莫名其妙地将key寄存在无面数值人底座里。他并不是有意将焰北的key交给顾云沛，但确实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或者说幻想，有人会将key取走，从而保留焰北的性命，无论那人是谁。

　　没想到那人就是顾云沛，更没想到，今天，顾云沛会以此来要挟他。

　　“我——，我毕竟帮助焰北，活了下来。”尼尔斯吐字艰难，眼里露出祈求的神情。
　　“所以呢？”
　　“我不能背叛数值公司，他们会要我的命。”
　　“如果我把你的秘密公布出去，他们会立刻要你的命。”
　　“我不过是个技术人员。”

　　顾云沛站起身来，来到大办公桌面前，俯身，直视尼尔斯。
　　“我已经决定，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将数值公司摧毁，无论是凌至，还是凌至后面另有其人。现在，是到了选边站的时候了。你必须选择，是帮我，还是帮他。”
　　尼尔斯绝望地闭上双眼。无论是帮谁，他都没命可活，区别只在于早点死，还是晚点死而已。

　　一丝同情从顾云沛眼中转瞬即逝，随即再次变得冷漠。无论出于何种心态，当初是尼尔斯救下了焰北。如果不是面临的敌人十分强大，他其实愿意配合尼尔斯保守这个秘密。但现在，他必须压下所有的筹码，给予数值公司致命一击。
　　已经牺牲了如此多的人和数值人，事件的车轮已经开始向他希冀的方向折回，必须不折不扣坚持下去，不能一时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