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尽花开[傅红雪x花无谢]》苍白微

6、神经城

　　傅红雪的视线在花无谢身上一落，只停留一瞬，便注意到了搂着花无谢的少年。

　　少年攥着自己的刀，腰背绷紧，整个人都是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只要那傅红雪动一下，他就能立即弹出去进入战斗。

　　然而那傅红雪看到少年后，眸光只是微微一闪，并没有任何动作，就保持着他自己缓慢的步调，一步一步离开了。

　　这边的对峙就这么悄无声息结束，甚至没有惊动那边的叶开。

　　等傅红雪走远，少年暗自松了口气，低头看怀里的花无谢——

　　花无谢仍处在一种震惊当中。

　　少年和花无谢朝夕相对半个月，还是头一次看到花无谢这么失魂落魄的，不由问道：“你没事吧？”

　　花无谢在少年怀里坐直身体，也顾不上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一把掀开少年的面纱，盯着少年的脸仔仔细细看起来，然后，他感叹道：“太像了。”
　　——饶是他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刚才那傅红雪还是太像真的傅红雪了，连眼神和气韵都像，怪不得连叶开都认不出来。

　　少年眼睫微微一颤，虽然苦涩，但没有再逃避，他道：“我才是傅红雪。”

　　花无谢伸手捏了捏少年——傅红雪的脸蛋，笑着道：“我知道呀！”

　　傅红雪一愣：“你知道？”

　　“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我听过多少八卦？”花无谢眉毛一挑，很有些得意：“你的特征这么明显，我要是认不出来，岂不是愧对我‘神京城第一吃瓜小能手’的美誉呢？”

　　傅红雪对这个“美誉”有些疑惑：“神经城？吃瓜？第一？”

　　“哎呀，这个不重要！”花无谢摆摆手，开心地看着傅红雪：“你既然肯告诉我名字，是不是说明，你相信我是你的朋友了？”

　　“我……”傅红雪从来没有不相信过花无谢，即便今天对花无谢的深藏不露有些疑虑，也没有对花无谢有任何戒备。反而，他担心花无谢讨厌他，皱眉问：“你不怕我吗？”

　　“怕！当然怕！”花无谢道。

　　傅红雪眼神一暗，他就知道，“我是个怪物，你怕我也是应该的——”

　　花无谢再次伸手捏住傅红雪的脸，不让傅红雪说下去，他一脸认真道：“我怕你不肯乖乖吃药，身上的伤要是好不了，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

　　傅红雪被花无谢的话惊呆，眼睛睁得圆圆的，他干净的眼底，倒映出花无谢明媚的笑脸。他难以置信，他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心里最沉痛、最晦暗的事，到了花无谢这里，总是能轻而易举化解，好像天大的事，只要花无谢笑一笑，就变得不再那么痛苦了。

　　花无谢的笑容，总好像在发光一样，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花、花，”傅红雪张了张嘴。花无谢见他要说话，就松开了捏着傅红雪脸蛋的手。

　　傅红雪好奇地问：“你……们神经城的人都这么好吗？”
　　他是这么想的，那些八卦里总说他是个怪物是因为他来自雪山，所以花无谢这么好，一定是因为来自神经城了？这神经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名字虽然“神经”，倒让他有点向往了。

　　“神京城？”花无谢不知道傅红雪怎么会突然提到神京城，不过，他作为神京城第一大好人（也是自封的），自然是开心的，他笑若春风：“那当然，好人自然是多一些的。”

　　“果然。”傅红雪眼中露出一丝羡慕，他要是不来自雪山，也来自神经城多好啊。

　　“等这边事情结束，我带你去神京城游玩啊。”花无谢邀请道。

　　傅红雪有些惊喜，“我、我也可以去吗？”
　　——他一个来自雪山的人，也可以去神经城那么好的地方吗？

　　“当然！”花无谢满口答应着，忽然顿了一下，他看着傅红雪近在咫尺的脸，呼吸微微一滞，才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十分暧昧——傅红雪搂着他的腰，他几乎是整个坐在傅红雪怀里的。虽然情急之下，傅红雪主动保护他，让他很开心，可是，他的身份注定和傅红雪不会有结果的，还是应该解决掉那个假冒傅红雪的人，尽快和傅红雪分开才是。

　　察觉到花无谢的神情有异，傅红雪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花无谢猛然回过神，从傅红雪怀里退出来，看了眼远处，见叶开已经走了，就道：“咱们也回去吧。”

　　*

　　江湖上秘术颇多，易容伪装并非难事，但这种伪装多在外表，要想连一个人的眼神和气质都模仿出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要想模仿一个人的眼神和气质，除非对那个人非常了解。

　　花无谢本来在屋子里踱步，这时停下来，问傅红雪：“小冰块，你下山以后，有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傅红雪正在埋头吃雪花糕——白天因为有心事，他吃着这糕点没味道，现在没了心事，他吃着居然非常好吃，入口松软，甜而不腻，还有一种回味无穷的清香，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听到花无谢问话，他摇了摇头：“没有。”

