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值奴隶》干易

26、第 26 章

　　此时的顾云沛，正双目紧闭站在数值公司的底层大厅中央。一切错觉的来源就在这里。

　　深夜，大厅里早就空无一人，所有照明灯熄灭，唯留墙根几盏安全照明灯，还有就是——无数的数值人的三维投影广告。

　　他们虚拟的形象来自底座一小块特殊的数字屏幕，冰蓝色的光从屏幕里溢出，形成的投影与空气中悬浮的细微尘埃交叠，让所有的三维投影边缘都模模糊糊，仿佛真实的人正消融在黑暗中。

　　顾云沛脑中回忆起一幕幕情景：第一次从玻璃围廊向下俯视，到处是焰北投影广告的数值公司底层；真焰北从电梯中走出，和所有假焰北混杂，蒙蔽了所有人眼睛的情景；还有焰北的key被凌至毁掉那天，自己离开数值公司底层大厅时产生的那种诡异感觉。

　　顾云沛觉得所有问题的关键可能仅仅来自一个针尖大的小点儿，自己现在就是在大海中苦苦寻觅着这颗点儿。

　　蓦然，顾云沛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就在无数林立着的，千姿百态、大小不一的数值人中间。
　　顾云沛走到主展柜前，那儿有个漂亮的1比1比例数字人投影。它穿着性感的贴身衣服，摆了个优雅而诱惑人的姿态，似笑非笑坐在展台上，向下凝望。

　　顾云沛却掠过它，目光落在一旁一个1比50比例缩小的数字人投影身上，他大概只有一指高，无面，果体，身体比例极其优越。

　　这是数值模特，是用以作产品介绍时，方便买家了解即将购买的数值人的真实躯体状况而制作，而这个无面数值模特原型正是焰北。

　　焰北是数值公司非常重视的产品，为了保持焰北的神秘性，数值公司高层研究后决定隐去这个模特投影的面貌，只有少数几个买家才知道这个无面数值人投影就是焰北。

　　所有数值公司高层应该都知道这个特殊的数值模特正是焰北。在经历了焰北叛逃出扼贝斯岛，以致于各种损毁数值公司声誉的流言漫天乱飞，凌至对此事大发雷霆，最后所有焰北的投影广告全部撤光的这个时间，是谁胆大妄为保留了这个投影。

　　虽然这个投影是如此小，如此不起眼。就连生性多疑的顾云沛这么多次经过展厅，也只是觉得不对，但并没有意识到哪儿不对。

　　顾云沛神差鬼使般伸出左手，停在投影前方，待了会儿，又继续向前，触碰、缓缓穿过投影。
　　一点一点，他的手指上逐渐凝出了焰北的身躯。突然，顾云沛腕表上的数据捕捉程序发出无比纯正的蓝色光芒。

　　顾云沛刚才还在一上一下的心跳几乎在瞬间凝固成了一条直线，自己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来这里，赌对了。
　　——焰北的key就藏在这个数值模特里。
　　顾云沛调节腕表上的程序频率，将key复制了进去。

　　“顾先生，找到需要的东西了吗？”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顾云沛身体激灵了下，随后镇定下来，缓缓转身。看见不远处，一个身着白色连体服的数值公司员工站在那儿，灯光暗，看不太清那人是什么表情。

　　那人：“不会又是来玩的吧！”
　　顾云沛：“当然——，就是来玩的！”
　　他神态轻松，向白色连体工作服走去，越走越近，终于看清楚来人，正是日常接待自己的506。

　　“顾先生真是爱玩呀，大半夜来也不通知我下！”
　　“贵公司员工真是敬业呀，大半夜还跑来接待客人！”

　　两人正互相嘲讽，顾云沛已经走到506身边，正要穿过他向大门口走去，被506一把抓住。
　　“这是干嘛？拉拉扯扯的，当心监视镜头。”顾云沛嘴角含笑。
　　“放心吧，监控镜头已经全部被我关闭了，你可真是太大意了。”506低语。

