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白月光回来了》龙七潜

9、招蜂引蝶的男人

　　月桂香浅，枝叶扶疏。

　　安华郡主是宴上贵客，占的自然是最好的位置，人比花娇，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目姝丽，衣贵服华，气质端雅，难得明艳如四月榴花，却没有小姑娘的稚气，引人注目的很。

　　此刻她正在同身边人，同样也是客人的陈氏说着话，不知说了些什么，陈氏忽然大笑，把离几尺远的女儿姜婵招过来，往前一推：“这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姜婵！郡主可别再夸了，她打小性子就不定，也就做绣活时能安静一儿，手艺可不敢跟外头的绣娘比，也就占了个样子好看，花头新鲜，郡主要还看得上眼，且随便支使她，她敢说一声不，瞧我回家收拾她！婵儿，还愣着做什么，给郡主行礼啊。”

　　姜婵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这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当即大大方方上前行礼，态度亲切热情。

　　“快起来，今儿个咱们都是客人，用不着这么多虚礼，”安华郡主视线似有似无的打量姜嫣，明明自己也是个闺阁姑娘，说起场面话却游刃有余，调侃着陈氏，“夫人这话我倒是不敢苟同了，要说这绣品好，可不就看两样，一是好看，二是新鲜，令爱能做成这样子，当真是不错的。我瞧着你身上这披帛就极出色，几乎把在场夫人们全比过去了，也是令爱手艺？”

　　陈氏眼神微微闪烁，再抬头时神情无半分忐忑：“嗐，这种大活儿，她一个小姑娘哪周全的了？就是主动揽事我也不放心啊，不瞒郡主，我这在江南呆久了，做衣服要求就有点多，今天这一身从定花样到做，每一道都经了我首肯的，不怕到时候出来了不好看。”

　　这话没一个字直接承认说就是姜婵做的，但没有一点意思否认是姜婵做的，任何人听了，都会以为陈氏在谦虚，这就不是一句能让人误会的话。

　　郡主这边围坐聊天的人不只陈氏一个，大家猜度着郡主脸色心情，很快顺着夸奖：“姜家夫人无需自谦，你今儿个这衣裳好不好看，披帛润不润眼，我们可都是瞧着呢！”

　　“可不是，有女如此，夫复何求？您就等着享福吧！”

　　“啧啧，叫姜婵是吧？长得真不错，今年多大了？有十三没有？”

　　夫人们的调侃里带着温善和深意，姜婵闹了个脸红，又不好回嘴长辈，只能朝陈氏跺了跺脚：“娘——您别总在人前说这个嘛！”

　　“哟，这是害羞啦！”

　　“好姑娘，别羞，手艺好是好事啊，不用害羞，我们都喜欢着呢！”

　　“要是有缘分能多见见，那就更好了！”

　　陈氏十分满意现场效果，很有策略的停了一停，让大家夸完，才轻轻拍着女儿的手：“好好好，娘不说了，不过今日既有此荣幸走到安华郡主身边，你可不能不规矩，多学着点，知道么？”

　　“女儿省得，”姜婵脸微红的又朝郡主行了个礼，“刚才我瞧着，郡主似乎喜欢饮碧螺春？”

　　安华郡主微笑颌首：“没错，这都被你瞧见了。”

　　二人以茶为话题，打开了话题，似乎颇为投机，并没有寒暄两句便要散的意思……

　　姜嫣离的并不是很远，很多话听不真切，现场夫人们的反应可是看得清楚的，再加上别人听到了私下讨论几句，她很快就知道陈氏干了些什么。

　　寒露干完自家小姐吩咐的事，终于找了过来，满脸都是不高兴：“还夸二小姐手艺好，这话说的亏不亏心！披帛到底谁绣的，她能不知道么！”

　　她现在可算明白了，为什么主母不让小姐沾针线做绣品，和着都是在为二小姐铺路呢！赞声都是人家的，好处都是人家的，就是怕自家小姐表现哪怕一丁点，压过了二小姐！

　　事做的这么不要脸，就不怕有朝一日翻车么！

　　姜嫣莞尔一笑，倒觉得陈氏再聪明不过。一席话说得似是而非，不翻车当然好处大大，翻了车，以后也容易找补，她也没有直接承认不是？亲生女儿也是女儿，继女也是女儿，她只是忙着聊天，忘了说清楚细节而已。

　　而且姜婵的绣工并不算很差，这个妹妹当年有很长一段时间同她较劲，狠狠学了几年绣艺，技艺自然比不上她，比外头绣娘也差了很多，却算得上闺中特长，和同年龄段的小姑娘比绝对不差……陈氏真的很会打算盘。

