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回梦》翾fairy

4、故居疗伤

　　“哦？”魍魉笑道，“没想到冰心堂的年轻女弟子也可以如此称呼长辈。”
　　“……”
　　莫祈祈寒着一张脸，不去理会他的话，可男子却不在意，继续道：“冰心堂与魍魉素有隔阂，在下本没想到莫姑娘肯施救于我……”
　　“你要明白——”莫祈祈一针刺下封了他的哑穴，不悦道，“若不是怕你死掉师叔会怪罪于我，我才懒得管你的伤，冰心堂虽救死扶伤，却还分得清是非，对你们这些为钱财杀戮无数的魍魉，用不着一视同仁。”
　　闻言魍魉微微一笑，左手突然掠上入针之处，轻轻一弹一拍，莫祈祈只觉扶针之手一抖，竟被一股力量震了回来，本来刺下的银针也被拽出了穴位。
　　男子笑道：“我话还没说完，你便急着封我穴道？——好罢，治伤之事且当作如此，可你与那两名弈剑弟子说话时却处处袒护于我，又是为何？”
　　见封穴之术被破，莫祈祈索性将针收回了袖中，没好气道：
　　“就事论事，我不想有冤屈发生。”
　　“若人真是我杀的，你又便如何？”
　　此话一出，魍魉只觉莫祈祈看着自己的目光陡然间凌厉起来，似乎有话便要说出来，却又被她强忍了回去，半晌之后，只听她道：
　　“若人真为你所杀，我也得先帮你解了师叔的毒，审问之事则交由通缘镖局来办。”
　　男子一愣，哈哈大笑道：“你这女子口是心非，你本想说：若人是你杀的，我便不管你身上的毒，让你今日命丧黄泉为他们偿命——可你心里又想到：想弄清各方事情，这人还需活着才是。于是才临时改口，是也不是？”
　　莫祈祈听他如此说到，正欲反驳，却见他脸色一变，猛得咳出一口鲜血来——那血色猩红，香气扑鼻，她心里明白这是毒发的预兆，顾不得说别的，忙上前搀住他道：
　　“不要说话，跟我来这边。”
　　莫祈祈将男子扶至莫府后门，将他放在门边倚墙而坐，见四下无人，她足尖发力一跃而起，踩在屋檐之上，又一个回旋落到院中。
　　内宅的后门上挂着一青一红两个铜锁，莫祈祈却没准备钥匙，而是抖出两根银针，同时刺入两个锁孔，只听咔的一声，随着两把锁应声而落，满是尘埃的门吱吱哑哑地打开了。
　　房间内一片黑暗，莫祈祈却仿佛能看见似的，也不顾地上的尘土，朝着正堂的方向便嗵地跪下，轻声道：“娘，孩儿又来打搅您了。”
　　眼睛渐渐适应了房间的亮度，桌上立着两个牌位的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其中一个上面刻着莫织颜三字，另一个则被刮去了字迹，只留下一片惨白的木色。莫祈祈的目光单落在母亲的牌位上，对另一个却是瞧也没瞧一眼。
　　念及门外生命垂危的男子，一旦目可视物，她立刻站起身来，向供着牌位的桌子走去。手指在无字牌位上摸索片刻，终于触及一小颗凸起，轻轻按下，于是桌子忽然无声地向后倒去，露出了桌下一个黑糊糊的洞口。
　　走下阶梯之前，她先从药篓里取出一小颗白色丸药吞下，又在鼻下涂了点青色油膏。这是为防密室里积存毒气——然而时间紧迫，却来不及考虑氧气是否充足，莫祈祈吸足一口气，不再犹豫，顺着阶梯急步而下。

