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秋月长空

25、第25章 生日

　　19号这天下午，吕宵和陆昭照常在冰茶轩学习，现在天气冷了，吃冰太凉，于是他们点了一壶热红茶，手冻的有点僵的时候就喝上一杯暖暖手。袁卉还让陆昭带来一盒小蛋糕，因为吕宵不爱吃甜的，她还专门减了糖量，和红茶正搭。

　　陆昭撑着脑袋看吕宵小口小口地吃蛋糕，看了半天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你不吃？”

　　“我在家就吃过了，你吃吧，吃不完剩下的我解决。”陆昭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看他，“我妈今天还说呢，现在天越来越冷了，我们在外面学习多有不便，其实可以去我家的，正好方便他她做点心，她说这个叫什么蛋糕的刚出炉是最好吃的，放冷了口感就差了点。”

　　吕宵吃蛋糕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阿姨多虑了，我觉得都好吃。”

　　“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我家啊？”这不是陆昭第一次邀请吕宵回家了，每次都被各种搪塞推辞，他早就想问了。

　　吕宵喝了口茶：“我只是不喜欢去别人家里做客，觉得有点拘束，不如这样来的放松。”

　　“我们可以在卧室学习，我妈她们不会随便进门的。”说完，看到吕宵投射过来的视线，陆昭也觉得有点不妥，轻咳了一声，“我是说，他们懂得留空间的，不会随便打扰我们……学习。”

　　本来吕宵还没想到这层，现在看陆昭的样子他更坚定了不去的信念，实在是陆昭看上去就不像有“定力”的人，万一哪天突然狼性大发，仗着在自己家里对他做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那可没处说理去。

　　“不去。”吕宵决绝并且十分淡定道，“你要是担心我冷出病来，不如就先暂停辅导活动，我们等天暖和点再继续。”

　　闻言，陆昭虎躯一震。平时上学时他和吕宵只有下课那么点时间能说说话，大多的私下接触都在每周末这半天里了，要是连这点福利都没了，还谈何追人啊，怕是再过十年他们也还是这幅样子。

　　“同桌，别担心。”陆昭赶紧将吕宵的双手拉到自己的掌中捂着，表情真诚言辞切切道，“我下次给你带个电热水袋来，专门放你怀里抱着，你要还冷我再给你贴几个暖宝宝，保证不让你着凉！”

　　吕宵的手有些冰，而陆昭的体温偏高一些，此时他的手被温暖包裹着，舒适的让人不忍心离开。过了一会儿，吕宵抽出手：“好了，也休息够了，继续做题吧。”

　　休息结束后，陆昭认真了不少，一些他从前很容易忽视的小细节他也能抓住了，做题效果直线上升，得益于此，吕宵给他讲题也更轻松了些。

　　五点的时候，吕宵就要回家了，两人在店前分别，陆昭上了老李的车，吕宵则往公交车站走去。

　　回到家时，齐月春正在厨房忙活，她今天回来的比往常都要早，估计是特意找老板请了假。

　　齐月春百忙之中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小宵回来啦？”

　　吕宵放了包，走到厨房门口：“妈你请假了？”

　　齐月春摇摇头：“老板抠得很不让请假，我是和人换班的，一会儿我们早点吃饭，七点前我得到店里。”

　　吕宵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思绪良多。齐月春本来最为注意形象，出门总是打扮的光鲜亮丽，就算不画全妆也至少得画个眉毛擦上口红，可如今，她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棉衣和加厚的牛仔裤，保暖却毫无版型可说，且因为长时间的洗涮，衣服上难免沾了一些污渍，长久下来已经洗不掉了，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衣服上，渐渐和整件衣服融为一体，并不突出刺眼反而显得和谐。

　　“妈，你可以先上班晚点再回来的，生日而已又不着急。”

　　听见这话，齐月春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楚，好像浑浑噩噩了许多年才首次惊觉自己对儿子的亏欠，终于有了为人母的自觉。

　　她将脑内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扫而空，笑道：“菜都是越早越新鲜，到晚上哪有什么好菜啊，还是早点吃饭好，也不耽误你学习。”

　　“外面桌上有刚洗好的提子和剥好的柚子，拿进屋和你爸一起吃吧，顺便也看看电视，别让你爸老霸占着电视机看那些老掉牙的片子。”齐月春说起吕成辉难掩嫌弃，也不能怪她，吕成辉这人太念旧，什么《水浒传》、《西游记》、《亮剑》……只要重播他就看，真真的百看不厌，但齐月春就不一样了，不管什么电视剧，看多了都是会腻的，因此这两人都在屋里时三天两头的为了电视机的支配权吵个不可开交。

　　与对齐月春不同，吕成辉见到儿子进来就忙拍拍身边的床，把遥控器递给他：“坐，看看电视。”

