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恰似你温柔》枫织

3、Chapter.3

　　十分钟后，又有人跟她搭话，是另一位同事，裴静雪。

　　“覃卿，你能帮我看一下这个表格嘛，Demi刚刚发给我的，我不太明白。”

　　裴静雪跟她一起校招进来，平时性格比较内向，偶有跟人说话的时候，也是在向人求教。

　　“集团发下来的人力资源部本年度培训计划……静雪，我看看。”

　　人力资源六大板块：人力资源计划、招聘与配置、培训和开发、绩效管理、薪酬福利管理、和员工关系，目前来说，相关岗位都已分岗完毕。比较尴尬的是，早上并没有明确裴静雪的职位。

　　度过试用期不代表一定能够留下来，关于这点，初为职场新人的覃卿了然于心。

　　“这份计划表只是粗略地指出公司接下来需要培训的方向，静雪，你试试把罗列的每点加以扩充，然后再详细制定一套课程方案……”

　　会议没有决定不代表Demi没有考虑，覃卿现在知道Demi打算将裴静雪往培训讲师的方向提点。

　　“我明白了，覃卿，那我就照你的意思试试。”

　　裴静雪一看就是没有主见的人，她只想赶紧抓住根救命稻草。

　　“覃卿，你真厉害，跟你学同样专业的我倍感惭愧，今后我一定要向你靠拢才是。”
　　末了，她点头表示感谢，脸上像晕了一层豆沙。

　　*
　　“过来这么久都没有时间请你吃饭，怎么样，今天晚上可以吗？”

　　下午茶时刻，金色的阳光铺满楼层，这时，吴昙边打电话边走进茶吧。
　　迎面而来的下属感到十分诧异，因为日常公务繁忙的吴昙鲜少会腾出时间过来用餐点。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吴总好。”
　　一经涉足，下属们忙不迭往外涌，二十平米的地方瞬间剩她一人。

　　“有时间的，昙姐，你别这么客气。”
　　覃卿这会儿刚起草一份工资预算，听到来电后她按下电脑屏幕往卫生间去。

　　天下之大，熟人无处不在。且不说甄书冉是她的高中同学，连本市数一数二的地产公司——通达集团COO吴昙也是，她是覃卿的高中学姐。

　　能遇见这么多人，有时候背井离乡出来打拼并不坏。

　　吴昙一听她的话，面容放松许多。
　　“客气话不多说，凭我们的关系，一顿饭又算得了什么。我把地点发到你手机上，你查收一下。”

　　工作时间长话短说，吴昙放下手机就发了个定位给她。
　　“原汁原味。”

　　火锅店！果然，吴昙足够了解她。

　　【哦，对了，把你那个同学也叫过来吧，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不能怠慢了人家。】

　　本着地主情谊，吴昙额外点名甄书冉同去。过了几分钟，覃卿回复她。

　　【昙姐，我问过了，她今晚加班。】
　　甄书冉最近晚上都没有时间。

　　【好的，我知道了。】

　　没有强求，按下手机屏幕，吴昙目光一收，瞥到门外那抹人影。
　　秘书小徐在向她招手。

　　“吴总，浩洋的人到了。”
　　阳光洒一半落一半，疏松的百叶窗帘外，一抹夕阳渐渐西沉。

　　长达两个多小时的商务谈判，浩洋的收购案一如既往地没有达到预期。
　　走到停车场时候手机显示时间是五点半，这是吴昙进公司以来第一次准点下班。

　　“喂，是我，大概七点我会到你那里。”

　　男友刘柏元的电话在打开车门时打来，吴昙戴上蓝牙耳机。

　　“今晚不行，我约了人。”

　　九年的爱情长跑使他们之间趋于平淡，很多时候两人都在用最简短的语言交代最明确的事。

　　“你别这么直接，我有事找你，必须是今晚。”

　　刘柏元的话语罕见地多了几分决绝，以往他一贯柔声细语。

　　吴昙下意识地皱了皱眉，“OK ，你无非是催我们结婚的事情。麻烦你转告你家里人，这件事情我暂且没法松口，我有我的考虑。”

　　“你的考虑？你的考虑不就是一而再拖时间让我夹在中间为难？”

　　刘柏元语气有点重：“吴昙，我们在一起很长时间了，今年都已经超过三十岁，说实话，我们这个年纪周围很多人都是老夫老妻了，我不明白你在担心什么。要说事业，咱们俩都在各自的领域小有成就，单凭收入，不要说一个家庭，就是几个家庭也绰绰有余。”

