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鑫鑫》孍嬽

19、第十九章

　　我在屋中冥思苦想了一整天，没想出任何可行之法，这不由地令我产生了沮丧的情绪。
　　不过林臻臻那边，却是有了一桩喜讯。
　　真真正正的喜讯。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此生遗憾诸多，譬如光大观微仙境，替父分忧等等，大多数都来不及填补，唯有一件事，她还有机会圆满。
　　那就是她的终生大事。
　　林臻臻请求他爹，择日就为她与夜忘川举行婚礼。她希望在死之前，能给把自己嫁出去，和心上人喜结连理。
　　夜忘川虽家境一般，家徒四壁，甚至可以说无家可归，但修行之人向来不在意这些，何况他对林臻臻的心意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而且这小子修为着实不错，永恒境界，已经是林大掌门望尘莫及的地步，所以他对这个女婿也还算比较满意，于是点了头，直接让夜忘川入赘观微。
　　此事很快传遍整个观微仙境，所有人都开始张灯结彩布置婚礼，不过依林臻臻的意思，她是个将死之人，没必要大张旗鼓的大肆操办，也不用去请什么宾客，自己一家人热闹一番就行了。林大掌门也不是特别在乎面子之人，又对女儿千依百顺，哪有不允之理？当然准了。
　　这样一来，这场大婚就布置得分外迅速，两天就预备妥当，正在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准备喝喜酒时，却出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知何时，有人发现，新郎已不知所踪。
　　发现的人自然是林臻臻，彼时她正在床前丈量喜服，要叫夜忘川一起来试衣，叫了半天，没叫到人，在宫殿附近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半个人影，终于禀报了她爹。林大掌门一声令下，命整个观微仙境数百弟子全员出动，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兹事体大，令原本就十分热闹的观微仙境瞬间似炉中开水般沸腾起来，林臻臻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叫人抬着她到处转悠，一声声忘川响彻无边海。
　　很快，喔和白玉京也听到了消息，面面相觑，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与震惊之色，一齐走出房间，来到外头帮忙寻觅，可四处找了一圈，没找到夜忘川，倒是看见林臻臻在那边哭天抢地，连忙过去慰问。
　　林臻臻哭得梨花带雨，明明虚弱不堪，却还有力气捶胸顿足：“忘川一定是知道我命不久矣，可我却求着阿爹赐婚。他不想当鳏夫，又不好当面违背爹的命令，所以才背着我悄悄离开 ，一定是这样……”
　　事情究竟是怎样大家都不得而知，但众人也都晓得，绝不是她说的那样。旁人的劝慰她听不进去，只得纷纷让开道路，让作为师傅的我亲自上场，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大喝一声：“给我闭嘴！”
　　我特意放大了嗓门，这一句恰如当头棒喝直接砸到林臻臻头上，她立即止住泪水收起哭声，一边啜泣一边向我吐露委屈：“师傅，忘川他舍我而去了……”
　　在即将成婚之际玩失踪，这个事确实挺容易令人胡思乱想的，但我还是按照事实给她分析。
　　“听我的，不要想那么多，你和忘川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在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比你更了解他？你现在要做的不是伤心，也不是哭，而是好好想想，他究竟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我的说辞十分奏效，起到了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效果。林臻臻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立即抹干泪水，陷入沉思。
　　一边沉思一边把所思所想都说了出来：“这几天他和我形影不离的，没有说有什么事情需要离开……”
　　我又提醒：“那他最近跟你提到最多的事情是什么？”
　　林臻臻低声回忆：“提到最多的事情……也就是我的病情能不能好吧，他整天在旁边唠叨的就是这个。这两天大家都在为我的事情忙前忙后，阿爹来看我也是这样，好像除此之外没怎么说别的了，也就偶尔怀念了一下以前相识相知的经历……”
　　我双手一拍：“这就对了，虽然大家都在为你忙活，可要说最担心你的人，除了你爹之外，也就只有忘川了。连白玉京和为师这几日想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怎么才能把你治好，他肯定也是如此。而现在失踪，或许就是找到了什么办法。”