　　吕宵不经常看电视，但今天是他生日，他知道他爸是不会同意他在这时候去学习的。

　　“好。”吕宵结果遥控器，把果盘塞到他爸怀里，又从床边桌子的收纳盒里找出一个塑料袋，撑开放在桌上，给他爸扔果皮。

　　吕宵一边在他爸殷切的目光下往嘴里塞柚子，一边漫无目的地转台。他太久没看剧了，现在电视台播的不是婆媳伦理泡沫剧就是玛丽苏的恋爱剧，他提不起兴趣，正想转到CCTV看新闻，正好看到了《风雨潇潇》，才到第三集，估计是今天刚开始重播。他忽然想起来，这剧好像是江莫杨偶像演的，于是放下遥控器准备看一看，专心吃起水果来。

　　他才知道这个原来是古装剧，好像还是权谋和江湖结合的题材，剧情新颖演员演技也很好，让人有代入感，不知不觉就看完了一集。

　　吕成辉这种不怎么看小年轻演的剧的人，也看得津津有味：“这男主角不错，人长得周正演技也好。”

　　以他爸为代表的中年男性，对美的形容往往贫瘠到匮乏，对女人是漂亮，形容男人就是周正，且喜欢有阳刚之气散发着典型男性魅力的演员，近来流行的“奶油小生”则触及到了他们的审美盲点。

　　闵琰的五官精致深邃，脸部线条棱角分明又很和谐，不会让人觉得突兀，不论是谁都会觉得他长得顺眼，属于老少皆宜的好看。

　　“嗯，听说是影帝。”

　　吕成辉不知道什么是影帝，只是没由来地觉得厉害，还有点因为自己“慧眼识珠”而来的沾沾自喜：“难怪我觉得他演的好！”

　　吕宵看他爸邀功的样子像极了孩子，忍不住笑了笑。

　　看完电视齐月春的菜也煮好了，喊他们出去，于是吕宵就把电视机关了，推着他爸去厅里。

　　饭吃到一半，齐月春说要去卫生间，吕宵没在意，结果正吃着灯突然灭了，还没等他们反应，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几缕烛光。

　　“快，儿子，许个愿。”齐月春将蛋糕端到他面前，摇曳的烛光映在他脸上。

　　“你干杵着啊？生日歌会不会唱？”齐月春看不惯跟个木头似的吕成辉，扭头骂道。

　　吕成辉不和她计较，真就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边还用手掌笨拙地鼓掌打拍子。这调若有似无，听起来有些奇怪，吕宵笑着看看他爸再看看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的齐月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激动倒是还好，更多的像是感动。

　　吕宵双手合十，闭上眼许了三个愿望，然后“呼”地将蜡烛都吹灭了。

　　从前他从不搞这些，班里的同学谈论自己的生日如何如何时他也没什么感觉，今日他总算有些明白了，“仪式感”这东西若是不相干的人给的，无非就是做做样子，而若是由自己爱的以及爱自己的人造就的，则是美好的回忆，这种感觉很奇妙并且陌生，但并不坏。

　　新的一周，陆昭明显感觉吕宵的心情不错，虽然他面上还和从前一样，但细微之处透露出的氛围却大不一样了。陆昭问他，吕宵只说：“没有，是你的错觉。”

　　本来大家相安无事，相处的很和谐，但命运往往喜欢在看似顺风顺水的时候给予猝不及防的一击。周四这天，也就是平安夜，吕宵不懂这个，几年前明明还无人问津，不知怎的近来就流行起来了，且趋向越来越奇怪。

　　本来一斤几块的苹果在这天装个不怎么精致的纸盒，就摇身一变成了五块、十块一个的“平安果”了，就这样还是供不应求，一堆人抢着买，食堂里的小卖铺以及校外的水果店随处可见摞着的苹果箱子以及涌动的人头。学校里那些不管是光明正大还是暗戳戳的小情侣们则把这个当成了另一个情人节，送苹果是最基本的，在此基础上还要送花、送礼物，因此这天学校里到处散发着恋爱的气息，将单身狗们逼的就要无处可去。

　　午休时班里没什么人，蒋月婷和陆昭在发苹果，这两箱苹果是高南出资买的，班里人手一个。江莫杨啃着刚发的苹果，泄愤似的咬下一大口，咔呲咔呲的吃得咬牙切齿：“这日子没法过了，去吃个饭都不得安生，哎。”

　　相比之下，袁励则看的开：“那是你没对象，要是有你就不这么觉得了，恋爱中的人是秀恩爱而不自知。”

　　蒋月婷听见也笑了一声，从快空的箱子里拿了一个苹果递给吕宵。

　　“谢谢。”吕宵朝她点点头。

　　蒋月婷拎着箱子走向后面的垃圾桶，吕宵就低头看书，正看着又突然听见她的声音：“吕宵。”

　　“嗯？”吕宵抬起头，见她因为身边有人而有些拘谨，便问，“怎么了？”

　　“上周六是你生日吧，生日快乐啊。”蒋月婷鼓起勇气总算说出口了，因为怕他多想赶紧澄清道，“哦，因为我这有班里同学的名册，所以知道的。本来我想送你个小礼物做为之前期中考前你帮我的回礼，但想想你可能不会收，就算了。”

　　吕宵想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指在图书馆教她解题的事，微笑道：“没事的，举手之劳而已，谢谢你。”

