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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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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灵玉再睁开眼时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机缘！这就是机缘吧！
穆方远居然不是骗他的？
穆灵玉高兴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看看自己身处何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得太过开心，以至于发觉自己双腿居然毫无知觉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这机缘实在要命，居然还要坏了腿……”穆灵玉茫然地捶捶腿，忽然听见有开门的声音。他抬头看去，有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推门进来，那小厮陡一看见他坐在床上，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惊喜地奔到他面前：“二少爷，您醒了！”
穆灵玉一惊：什么二少爷？他这是夺舍了吗？
他急忙唤那个小厮：“给我镜子！”
小厮不明所以，却还是连忙把镜子递给了他。穆灵玉伸手接过一看，愣了一下，而后便对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陷入沉思。小厮立在他身边看着，兴许是高兴劲过去了，忽然开始抽泣。穆灵玉从沉思中回神就看见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惊奇地问道：“你哭什么？”
小厮抽泣着指指他的腿：“少，少爷的腿……”
少爷站不起来了。
穆灵玉低头看向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的双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方才从镜子里看到这副身体的脸，为这人意外灵秀的长相震了一震，可他毕竟天天看神仙，这人再好看也只是个凡人，真论长相连穆方远都比不过，不值得他看上这么久。只是他在镜子中和这人对上视线的刹那，这人的过往便如潮水一般详尽地铺陈在他眼前。
他夺舍的这个人名叫万灵玉，兴许是和他同名才被他占了身体。
这万灵玉出身权贵之家，父祖皆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兄长也已有军功在身。他是家中幼子，自小聪颖异常，允文允武，人皆称道他是天降紫薇，将来功绩势必远超父兄。只是这少年千好万好，却有一样为人议论：他是个断袖。
倒不是说万灵玉是个眠花宿柳的浪荡之徒，恰恰相反，他是个尽人皆知的痴情之辈，痴恋的是当今的五皇子闻人行。
虽说情之一字圣人也难勘破，这万灵玉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转其心，本是当的起一句至情至性，只是旁人肉眼可见那五皇子并无半点真心付与他，他却浑然不觉，几次为了讨闻人行高兴的蠢事做出去，痴情也就变成了痴傻。
可他傻事做的虽多，却远没这次随驾春狩时做的傻事下场来得惨烈：他协同五皇子构陷太子毒杀近来受隆宠的亲弟，说太子一系暗行巫蛊之事，有不臣之心。这不仅让他有掺和进夺嫡之事的嫌疑，惹陛下震怒，更因他为护住闻人行未来得及自顾，从烈马背上跌落，当时便摔断了双腿。
自古未有盲眼的宰相，也从无断腿的将军。从前的天之骄子，自此便陨落了。
可知情的人都知道，闻人行兵行险着，敢去以自身为饵污蔑太子欲除他而后快，无非是仗着有万灵玉护他周全。
是，在闻人行眼中，甚至周围所有人眼中，万灵玉就是这般别无二心地唯闻人行是从，一步步将五皇子从一介无人在意的宫婢之子扶持到人前，如今竟也有了窥探东宫之位的野心。
因此万灵玉的小厮丝毫不敢告诉自家少爷，他摔断双腿昏迷不醒的日子，闻人行在宫中同样病得不省人事。一场因五皇子中毒而起的波澜愈演愈烈，不知道何时就会淹到手握兵权的万家。
穆灵玉把这个万灵玉并不长的人生经历看过以后，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人不是被下蛊了就是真的傻。他甚至觉得是不是万灵玉摔这一次摔醒了，所以趁机跑了，换他来承受之后步步为难还不良于行的日子。
前途嘛是没了，还得担心皇子之间夺权的火会不会烧到他们家。
毕竟他这个事做得算是欺君罔上了，虽然他就是个听话干活的，但主谋是位皇子，如今病歪歪地躺在宫里，皇帝真要追究也不舍得对自己看好的儿子下手，说不定还会怀疑万家有了二心，在皇帝还正当年的时候就开始筹谋将来，干脆趁机打压惩罚收了万家的兵权一条龙，万家这就说完蛋就完蛋了。
就说吧，正常人能干这费力不讨好还把自己全家折进去的蠢事吗？
