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外卖app》商雨

15、第十四章

　　吃完饭后，孟齐联系李良，一起回宿舍午睡。
　　一见面，李良就表现得忧心忡忡：“刚才在食堂发生了一件很怪异的事，是贾国干的。”
　　“怎么说？”
　　“贾国吃饭用手抓着吃。”李良面色惨白，“你知道那场景有多可怕？前一秒江明源还在和往常一样不冷不热地和我说话，问我今天孟齐怎么没来，下一秒贾国就端着盘子坐了过来。他正对着我坐下，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像看食物一样，然后一伸手就抓着满是汤汁的鱼香肉丝往嘴里塞。太诡异了！我直接一个我靠爆出口，江明源也吓了一跳，腾地站了起来。贾国他妈的绝对不正常！你说你会调查清楚发生了什么，快给我讲讲吧，我现在心里特没谱。”

　　“贾国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尖叫外卖。”孟齐简明扼要地说。
　　“什么？”李良疑惑地看向他。
　　孟齐以为是自己吐字不清，又说了一遍：“是因为他吃了尖叫外卖。”
　　李良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你怎么话说话只说一半儿？”

　　李良的反应让孟齐感到不解，他尝试解释：“最近不是有尖叫外卖的广告吗？贾国昨天点了外卖，但他拿到的外卖里装的不是食物，是怪物，怪物取代了贾国。”
　　说这句话的时候，孟齐注意到李良的神色越来越怪异。
　　“那个，孟齐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你这断断续续的说几个字就停下来……感觉也很奇怪呢。”
　　话说到最后，李良从贴着孟齐走路，已变成了两人之间相隔一米。

　　孟齐眉头微微蹙起。
　　风吹过来，带着丝丝凉意。
　　李良眼神里的怀疑和不信任，让孟齐终于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
　　“有关于尖叫外卖的真相，原来是无法通过言语告知给不知情的人吗？”他迷茫地看向李良，“你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了吗？能不能一字不动地原话复述一遍？”
　　“你……”李良欲言又止，最后终于炸了，“你他妈不是有病就是在耍我，你们几个在合伙针对我吧！贾国装神经病，你在这装卡机的机器人，你一个字都没说，让我复述个毛线！你们全都有病！”
　　李良说完，气哼哼地跑了。
　　只剩孟齐站在原地。
　　午后的天空飘来乌云，九月的秋老虎走了，短袖阻挡不了渐起的寒风。
　　变天了。

　　李良没回宿舍，宿舍里只有贾国在呼呼大睡。
　　孟齐失魂落魄，瘫在床上，思考人生。
　　他本以为识破外卖的真相，他就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暂时从危险中摆脱了出来。但现在看来，是他远远低估了敌人的可怕之处。
　　冥冥之中，有一只逆转物理学原理的手，可以改变他们的行动轨迹。它能扭曲人们眼睛里看到的事物，耳朵里听到的声音。
　　这样的存在，翻云覆雨，凌驾于科学之上。
　　要对抗尖叫外卖，已经不是在和怪物对抗了，这简直就是在和不可名状的神明对抗。
　　一个人要有多无知多轻狂，才会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存在胜算？

　　孟齐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直到听到一阵熟悉的铃声，他才意识到午休时间结束了。
　　那是以前贾国每天定的午睡铃声。
　　孟齐丧丧的，像行尸走肉一样穿上鞋，翻出衣柜里的校服外套就往门口走。
　　“孟、齐。”身后传来贾国的声音，那音色还是贾国，但语调却像个刚学会说话没多久的孩童，“我哥说让我俩一起走，你、等等我。”
　　孟齐没什么精神地转头看向贾国：“原来你会说话呀？”
　　贾国点头：“说的、不好，我哥让我没事儿别说话。”
　　“你哥。”孟齐嘲讽地笑了一下，“江明源呀。”
　　贾国点头。
　　这俩货在镜子里长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是兄弟俩还真的一点都不出奇。孟齐看着贾国笨拙地穿鞋，又问：“你那铃声也是你哥给调的？”
　　“嗯”贾国继续点头，“因为、我已学会了。”
　　什么玩意儿？孟齐无语：“你是想说，但是你已经学会了吧？”
　　“嗯。”
　　“能学会调铃声，你还挺聪明的。”孟齐感觉啼笑皆非，“以后叫你大聪明得了。”
　　“嗯。”

　　嗯什么嗯。
　　孟齐叹气，感觉自己夹枪带棒对一个傻子，非常没意思。
　　回望24小时前，把大聪明当成人生劲敌的自己，也非常没意思。
　　但是有些话，还是套一套吧。
　　“你昨天夜里吃的什么？”孟齐问。
　　“人。”
　　孟齐猛地抬头看他，虽然内心早有猜测，但真的听到贾国承认，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拳头硬了。
　　贾国眼神空洞地和他回望。
　　“哪来的？”
　　“我哥、给的。”
　　“好。”孟齐点头，心中又给取代江明源的怪物狠狠记上一笔。

　　剩下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来到教室。
　　陆玄不在座位上，倒是乔南安安静静地在后排坐着，埋头写着什么东西。
　　“干嘛呢？”孟齐问他。
　　乔南头也不抬：“写遗书。”
　　孟齐：“……”

　　乔南放下笔：“你应该也已经发现了吧？尖叫外卖的事，根本没办法告诉不知情的人。”
　　“发现了。”
　　“我以前一直碌碌无为。回首往事，尽是可耻的人生。”乔南说，“现在我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为人类解放而奋斗的无限的事业上。为此，我已经做好了牺牲自我的准备！”
　　“你搞毛啊。”孟齐扶额，“你这话哪抄的，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乔南拿出自己的语文周记本快速翻阅：“哦，《人间失格》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差不多得了。我们就是一群小蚂蚁，能在神明眼底看不到的地方苟活，保护好自己最重要的人，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别被那些英雄主义忽悠瘸了。”
　　乔南不说话。
　　“前几天我看了一本科幻小说，《三体》。”他沉默片刻后说，“三体人入侵地球的时候，和我们现在其实还蛮像的。因为三体人科技更发达，他们的技术能够篡改我们世界的物理规则，物理学家们的信仰都崩塌了，甚至还有人自杀了。以我们现有的能力完全不可能战胜三体人，我们毫无胜算。但是，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下，最终还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他换了一个视角看问题，了解到了三体人的利益诉求，发现我们手里有他们忌惮的东西。于是他开展了谈判，三体文明和人类文明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末日并没有降临。”
　　“心存希望，不服输，我们每个人都有希望成为英雄，向不公的命运说不。因为——”乔南指了指黑板。
　　孟齐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了上午最后一节课，陆玄在黑板上留下的粉笔字。
　　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