　　看得出来，蒋月婷也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她祝贺完整个人都放松了，心情愉悦地走出教室，于此同时，回到座位的陆昭一脸阴郁地盯着吕宵。

　　江莫杨先反应过来：“学神，上周六是你生日啊？怎么不和我们说呢，我们可以为你庆祝啊？”

　　“我的生日过的比较简单，就和家人吃了顿饭，没请朋友。”吕宵顶着陆昭的审视，平静地说道。

　　“哎，见外了不是。”江莫杨边啃着苹果边说，“不妨碍你和家人吃饭，我们可以单独吃一顿的嘛。”

　　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袁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及时将还在喋喋不休的江莫杨领走了，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吕宵没说话，最后还是陆昭先按耐不住了：“你就不打算说是不是？”

　　“行。”陆昭被气笑了，继续道，“就当你不想说，但是周六那天我们在一起几个小时，天快黑了才散的，你全程只字不提，怎么，要不是今天班长说的，你打算就这么着了呗？”

　　不知怎么，吕宵觉得自己莫名理亏，小声道：“有必要说吗？显得很刻意。”

　　陆昭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地质问，吕宵不敢和他对视太久，故意移开视线。

　　“你就把我当普通……不，就是一个没任何关系的同学是不是？”

　　吕宵刚想开口，就听他怒道：“你敢说‘是’看看！”

　　吕宵无奈道：“我没这么觉得。”

　　“那你说，为什么？”陆昭的脸色总算好了些，但眉头依旧紧锁着。

　　吕宵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只是习惯了，生日没什么特别的，从前也只是和我爸一起吃顿饭而已。”

　　看着吕宵低眉顺眼地说这话的样子，陆昭的滔天怒气就登时哑火了，他长叹一声，伸手搂住了他：“算了算了，也怪我没主动问，这次就算了。”

　　“作为补偿，下次你生日我必须要庆祝，你不能拒绝。”陆昭手上用了点劲，强势道，“知道吗？”

　　吕宵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还远着呢，到时候再说吧。”

　　他拍了拍陆昭的手臂：“行了行了，你放开我。”

　　虽然模棱两可的态度让陆昭心里不痛快，但他明白急不来，到底放开了人。虽然整个下午两人都没有对话，像是在冷战，但放学的时候陆昭还是冷着脸对他说：“拜拜，回家路上小心点。”

　　吕宵愣了一下，抿着嘴唇点头：“嗯。”

　　就这么不冷不淡地过完周五，周六的辅导陆昭也提前跟他说停了，吕宵心想陆昭这次是真气得不轻，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缓和，总之，整个周末就这么兴致不高地度过了。

　　周一吕宵来的比较早，班里没到多少人，出人意料的是陆昭已经在位置上了，本来他们这些住校生都属于来的晚的那一批，吕宵扫了一眼，江莫杨和袁励还没来，看来是陆昭自己有事。

　　看见吕宵，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早啊。”

　　“早。”

　　吕宵留意着他，刚要将书包塞进抽屉，就看到了抽屉里放着一个袋子，他下意识地看向陆昭，不过人家显然要将装蒜进行到底，于是他直接将袋子取了出来，里面是一本书和一个小巧的细长盒子。

　　书是《小王子》的绘本，同样是蓝色的封皮，吕宵看到时愣住了，不知是因为惊喜还是意外。

　　“你不喜欢？”一直在旁偷偷观察的陆昭紧张道，“我看你之前买了《月亮与六便士》，想你应该会喜欢这一类的书，特意去书店找的。”

　　“没，我很喜欢。”吕宵微微一笑，将书放回袋子里，转头问他，“你周末就是买这些东西去了？”

　　“嗯。”陆昭好像理所当然似的点点头，贴近他道，“还有一个呢，你快看啊。”

　　送礼的人比收礼的还急，也是少见。

　　吕宵笑了笑，取出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个烫金色的钢笔，笔形流畅，摸上去很有质感，看着价格不低。吕宵心里不想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但他知道，陆昭不在意这个，就算自己不想要，他也会想方设法地烦到他收下为止。

　　陆昭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看，吕宵只好说：“我很喜欢，谢谢。”

　　不知为何，陆昭好像有些失望，无奈地抿了抿嘴，从吕宵手里拿过盒子，将钢笔从盒子里取出，将笔帽那一侧转向他：“看见了吗？”

　　吕宵这才看到，笔帽的挂钩上刻着两个英文字母：LX。字体隽秀洒脱，但好像刻的有点奇怪，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太流畅。

　　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陆昭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刻的，肯定没人家店里的大师刻的好。”

　　吕宵眼前一亮，看着状似不在意实则一门心思期待着他回应的陆昭，露出了微笑：“我觉得很好，谢谢。”

　　陆昭总算露出了笑容，人一旦神清气爽就连眉毛也跟着嘚瑟起来。

　　这天晚上，吕宵的书桌抽屉中多了一个锦盒，床边书架里，两本《小王子》紧紧靠在一起，虽然一新一旧，但因为是同色系，所以放在一起出奇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