而且还有一件事让穆灵玉头痛：现在虽然换了人了，但穆灵玉毕竟不是万灵玉，也不知道要替人活多久（就他来看，这就找个机会扎进湖里死了算了比较省事），他是要学着万灵玉继续“爱”他的五皇子爱得不能自拔，还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就按他穆灵玉的性子过活了？
最要紧的是，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这副身体卧床日久，穆灵玉想事情一入神，看在他人眼里却是一副面色苍白失神大恫的模样。这副模样，正巧就落在推门而入的万灵武眼中。
万灵武从前也是十分宝贝这个天资不凡的弟弟的，只是后来万灵玉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了那个五皇子断了袖，还像中了邪一样被迷住了，两人大吵了几架，从此万灵玉便和他离了心。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曾希望人中龙凤的弟弟落得这般下场，原本带着一肚子气进来，此时看见弟弟失魂落魄的样子，终究是心软了。
万灵武怎么想穆灵玉是不知道，只是他心惊胆战地看着万灵武竖着眉朝他走过来，气势汹汹朝他床边一坐，他下意识畏缩地偏过头闭上眼，却只感觉肩膀被轻轻拢了拢：“阿玉……莫要过于伤心。”
穆灵玉心中一动，抬眼看向他，却只从面前这英朗青年眼中望见满满的关心。
“男子汉大丈夫，便是没了双腿又如何？照样是顶天立地。赶明日，我问师父要些手上功夫的秘籍，让阿玉你坐着也能当将军，做大侠！”
这万灵武安慰人的话实在不怎么中听，穆灵玉却能看出他是真不善言辞，却又果真是在尽力去安慰这遭遇凄惨的弟弟。他心中感慨，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微微红了眼圈：“多谢大哥……是阿玉错了。”
他原本还犹豫接下来要如何，现在见了万灵武就打定主意要将这一眼就能看透的大哥拉拢好。总归是不会害他的人，哪怕万灵玉中途回来，料想也不会怪他多事。
万灵武果然喜出望外：万灵玉向来心高气傲，何曾认过一句“错”。他也不做他想，只以为弟弟是迷途知返，当即便拍胸脯：“天大的事有我和爹撑着，你就安心养伤，什么也不用操心。”
顿了顿才又道：“也最好……别再掺和，五皇子的事了。”
他说完，小心地看了看万灵玉，见弟弟微微皱了眉头，便立刻错开话头：“诶呀，我没什么……阿玉你别……”
穆灵玉简直要被万灵武尴尬死了，这人实在是不懂人情世故，他明明白白地摆出个搁置争议的意思，这位却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让他怎么说，他初来乍到不懂是什么情况，不敢就这么把和闻人行的关系堵死了，也不想得罪万家，就不能让他先缓缓吗？
“师兄？”
两人正各自不知所措，幸好此时门外有人出声解了这困局。穆灵玉在心里松了口气，听见万灵武高兴地迎了上去：“闻人师弟，你怎么来了？”
“闻人”这个名字让穆灵玉警惕了起来，他抬头一看，万灵武正拉着个月白衣衫的短衣少年朝他走来。那少年面带羞赧，连看都不敢看床上的穆灵玉一眼：“我，我听万将军说玉哥受伤了……想来看看玉哥……”
穆灵玉快速翻了万灵玉的记忆，却怎么也没找到一个姓闻人还爱叫他“玉哥”的人，只能微微含笑望着那少年，看得对方愈发腼腆，不敢和他对视。只是少年移开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满眼便只剩了怜惜。
穆灵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万灵武站在一旁丝毫不察，笑着向穆灵玉介绍这少年：“阿玉你还记得阿和不？他自小就最黏你，练武练狠了哭了也只得你哄才好。不过你看，去山上练了这么些年，现在也有点男子汉的样子了！”
说完不等穆灵玉回答，又自顾说了下去：“不过一看你就不记得，当时你满眼就是五皇子，现在看阿和也不热络……”
穆灵玉：“……”
这哪儿来的这么读不懂空气的傻大个啊！
所幸闻人和红着脸替他解围：“师兄，是我变化太大，玉哥不认得我了吧！我也有许久未回来了，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多陪陪玉哥，这样玉哥就不会忘了我了！”
穆灵玉看着少年看向自己亮晶晶的双眼，迟疑地点了点头。少年浑然不觉，高兴地凑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穆灵玉一个措手不及，手便被紧紧握住了，他试图挣了一挣，却丝毫未动。
……这人真是有意思。
穆灵玉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这张笑脸，下一刻，却被闻人和额角的一颗红痣吸引住了视线。他忽然恍然大悟，伸手托着闻人和的下巴朝向自己，仔细地看过一遍，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这，这不是穆方远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