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里》常唯欢

26、第 26 章

　　陆泽的表情从惊讶渐渐归于平静。
　　“你急着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他的脸上挂着笑，说不清意味的那种笑，陈昭昭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在这抹笑意里一点点消耗殆尽。

　　开始听陶北安说了那些话后，陈昭昭就有马上找陆泽问清楚的冲动，可是同时她又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轻易被冲昏头脑。
　　心不在焉地开着车回到家，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给陆泽打了个电话。
　　就算又是另一场骗局，她也想死得干脆，不要总是这样猜来猜去的。

　　“陶北安说你曾经找过他，和他说了一些事。他说他也没办法知道真假，要我自己判断。”她用力仰着头，紧紧地盯着陆泽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一点端倪，“陆泽，他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还是只是另一场精心设计好的陷井？

　　可是，她什么都看不到。
　　陆泽那么平静，平静到淡漠，没有一丝一毫情绪泄露。

　　“那你觉得呢？”他问。

　　陈昭昭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好像一瞬间坍塌下来。
　　“我不知道。我看不出来。”她眼中酸得厉害，觉得现在的自己又可怜又可笑，“以前我以为我看得清，结果你告诉我不是；后来你说你曾经喜欢过我，我不知道真假；现在，陶北安跟我说，你一直都喜欢，我就想再求证一次，最后一次。我不想再猜来猜去，患得患失。”

　　她努力挺起腰背，用尽全力迎着他的视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软弱。
　　“这几年我总是想，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么好几年，你有没有哪一刻曾经后悔过，对我有过一点点的内疚？可是有时候，我也怪我自己，怪我为什么没有勇气，直接问出来，那样你就没有办法敷衍我，不会一直那样暧昧不清。陆泽，我不是非要缠着你，我已经学着在向前看。我和陶北安在一起，并不是报复或者想刺激你……我不觉得我有这个本事。”

　　鼻腔和眼中的酸意越来越重，她不想在陆泽面前失态，忙低下头。
　　“我只是想弄个明白。这几年，包括刚才，我在等你过来时，我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以前那两年，把我还记得的那些都分析了一遍，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一丁点都没有。所以，你怎么想的，明明白白告诉我，行吗？就算你那天说的过去曾经喜欢过也是假的，我也不会再怪你了。你救过我一次，我们就扯平了，你想我帮你，配合你的‘追求’，我也可以帮，我就是想弄个清清楚楚楚可，明明白白，可以吗？”

　　陆泽依然沉默。

　　陈昭昭在这种沉默中渐渐找到了答案。

　　陆泽还站在门外，没有进来。她低着头往后推了两步，手放到门上。
　　“我明白了。抱歉，刚才那么急着把你叫过来，耽误你开会了。”门一点点阖上，在即将完全闭合的一瞬间，陈昭昭低声呓语了一句，“陆泽，你知道一个人被全盘否定是什么感觉吗？”

　　关门的手遇到了阻力。
　　陈昭昭手上加重力度，却遇到更强的一股力道，她整个人被推得往后退了一步。
　　门被打开一条缝，站在外面的陆泽还在继续推这扇门。
　　陈昭昭怔怔地看着他，想继续关上门，手却是软的，一点力都使不上。

　　陆泽从门缝中挤进来，顺手关上门。
　　咔哒。
　　陈昭昭被这一声惊醒，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陆泽也向前一步，追了上来。
　　“陈昭昭……”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大拇指的指尖在眼下蹭了蹭。
　　有点凉，有点湿。
　　原来是她哭了。

　　陆泽却在笑，只是眼底泛着红，闪着光。
　　“陈昭昭，你这样，会被我欺负的。”陈昭昭还没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道一带，重重跌进陆泽的怀里。他太用力，勒得她骨头疼。
　　“昭昭……昭昭……昭昭……”
　　陈昭昭伏在他的胸前，眨了眨眼睛，每眨一下，就有大颗的泪滚落。
　　陆泽仍然没有正面回答，可是她却从他一遍遍地叫她名字中，得到了和刚才完全相反的答案。

　　可是，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陈昭昭，不再有那么强的自信。
　　无论怎么样，她就是想要一个清晰的，没有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抬起头，想问个清楚。
　　“……陆泽，我……”
　　后面的话，被堵在两人的唇间。
　　陈昭昭瞬间瞪大的眼睛，身体被撞到玄关的墙上，不疼，陆泽的手垫在她的后背，只是呼吸困难，快要窒息一样。

　　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活得糊涂，莫名其妙被亲，然后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她忙推他，陆泽感觉到她的抗拒后，稍微松了一点力道。
　　“昭昭，让我抱一会儿。”
　　她用力摇头，又开始推他：“不是，陆泽……”
　　“我知道。”陆泽喘息着打断她，“我从来没有想过故意和你暧昧，从来没有。以前我是想等高考完，等我拿到省状元后再向你表白。”

