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魔尊五百年》诡才

2、第 2 章

　　（二）
　　魔尊褚离，是一个情种。
　　这话起初是因为，五百年前褚离放弃了在沧祁山任镇派仙尊的地位和一身的正道修为，只为了追随他的魔修道侣而坠入魔道。

　　有人替他惋惜，有人嘲笑他自断前程，有人痛斥他是非不分，当然也有人艳羡那位魔修能做让褚离痴心至此的道侣。不过外人如何评判这惊世骇俗的过往都不会想到，就在褚离入魔的三个月后，他与那位魔修道侣就反目成仇、刀剑相向了。据说那魔修最后被褚离五马分尸，死得极惨。

　　此后的褚离在十几年的时间内，再次将魔道修得登峰造极，收服大小魔宗，统领魔道。细思这五百年来，正魔两道能和谐相处，天下安宁，也多半是缘于褚离懒得与正道为敌。

　　曾有好事者探究过，这安宁的五百年来褚离究竟在做些什么。不查不要紧，一查才发现他百年间换了近三十位道侣，这还仅仅是可查证的人数。

　　而这些人并非是魔尊的炉鼎、娈宠之流，全都是他正正经经订下灵契的道侣，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名门大派的出众弟子。他们中有些，是褚离千般示好，万般求爱，正正经经追来的；也有些是与他针锋相对，被他困在身侧，年复一年磋磨，渐渐软化的；甚至有些是自己不要命，主动去追求褚离的。

　　这么一看魔尊五百年来的感情生活，着实丰富精彩。可再去细究他这些过往，才会发现，他从来只会跟一个人保持这种关系。独身时风流多情，心动后专一负责。且这些人中，除去少数作死背叛他的会死得很惨，及一些被褚离带累，死于仇者追杀的，褚离可以为他报仇不择手段。大多数都能在几十年感情淡去之后，同他保持友好的前任关系。

　　总的来说，与褚离双修乃是修仙界公认的一本万利。
　　只不过魔尊口味挑剔，大多数人入不了他的眼罢了。

　　是以，褚离这次打上沧祁山，大造杀孽，世人也都见怪不怪了。多半是为了他的道侣出气报仇罢。

　　褚离立在沧祁山一个峰顶，看这脚下翻滚不息的云海。
　　沧祁山在正道中地位极高，对维持正魔两道的平衡极为重要。理智告诉他，这次是他过于冲动了。

　　辰岁跟着他的时间并不长，也的确如玄槿所说，这个小孩在哪里都不算出众。他本来不值得让褚离这么冲动的。

　　几日前，辰岁还好好的跟着他游历四方。他们在南海误入一个罗刹杀阵，这种上古杀阵对别人来说也许是死局，但对上褚离也不过只是让他多费些心力罢了。

　　褚离本意是想故意示弱，惹辰岁心疼心疼他的。可谁知这小孩这样死心眼，竟然真的以为褚离难以支撑，自己抗下了凶阵的杀招来救他。看着辰岁躺在他怀里吐血，褚离承认自己久违地动心了。原本他早已习惯了那些对他有所图的道侣，习惯了用修为换他们的甜言蜜语。是辰岁突然就触及了他心上一处，人迹罕至的柔软。

　　辰岁伤及了根骨，必须回到沧祁山休养。褚离知道沧祁山的灵气是自己无法替代的，才愿意将辰岁送回沧祁山。谁知这一别，就是黄泉碧落。

　　褚离搜遍了沧祁禁地，也没能找到辰岁的身躯，只有一点澄澈的魂魄，被褚离收进一方养魂的灵玉中，随身带着。
　　沧祁的护山神兽本是可以撕裂魂魄的，可辰岁的这一点魂虽然虚弱却十分完整，叫褚离想不通。这其中也许另有隐情，但总逃不过是沧祁山的手笔。

　　褚离透着天光看辰岁剩下的那一点魂灵，恍恍惚惚道：“你才二十岁，大约还没活够吧？待我为你报了仇，想法子捏个合适的身躯，让你回来可好？”

　　褚离将辰岁的魂魄收好，想着又笑了。辰岁对他痴心至此，尚且不曾在他面前说过心悦他、爱他。那个玄槿，倒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玄槿还被束在灵华殿中，铁链上的禁制被握在褚离手里，一天到晚有事没事就开开关关的，已经把他的修为耗得一丝不剩了。这种折磨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不愧是魔尊的手段。

　　玄槿再一次被禁制恍然激醒时，正是深夜。堂前月照入他身前，褚离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靠着刻满经文的柱上饮酒。