　　说到这里，我心中猛然浮现出一个猜测，忍不住瞥了白玉京一眼，他也是刚好看过来，我俩对视一眼，都已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林臻臻平时头脑迟钝，什么事都要慢半晌，这下关乎心上人的去向，突然也变聪明了，脸上露出恐慌：“他该不会跑到皓云境去拿续命净水了吧！”
　　我心头咯噔一声，觉得她这个猜测应该是对的。
　　白玉京的想法显然和玩一样，但为了不让林臻臻加倍担忧，他只得压下这个想法，说道：“你别胡思乱想，虽然忘川修为是很高，但他应该也知道自己不是皓云境掌门人的对手，就算去了也应该不会硬闯……”
　　我瞪大眼睛，在他肩头拍了一掌，意思是质问，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果不其然，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林臻臻急的又快要哭了：“可他们雪蛟一族和皓云境隔着血海深仇，要是被发现，皓云境的人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这可怎么办……”
　　我连忙出来打圆场：“你别担心了，他也未必就是去了皓云境，也有可能是去极寒冰川呢，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你别没头没脑的瞎猜，走，为师陪你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虽说我与白玉京都觉得夜忘川很可能是去了皓云境，但毕竟没什么蛛丝马迹可以证明，所以到底事实如何谁也不得而知，找还是得继续找的。
　　观微仙境这边乱得一塌糊涂，而在无边海东方，遥远的崇山峻岭之间，一座又一座宫殿屋宇依山而建，群山绵延中，每一座山峰之上都有无数座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殿堂屋舍，鳞次栉比，如同无边海一样，一眼望不到边。云雾缭绕中，更有不计其数的剑光在里面进进出出，上天入地。
　　这里，就是六大圣境之首，名震南荒的皓云境山门。
　　此刻，皓云境山门之外，一道光晕划破天际，似流星一样，落在了一座擎天巨峰的山顶，流星光芒散去，，露出里面的人，那是一个青年，眉清目秀，相貌瘦癯，正是夜忘川。
　　他甫一露面，皓云境山门中蓦然间飞出十道剑光，化作十个身着长袍的中年人，他们正是皓云境中的十大化神高手，御剑飞身来到青年面前，异口同声的喝道：“是雪蛟族的人！”
　　夜忘川神情平淡，不慌不忙：“正是。”
　　十大化神高手中，一人站了出来。他肥头大耳，身材矮小，却是声如洪钟：“我见过你，上次潜入我派企图行刺，后来不知所终，你今日卷土重来，莫非仍不死心，还想报仇？”
　　夜忘川道：“不是，我今日来此，是想见贵派掌门人一面，有要事相求。”
　　十个化神高手闻言，面面相觑，他们只道对方来者不善，是寻晦气来着，结果回答得如此出人意料。
　　那人冷笑一声：“有事相求？你雪蛟族与我皓云境可以说是不共戴天，还能有什么好事，你定是想诓骗我等放你进去，好对掌门不利！来报当年之仇！”
　　夜忘川望着这些人，眼中闪过滔天的怨恨。当年雪蛟族险些覆灭，这些人个个有份。如果可能，他只想立刻举刀，将他们整个皓云境杀得鸡犬不留，但他今天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杀人报仇，只得将怒气极力压在心中，表明却努力保持古井无波的样子，淡淡的道：“你别误会，我确实是想向贵派掌门求借一物，只要借到此物，我立即离开，绝不逗留。”
　　十大化神中走出另一人，那人生得其貌不扬，肤色黝黑，满脸络腮胡子，厉声道：“跟他啰嗦这么多干什么，哼，既然是雪蛟族的人，直接杀了就是，何必磨磨蹭蹭？”
　　说着就要拔剑。
　　另外几人连忙将他拦住，异口同声的道：“且慢动手。”
　　络腮胡不耐烦道：“怎么了？跟这雪蛟还那么客气？你们别忘了我皓云境当年是怎么屠杀雪蛟的？死在我们手上的雪蛟还少了吗？”
　　另外几人闻言都皱了皱眉头。他们倒也不是什么和善之辈，之所以拦住此人，只因他们已经看出夜忘川的修为乃是永恒境的高手，中他们十人之上，即便他们十个人联手与其斗法，胜算也不是特别高。皓云境中的永恒境高手只有一位，而且数日前还离开山门出去游历了，现今能对付此人的，唯有掌门人，但掌门一直在闭关潜修。
　　何况掌门闭关前遵遵叮嘱，要他们几人打理山门，不得有丝毫披露，更不能在他出关之前贸然打扰，否则打乱了他的修为进展，必有重罚。
　　正是有了这些顾虑，他们才不想和夜忘川动手。否则按照皓云境的手段，非将雪蛟族赶尽杀绝不可。
　　络腮胡言罢，他又向夜忘川露出狞笑：“小子，老夫当年可没少杀你族人，要报仇就尽管放马过来，我手上沾满了雪蛟之血，不差多你一个。”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夜忘川心头就忍不住浮现出当年的惨状。一个个族人死在他面前，一道道同伴的身影在他面前倒下。他本是打算以身殉难的，最终却活了下来。