　　说到这个份上，再多说毫无意义，刘柏元想要抓住她，哪怕用这种方法。

　　“可我不可以，你知道的，我单亲，家里有我妈还有我两个弟弟妹妹，我必须保证他们生活质量，还有我舅舅一家我必须得对他们负责。”

　　“够了，我已经听你说了无数次，不想跟你吵架。结不结婚一句话，两天之内听不到答案我们就都……冷静冷静吧。”

　　这么多年第一次冲她发火，还是用这种怒不可遏的语气，刘柏远这回是真的气坏了。然而分手两个字却不那么容易说出口，他希望她能够好好正视他的话。

　　“好。”
　　短短的一个字从吴昙口中飘出，挂下电话，她无形之中感觉有人用一双手在扼住咽喉。压力、苦涩、困窘，这些年她承受太多，她以为刘柏元能够懂。

　　【我想多一些时间消化。】
　　点开屏幕，一条微信适时发送出去。吴昙不再多想，赶忙驱车赴约。

　　*
　　“昙姐，你来啦！”

　　人声鼎沸的火锅店，今天客座爆满，预定的包间将外界隔绝外界，覃卿见她进来，忙起身迎接她。

　　“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

　　将利落的短发拨到耳后，吴昙在她对面坐下，菜单上的菜都已上齐，即刻就可以下锅。

　　“没有，我也堵车，从健明路过来前面发生车祸，当时我都吓死了，幸好警车和救护车来得及时。”

　　和林颂、甄书冉不同，对待吴昙，覃卿有一份特别的感觉。吴昙像她亲姐姐，从很多年前开始两人的感情就不一般。

　　将羊肉卷、牛肉卷一一下锅，锅里冒着汩汩热气，两人相继脱下外套。

　　吴昙放下筷子，喝了一口白开水之后才说：“嘉城就是这样，地大物博，引得一批人挤破头脑踏进这里。像你，刚过来可能有点不适应，过几天就好了。”

　　家境贫寒，凭借一己之力最终考上国内TOP.1名校然后进入通达，吴昙的经历可谓坎坷非凡。正如她本人所说，正是因为机遇多，嘉城每年才会有一批打工潮。这个城市承载太多悲欢，很多人想要在这里立足，已经不单单能用意念扛得住。

　　“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打拼出来，昙姐，才一个月我就已经觉得生存不下去了。你知道的，我现在做人事，每天光跟同事们打交道都费九牛二虎之力。工作太累太辛苦，我突然怀念起以前的学校生活。”

　　只有面对压力才能将满肚子牢骚一一发泄，这些日子覃卿无时无刻不在跟工作作斗争。越是拼尽全力越是收效甚微，很多时候，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这样也算一种历练不是嘛，不是每种努力都会有所回报，覃卿，你那么机灵，应该明白我说的。”

　　能说这番话，不用想，吴昙也知道她在焦虑什么。他们这代年轻人越是对行业前景充满未知越是对未来感到恐慌，随波逐流往往是很多人的归宿。

　　不过她一点不担心覃卿，因为她了解她，最终会找到自己的目标。

　　“抱歉啊，昙姐，我不该一见面就对你说这些，你工作那么忙，天天考虑的东西比我多，听我抱怨很浪费时间的。”

　　再亲密的关系也需要保持距离，距离产生美，覃卿明白，有些事只能自己挺过去。

　　“对了，你出门前吴震、吴芸还好嘛，有没有在家和我妈置气？”吴昙想起弟弟妹妹，问了一句。

　　覃卿说：“吴芸还好，学习一直很刻苦，暑假也补了课。至于吴震……”她搁下筷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关系，照实交代。”

　　自从十五年前吴家出事吴母独自抚养三个孩子起，他们的家庭关系已经瓦解。吴爸这头掰扯得干干净净，吴母那边只剩下一个弟妹——也就是吴昙的小舅妈带着孩子相依为命。两家人以前常常因为生活窘迫而崩溃，吴昙的少女时期过得相当糟糕。

　　覃卿没有打小报告的习惯，以往也只是一语带过，但这回坐在她对面，她觉得不说实话未必可行。

　　“姐，吴震现在很听话，我走之前他还送我来着。我妈前几天才跟我说，他想通了，决定上私立高中，你这下可以放心了。”

　　吴震是问题少年，不光在吴家，在他们那个小县城几乎人尽皆知。从小到大，他摸爬滚打进了不少次局子，每回托人将他弄出来，没过几天又惹是生非。很长一段时间，吴昙因为这些琐事而头疼。

　　“照你这么说，他是听我的话回去读书了。可是我昨天才给我妈打过电话，她怎么没提这茬？覃卿，在我面前你还有意隐瞒，我对你有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