　　他下山以后，就一直在寻找马空群，想要替爹报仇，接触到的多是一些居心叵测的江湖人。唯有关系比较好的是叶开和路小佳，他嘴上虽然不承认，心底却是把叶开和路小佳当朋友的。只不过没想到，叶开对他好，是因为叶开才是白天羽的儿子。路小佳对他好，是因为路小佳误认为自己是白天羽的儿子。

　　到头来，只有他自己和白天羽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傅红雪郁闷地把剩下的糕点一口塞进嘴里。

　　花无谢正凝眉思索，看到这一幕，被逗乐了，他笑着问：“晚饭没吃饱吗？怎么还吃这么多点心？”

　　傅红雪嘴里含着糕点，有些吐字不清：“不…要浪费食物。”

　　“这是什么口头禅吗？”花无谢说着，在桌旁坐下来，又问：“你不担心吗？有个人，正假扮成你，在外面杀人？”

　　傅红雪把糕点咽下去，才道：“他杀的越多，我越安全。”

　　花无谢问：“怎么说？”

　　傅红雪道：“我从两岁起就在练爹——白天羽白大侠的《千绝刀法》，直到半年前才练成下山。这套刀法初看简单易学，其实变化非常多，要真正模仿出来，没那么简单。”

　　花无谢明白过来：“你是说，那人在用你的刀法杀人时，总会露出破绽的。”

　　傅红雪点点头。

　　花无谢承认傅红雪的分析有道理，模仿一个人的眼神和气质的确非常难，但只要你对那个人足够了解，就并非做不到。但十六年的用刀习惯，可不是那么容易学得来的。不过，其实现在有个更快的方法，他试探道：“小冰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见叶开，我可以作证，丁灵中被杀时，你在我身边，你根本没有杀人。”

　　傅红雪刚拿起最后一块雪花糕，听提到叶开，又放回去了。

　　花无谢知道傅红雪不想见叶开——换成是他，自己辛苦了十八年，最后被叶开一句话给化解了，自己也会生气的，就笑笑道：“那就不去，我们继续抓坏人。还有一个问题，假冒你的人，为什么要杀丁灵中？丁灵中和你有瓜葛吗？”

　　傅红雪咬了一口糕点，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他好像是丁灵琳的三哥，我应该见过他，但不记得了。”

　　花无谢：“？？？”
　　——在他的吃瓜记事本里，丁灵中为人阴险狡诈，算计过傅红雪好几次的，怎么到了小孩这里，都不记得了？

　　傅红雪见花无谢一脸惊讶，解释道：“我只是听娘的话，专注替爹报仇，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在意……而已。”
　　——他又做错了吗？说到后来，他有些不自信了。

　　花无谢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傅红雪之所以会成为边城让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头”，其实是他的养母花白凤一手造成的，傅红雪本性单纯，又长在雪山，从没接触过外界的人事，基本上是一张白纸，偏偏他又武功高强，十分听花白凤的话，花白凤让这样的他下山复仇，无疑是把傅红雪送进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傅红雪武功高强，本来是为人忌惮的，但偏偏他又十分单纯，便被那些有心人利用，当成了他们在边城厮杀乱斗的工具，最可笑的是，在傅红雪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即将杀掉马空群，完成花白凤交给他的任务时，正是花白凤的亲生儿子叶开跳出来阻止傅红雪，还说出“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鬼话。

　　傅红雪见花无谢神情严肃，不安地叫了声：“花、花？”

　　花无谢回过神，恢复了笑容：“你做得对，对这些不重要的人，根本不需要记得。”

　　傅红雪松了口气，花无谢又疑问出声：“可是，这个假冒你的人，为什么要杀罗灰呢？”

　　傅红雪：“难道丁灵中和罗灰也有关系？”

　　花无谢：“如果是因为我们要查罗灰背后的利益链，牵扯到丁灵中，他们两人一起被杀，的确可以理解，但那个人完全可以悄悄杀了他们，又为什么要假扮成你呢？”

　　傅红雪也是一头雾水，从他下山以来，他的脑子每天都在接受比前一天更复杂的洗礼，几乎是八百倍速成长。

　　见也想不出什么来，花无谢就伸了个懒腰，朝傅红雪道了别，回他自己房间休息了。

　　但花无谢刚离开没多久，傅红雪的窗子忽然“吱”地一声，从外面被人打开，他警觉地回头，便看见一个人站在窗外。

　　“是你？”傅红雪眼神一闪，追了出去。

　　*

　　花无谢刚回到自己房间，就听到敲门声，打开一看，居然是傅红雪。

　　“小冰块？”他心里虽然意外，但还是笑道：“快进来。”

　　傅红雪真是不负“小冰块”之称，和花无谢相处有段时间了，别说主动上门，在这两日之前，连花无谢和他说话，他都爱答不理的，今晚居然主动来敲门——

　　花无谢打趣道：“什么事呀，居然惊动你的大驾？”

　　傅红雪走进房间，抬手关上门，然后转身看着花无谢，他的眼神冷冰冰的，恍若深不见底的幽潭。

　　花无谢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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