　　活下来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他们皓云境心慈手软放他一马，只不过是因为混战之中，磅礴的灵力导致雪山崩塌，许多人来不及躲避就被埋葬了，他也是其中一个，皓云境的人以为被埋葬的人都已死去，所以也就没有挖雪收尸，却没想到还剩他这么唯一一个活口。
　　夜忘川双拳捏紧，几乎就要动手，可心底的声音却不断告诉他，此刻不能冲动，需要冷静，臻臻还在等着他。一旦动起手来，自己死不足惜，臻臻就完全没救了。
　　他的状况被对面的络腮胡全部看在眼里，可他却并未闭嘴，冷笑不止：“怎么？是不是被我说破了你的小心思，装不下去了？既然如此，干脆就别装了，与我一较高低如何！”
　　他虽然说的是“如何”，但显然不是询问夜忘川的意见，因为还没有等他回答自己的意见，他已率先动手了。
　　化神境界的修为，在大荒中已经是少有的高手，罕有敌手，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方圆百丈内不容生机。而夜忘川迎在最前方，威压更大。只不过他的修为却是永恒，生生高处对方一大截，一晃身间，轻轻松松便避开其神通。
　　他却并且还击，而是趁着空隙说道：“今日我只为求见掌门人而来，别无他意，还望诸位通融。”
　　络腮胡方才那式神通乃生平绝技，自负就算修为较自己为高，也有不容小觑，谁知居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随意避过，内心忌惮起来，可嘴上却丝毫不留余地：“掌门正逢闭关，没空见你，不过既然来了，不能白跑一趟，把命留下。”
　　眼看他又要攻来，夜忘川后退了两步，开门见山道：“若是掌门闭关不能见我，那也无妨，我只是来拿回属于雪蛟族的东西，只要你们将其归还，我绝不在此多待。”
　　十人中又走出一个，却是个白袍道人，手执一把拂尘，看起来飘飘欲仙一尘不染，说出口的话却十分难听：“你该不会是冲续命净水来的吧，实话告诉你，我们掌门已打算以续命净水助他提升修为，没有你的份。”
　　夜忘川怒道：“续命净水原本就是我族至宝，难道不该物归原主？”
　　道人嗤笑：“这东西确实来自雪蛟一族，可现在既已落入我皓云境，那便是我派之物，岂有归还之理？你们自己没有能耐保管，被抢是迟早的事，你若有本事，就从我皓云手中抢回去。”
　　“岂有此理！”夜忘川怒不可遏：“你们杀我族人，攻我祖地，如今还霸占着我族至宝不肯归还，简直欺人太甚！”
　　道人抖了抖手中拂尘，一派的风轻云淡：“修行界便是如此，谁有实力谁就能为所欲为，规矩就是这样，你若有那个能耐，也可以将我皓云夷为平地，届时别说续命净水了，皓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不过……”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蓦然间双眼寒芒一闪，整个人如利剑离弦般冲了出去。
　　“不过你没有这个机会！”
　　他人未到，神通先至，拂尘万千银丝如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的飞了出去，气势如虹，莫可抵挡。
　　夜忘川虽一直说话，但早有防范，手中法诀一掐，一面圆盾已横在身前，挡住了道人这看似势不可当的一击。随即双掌齐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圆盾抛出，向那道人兜头砸了下去。
　　与此同时，道人身旁的另外九人也身形晃动，将夜忘川团团包围，各种神通术法不要钱似的通通往他身上招呼。一时间风起云涌，烈日倒悬，强大的灵力激荡出去，山川倾覆，草木枯萎，横扫八方。
　　原本夜忘川的修为就比这些人高出一个境界，此番他怒火中烧之下，更是竭尽全力，十招中有九招都是凌厉的攻势，丝毫不顾及自身安危，哪怕对方的神通轰击在身上也毫不理会。
　　“今天我若拿不到续命净水，我便死在这里，再拉你们陪葬！”
　　如此一来，他便占尽上风，每一招都使的得心应手，原本十分的威力硬生生发挥出十二分，那十人虽占着人多势众，分进合击之下，暂时未落下风，但若时间拖得久了，落败也是迟早的事。
　　那十个长老也看出这一点，个个心头叫苦。他们虽看出对方是个劲敌，但却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有道是一夫拼命，万仁难当，何况他们才十人，更加抵御不住。将将斗了一炷香的时辰，十人中便有九人负伤。
　　其中声望最高的那位见此情形，知道单凭他们十人之力实在无法与对方抗衡，大喝一声：“撤回山门，开启护山大阵！”
　　其余几人没有应答，却都不再恋战，一个个转身就走，以最快的速度飞回山巅。
　　夜忘川眸光一凝，立即化作一道流星，乘胜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