　　顾云沛环顾左右一圈，问：“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506有些愤怒地反问：“你总是这么冒失，不考虑后果，我当然是不放心你才守在这儿的。”
　　“你又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这儿？”
　　“明天就是焰北的最后时限，我猜你就不会甘心，肯定来这里。看样子还真让你找到了什么？”
　　“key是你放的？”
　　“我可没有权限接触焰北的key，不知道是谁放的。”

　　506边说，边拉着顾云沛向展厅隐蔽处走去。
　　顾云沛：“你早点离开这里，太不安全，到处都是监控，让人看见怎么解释？”
　　506冷笑，“你还担心我，上次就差点露陷。告诉你无数次不能去扼贝斯深海区，你就是不听我的话，要不是我手快把你拽出来，那天你就得交代在那儿。”

　　“那天的事情，没连累到你吧！”顾云沛话语中满含歉意。
　　“你装得挺像。他们本来有些怀疑，我解释说因为你在外面闹腾得太凶，就索性把你哄到扼贝斯岛里没管，他们倒也没怀疑我，也不知道是觉得我太怂还是觉得你太无赖。”

　　两人终于走到大厅一个角落，躲进了黑暗之中。

　　“莲格”
　　顾云沛喊了506声的名字。506模糊答应了声，低下头去，两人半响无语。
　　……

　　“上次你去城市废墟了？”莲格问顾云沛。
　　顾云沛点头,说：“还去了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的那条街道，我们就是在那儿遇见的焰北。”
　　沉默了会儿，506接着说：“姆妈死后，我再没去过那儿。”
　　顾云沛：“母亲自从生病后也再没去过废墟，但她死后留下笔专用基金，指定留给那里的孩子吃饭。”

　　黑暗中506突然哽咽：“要不是姆妈，我们早死了。我们这些人，在那儿就是等死的，那些人宁愿将钱供给数值人挥霍，也不愿意让我们吃哪怕一颗米。我们是浪费粮食的垃圾！”
　　顾云沛伸手拍了拍506，安慰他，说：“现在那儿的人越来越少，孩子都没几个了，也好，受苦的人越来越少。还记得小时候，妈妈带我去玩的时候还有你和一大帮孩子，现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真的要救那个数值人？”506问顾云沛。
　　顾云沛愣怔了会才想起506说的是焰北，说：“当然，他很重要！”
　　莲格点头：“我不相信数值人，但我相信你。只要你说他重要，我一定会拼死帮你保护他。数值公司现在急了，已经动用了他们最精锐的力量到处搜索焰北，而且他们对他的弱点了如指掌，你要当心些。现在就别耽误时间了，快点走！”

　　说话间，506拉着顾云沛熟稔地沿着某条完全被黑暗隐蔽的路线向大门口走去。

　　然而，两人还没走到大门，门外突然红色警报灯亮，伴随着低频轰鸣和特异的旋风，两部小型飞行器正卷起它们的柔性机翼，停落在数值公司大门口。
　　506拉着顾云沛躲进了门口的储物间。

　　一个体型十分高大，身穿黑色马甲的人拖着具躯体从飞行器上走下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持枪，警惕地围绕在彪形大汉身边一路护送。
　　这群人逐渐走近，突然，被拖行的那具躯体侧耳上有道红色反光闪耀，顾云沛身体骤然一缩。

　　“——焰北？”

　　那人正是焰北，他的两只细白手腕被黑色电子镣铐锁着，扣在黑马甲右手中，人已经昏迷不醒，满头满脸的血和灰尘，口鼻中血水直流。看样子身体其它地方还有重伤，拖拽沿途留下一道鲜红血迹。

　　“他不是在庄园吗？”506低声问顾云沛。
　　顾云沛盯着焰北，摇头，面上神色不动，手不知不觉已经掐成一团。
　　“庄园里不会出事了吧！”506忧心忡忡。
　　“不会，他们不敢，顾家曾经和军队订立协议，任何组织和个人不经允许不能进入，而且，顾家庄园的安保系统也不是吃素的，倒是这位，哼，……”

　　“你是说焰北自己跑出来的？”
　　“只会是这样，这小子从来没忘记跑，妈的我真是太相信他了，当初就该打断他的腿，先把他弄残了再说。”
　　顾云沛恨得咬牙切齿：“呸！让你跑，这下命都跑没了，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