　　“好点了没有？”
　　口中被塞进一枚凉滑之物，本已陷入混沌的神智在一股清甜之气纳入肺腑之后变得清明起来。
　　眼前女子的轮廓逐渐清晰，虽然她衣服上满是灰尘，袖口还沾了些木屑，显得有些狼狈，可那淡然秀雅的神情却和初见时一般模样。他想开口说话，却觉得口中那又薄又硬的东西很是碍事，最终只好微笑一下，点了点头。
　　莫祈祈见他醒来，松了口气，轻声道：“我给你含了夜泽澜香木片，这木头……很是少见，你且含它小半个时辰，身上的毒便可被暂时压制下去——但这终究不算解毒，只能帮你多支撑十日。这时间，我师叔让你办的事，你可办了，再去找他讨解药。”
　　见男子点头。莫祈祈从药篓里取出两包伤药，犹豫道：“我要给你上药，得先脱了你的上衣。”男子说不出话，只好再次点头。莫祈祈将药包先放到一旁，动手解起他的衣衫：“你身份特殊，我不好带你去镇上，这里是莫府偏院的杂间，平时没人来，你可安心在这里养伤。”
　　说话间，她已将魍魉那件染满血迹的黑色皮甲褪了下来，正要放到一旁，却听得铛的一声，一块腰牌落到了地上。莫祈祈随手将它拾了起来，却见上面用篆书写着两字：“羲殇”。
　　羲殇……
　　莫祈祈看着这两字，眼前忽然闪过一个消瘦少年的背影，不由怔住了。她犹豫着看向魍魉露在面具下的那半张面孔，目光却和他的眼神不期而遇——见她面露疑惑，他笑笑，右手划开身边的稻草，在地上写了一个字。
　　“陌……”莫祈祈轻声念道，“……陌羲殇，是你的名字？”
　　他摇头，写下羲殇二字，又将殇字划去。莫祈祈恍然：“殇是职位……我倒忘记了。这么说你叫陌羲？”他这才点头，停顿片刻，又在地上写了一字：“药”。莫祈祈忽然想起来本该给他上的药还晾在一旁，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忙用纱布沾上清水，擦拭起他肋下伤口边的血污来。
　　上药耗时长久，陌羲含着夜泽谰香木无法说话，莫祈祈则是专心敷药，两人便这么沉默下来。待绷带绑好，莫祈祈将各种器物收回到药篓里，顺便取出一张纱纸递给他，说道：“可以吐出来了。”
　　这时陌羲才终于看到所含之物的样子：那是一片通体乌黑的竹片，连竹身在内都是黑色。
　　“竹身本是雪白之色，这是吸了你体内毒素才变成这样。”
　　说着，莫祈祈将那吸满了毒素的竹片小心包好，放到药篓的一处暗格里，“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做了何事惹我师叔生气？——他虽然疯疯癫癫，性格怪异，却不会无缘无故下毒，更何况落花玄实这样性子烈的毒……”
　　“此事……”陌羲沉默片刻，苦笑道，“如若猜得不错：多半是因为我所接死亡柬上之人，被杀时正求医于华之眠……”
　　莫祈祈惊讶道：“你竟在我师叔眼皮底下杀了他？”
　　“那倒不是。”陌羲摇头道，“我第一次和他交锋时，他虽身受重伤却侥幸逃走，我追踪许久，终于找到他的踪迹，却发现他遇到了你师叔且向他求医。为了尽快回师门赴命，我便趁你师傅离开住处买药之时动了手……”
　　“难怪……”莫祈祈点头道，“对师叔来说，不能救人性命便是其身为医者的耻辱，此事虽不是他医治的错，他却会怪自己保护不周——而给他添这烦恼的罪魁祸首便是你，不整治你一番他可不会罢手。这么说来……”
　　她忽然想起一事，蹙眉道：“他可曾对你提过换解药的要求。”
　　陌羲摇头道：“他只说想活命便到此找你，向你要夜泽澜香木。所以我当初才会问你他如今身在何处——据说毒仙华之眠极少在同一地方停留超过三天，我此时回去也决计寻不着他了。”
　　“那倒是事实。”莫祈祈点了点头，说道，“……这老头，绝对不会这么轻松就给你解药的，香木除毒只能挨得十日，而这十日，他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刁难人的题目给你。”
　　一提起华之眠，她便觉来气：刁难这魍魉也就罢了，竟然还把算盘打到娘的香木上，这老头越来越得寸进尺了。想到这里，她开口道：“我倒有办法找到我师叔，不过你要先坦白告诉我通缘镖局之事。”
　　听她如此问道，陌羲笑了笑：“我只能向你保证，那些镖师不是我杀的。其他的事，你便是如何追问我也不会回答——如若对这答案不满意，你大可不必帮我，让我自生自灭便是。”
　　听他这么一说，莫祈祈倒犹豫了，正待回答，忽听院外大门边响起几声杂乱的脚步，一人高呼道：
　　“莫姑娘，你在吗？”

　　古风……麻木中……
江南春色

映月

芦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