　　“本尊看你睡得这样好，不如醒来陪我月下对酌。”
　　褚离眼神迷离，走得却还算稳当。他一手拎着喝一半的酒坛，笑着走向玄槿。

　　玄槿的下巴被捏着强行抬头张嘴，那半坛酒当头浇下。身上的处处伤口痛处加倍，让他的身躯不可控地颤抖。
　　玄槿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上痛，心里也痛。

　　褚离看着他这副蝼蚁般匍匐着的样子，笑得很厉害：“本尊心情不好，也就能在你这儿找点乐子了。”

　　他甩手摔碎了酒坛，在一地狼藉中挑挑拣拣出一个锋利的瓷片，对着玄槿的脸比划着。

　　“昨日没仔细看，”褚离细细端详着他的脸，“原来，玄槿上仙长得与我的辰岁还有七分相像！”

　　玄槿嗓音嘶哑：“那魔尊现在，还舍得下手么？”

　　“你以为你是谁？”褚离手上只轻轻一划，就在玄槿脸上割出一道斜长的伤口。

　　还不够，他又加上一道，划成一个丑陋的叉。

　　左不过是身上又多了两道伤口，玄槿并不觉得多了多少痛处，只无力地把头垂下，又被褚离两只手强行捧起来。

　　“本尊深夜孤寂，正想着他呢！”褚离凑得很近，眼神却凶狠，“你怎么还上赶着触霉头？”

　　“是在下听信传言，以为魔尊大人博爱无疆。却不想，你是这么重视辰岁……”

　　“这种事情，不曾与人双修过的玄槿上仙当然不懂。”

　　“能得魔尊大人这样对待，是他的福气……”

　　“但你们，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了。”玄槿脸上的伤口好半天才流下一点血，褚离用手指用力给他擦掉，“你要怎么赔我？”

　　褚离细细看着他眉眼里与辰岁相似的那部分，努力把玄槿当做逝去的辰岁。

　　“没问过上仙，是有多心悦本尊呢？本尊现在想辰岁想得睡不着……”褚离笑得残忍，“不如上仙你来替他！这福气本尊也分你一点！”

　　手腕上的铁链被收紧，将玄槿整个人挂起。他停在最痛苦的高度，双脚半离着地，无一处可支撑。褚离却已经绕到了玄槿身后，双臂环着他的腰身，给他一点支撑。

　　玄槿无声息间，泪已经淌满了整张脸，混着鲜血落下。他痛苦的挣扎：“不可！褚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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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里，铁链的撞击声惊散一树飞鸟……

　　玄槿脱力伏在地上，眼神彻底暗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画出来的。

　　褚离的玄色外袍盖在他身上，那味道让他几欲作呕，他低声呢喃着：“你杀了我……”

　　褚离的手拂过他头发，笑道：“怎么会？我现在舍不得了。”

　　天明时，晨光从浓雾中劈开，多日的血腥终于开始一点点消弥。

　　褚离孤身去了沧祁山的后堂。这里供奉着沧祁山所有已逝之人的灵牌，穹顶上宛若一片星空，现也只剩下两点暗淡的星星和一颗血红色的亮星悬在另一侧。
　　他在灵牌中找了个遍，却没有发现属于辰岁的灵牌。

　　不应该，这不正常……
　　沧祁山弟子每人都有对应的灵牌，即便是他自己这个叛入魔道的叛徒都能找到，怎么就独独没有辰岁？
　　他原想着，见到辰岁的灵牌，说不定能给他一点辰岁死因的线索。但现在，没有辰岁的灵牌才是最大的疑点！

　　褚离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有些事情藏在雾里看不透，憋闷得心烦。
　　他凝视向穹顶，那颗红星大约是他自己。原来这五百年来，沧祁山的人一直可以通过这片星空窥探他的命数，深深的厌恶凝在他心上，恨不得把沧祁山再屠过一遍。

　　另一侧，两颗星中有一颗愈渐暗淡下去。终于在支撑不住的一刻，无声息地熄灭了。

　　褚离看着那暗下的星，左手无名指不知觉地动了两下，那里悬着灵华殿的禁制。

　　他举起左手，凝视着指尖，想起伏在灵华殿里的那人：“死了？”

　　是了，他的禁制，应该已经让玄槿把血都流干了……

　　昏暗的灵华殿中，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

　　而褚离身上那养着辰岁的灵玉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微弱的魂魄冲破的禁锢，领着震惊不解的褚离回到灵华殿，钻进了那具脏污的死尸。

　　褚离立在门口，看向地上毫无生气的玄槿。他似乎在褚离离开后就没有挣扎过，还保持着那姿势。他嘴唇是极度的白和干裂，连伤口都没有了血色。

　　褚离一步步走近他，也许他之前那些想不明白的疑点都有了解释。

　　“但，”褚离撩开玄槿凌乱的发，看他干枯的面容，“我怎么，又看不明白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