　　抵在他胸前的手僵住了。

　　“真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觉得那样，才配得上你。”
　　陈昭昭嘴唇微动，好半天才低声问：“万一拿不到呢？”
　　“那也一样要表白，不过我觉得我可以，我肯定能拿到奖金。我已经想好了要用什么样的礼物向你表白。”

　　陈昭昭变成了一只呆头鹅。
　　陆泽低下头，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
　　“以前你们都觉得我特别自大又骄傲，好像谁都看不起一样，其实也不算错，我还真就那样。”他说这话时倒是十分坦荡，“在其他人面前，我还真就是这么讨厌，可是对你，我不是。”

　　“我……”陈昭昭想了想，小声道，“我没感觉到。”
　　陆泽一下子笑了。
　　“可能因为你是傻子吧。”不等陈昭昭反驳，陆泽马上又道，“别急着反驳，你还真就是那么傻，要不然我家那么大的负担，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陈昭昭又呆住了。
　　老实说，那个时候的她完全没有“陆家人是负担”这样的概念，相反，她太喜欢陆家的氛围了，穷也掩盖不了那个家里面的温馨。

　　“我没有嫌弃过我家，我知道你也没有，可是我不能因此就心安理得的接受，觉得你应该被我拖累。那时候你是甄文汉的继女，甄家虽然有钱，可是还有甄婷，她还跟你那么不对付，我觉得你可能不能从甄家得到什么。我不想什么保障都没有，只凭一张嘴说‘我爱你’。”

　　陆汉放弃保送，一心想冲“省状元”，就是为了那大笔的奖金，还有状元这个名号带来的各种利益。
　　只是没想到后来，黎长征出现了。
　　陆家人是他的家人，没有办法避开，可是陈昭昭不是，对当时的陆泽来说，他能想到的，就是尽量让陈昭昭远离这些事非。
　　他太清楚陈昭昭有多喜欢他，如果实话实说，这个傻子只会更加义无反顾，所以陆泽只能想到那个极端的方法。

　　陈昭昭想到他们毫无交集的五年。

　　“陆泽，假如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在赶我走之前，有没有想过我会有多伤心？你想过我会彻底放下你，和另一个人重新开始？说不定已经结婚，甚至还有可能有了宝宝？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很想有个自己的家？你有考虑过这些变数吗？有考虑过，破镜再没办法重圆吗？”

　　陆泽的脸，贴上她的鬓角。
　　他没有说话，可是陈昭昭从这个无声的动作里感受到了浓重的痛苦。
　　以前的陆泽骄傲，自负，张扬，永远都是一副“天下尽在我掌控中”的样子，唯有最后那段时间，他焦虑，烦躁，像一头困兽。
　　如果说那时是因为受到了黎长征的威胁，完全说的通。”

　　“你有考虑过，对吗？”陈昭昭低下头，眼泪又不争气的涌出来，“你做事一向深思熟虑，肯定有考虑过，对吧？”
　　“是。”陆泽说，“考虑过。”
　　“你不怕吗？”她低声问，“你不怕等你回头找我时，已经没有机会了？还是说，你也有想过，有没有机会并不重要。时间久了，你可能会随遇而安，顺势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不是！”
　　“你跟甄婷现在是好朋友了。你以前从不搭理她的。”
　　“我们只是朋友。我和甄婷能成为朋友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我提起你的人。她说了她不会那么好心，把真相告诉你，成全你。甄婷可以说，是个很真实的人。””
　　陈昭昭：……

　　其实陈昭昭并不是介意甄婷，隔了几年再看，甚至还挺欣赏甄婷的真实，只是她一直记得余尽欢说过的那些话，像一根刺一样扎着她的心。
　　“……你和之前那个女孩子……你们……”她有点难以启齿，“……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或许对你来说，性与爱是可以分开的，对吗？”
　　“昭昭？”陆泽疑惑地抬起头，“你在说什么？”

　　陈昭昭说不上是生气还是难过，可能她都没有立场去质疑什么。

　　“不是，你是怀疑我……”突然间，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甄婷说的，对吧？那是我为了让甄婷死心，故意做的。”

　　赵佳音讨厌甄婷，又看出陆泽对甄婷无感，因此建议陆泽演一场戏。
　　甄婷的执拗让陆泽也很烦恼，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他们当着甄婷的面睡到同一个房间，可是事实上，那晚陆泽一直在打地铺。
　　而赵佳音为了进一步刺激甄婷，还有意发出一些暧昧的声音。

　　陆泽记得当时他觉得一个人弄出这些声音的赵佳音实在无聊又恶心，可是不得不说，就是因为这些声音，才让甄婷深信不疑，终于彻底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