　　现在的问题是，陈氏目标人物换了，有了安华郡主这条更好的路子，当然就不会去低取别人，这几个人天要继续这么聊下去，气氛会越来越好，陈氏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姜嫣垂眸，迅速思索，所以她要怎么拦？冲过去把事情理论清楚，说这件披帛是她绣的？未必是好主意。真相是真相，可这里的家族，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所有人都要顾及家族利益，‘家丑不可外扬’几乎是既定规则，她真的冲过去说破一切，在场客人许会怜惜她，拍拍她的手，道几句可怜，之后未必会偏向她，帮她做任何事。

　　因为她品行不好，连家族亲人都不顾念，有事了怎会真正关心别人？不值得帮。

　　不知道这安华郡主喜欢什么，她能否谋一谋？

　　另一边，安华郡主和陈氏母女说着话，状似不经意提起：“怎么现场只见贵府二小姐？大姑娘呢？”她微微一笑，“听闻你这长女和邻居楚大人有婚约，可是如此？”

　　陈氏怔了下。

　　外面现在传什么流言，姜嫣能听到，她作为主母听到的只会更多，她并未察觉姜嫣在骗她，继女胆子没这么大，最重要楚拙言这个人……她冷眼瞧着，的确有那么点意思。她从未怀疑过这桩婚事的可能性，要是没有姜嫣过去见了崔氏，崔氏一点反应都没有，或许她这会儿会很骄傲，毕竟楚拙言前途无量，有这样的乘龙快婿是给姜家长脸，可崔氏态度着实太差，气的她肝儿疼。

　　她对姜嫣满不满意，喜不喜欢另说，她更讨厌崔氏，绝不会帮这个人抬轿子，让人更得脸，遂直接就扬了头，下巴抬得高高，矜持的很：“这婚姻大事，当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回来也有两日了，隔壁老爷夫人一面没见着，别人家的事我不知道，我家大姑娘，却是得听我的，这‘婚约’一事，我从未接到信儿，郡主听谁说的？”

　　现场骤然安静。

　　几息后，才隐有窃窃私语：“原来是假的啊……”

　　“就说么……怎么那么夸张……”

　　“还好还好，楚大人还没主呢，机会还有！”

　　安华郡主垂眸微笑，掩住眸底闪烁：“原是如此啊。”

　　站在她身侧的绿裙丫鬟往前一步，给她续茶，见场面冷下来了，便大方的说话凑趣：“那可真有点可惜了，楚大人是个极好的人，才华出挑，政绩斐然，性子也极贴心，婢子记得上回郡主进宫拜见娘娘，只是宫巷中偶遇，互相见了个礼而已，没过多久，楚大人就托一个小太监送了手炉过来，里面还用了郡主最喜欢的桔饼香……”

　　这话看似是在说见闻，实则暧昧的不行。

　　安华郡主立刻制止：“住嘴。只是凑巧罢了，不许瞎说。”

　　绿裙丫鬟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出来做客，气氛松快，婢子又忘规矩了，回去一定自请刑罚，可这事婢子没说错啊，楚大人不爱说话嘛，谁都知道，咱们不敢过去问，只能从他行动中看他到底想说什么，记着什么喽。”

　　非亲非故的，又男未婚女未嫁，绿裙丫鬟这话隐意太过暧昧了，任谁都听得出来，可所有人都没有调侃或其它，顶多跟着话头赞楚大人有才有德，品行兼备。

　　姜嫣就品出味来了……所以这位安华郡主喜欢楚拙言？心思还并不遮掩，很多人都知道？

　　不然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像是故意而为，在敲打别的谁，不要乱起心思。

　　姜嫣感觉更糟糕了，之前警惕的东西果然出现了，楚拙言招蜂引蝶，勾的小姑娘们春|心荡|漾，一般小姑娘最多跟她打嘴仗，或者耀武扬威，郡主这种级别的人，心里不舒服，路数当然也不一样，不会直接杠她，一定会选别的方式……比如站队陈氏。

　　她和陈氏本来就不对付，时常有架理，安华郡主再隔三差五来个暗示，陈氏一动，她就得倒霉！

　　姜嫣不知楚拙言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照她们以往交情，许能说的上话，帮安华郡主一把，把这个力量拉到自己这边来，可她刚刚把楚拙言给得罪了啊！那男人气成那个样子，头也不回，走路带风，短时间内怎么可能理她！

　　正想着，陈氏远远看到她了，朝她招手，还派了丫鬟过来叫。

　　“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拜见郡主？”

　　姜嫣知道，人多眼杂，陈氏未必真心想叫她，她也不愿意和陈氏坐在一起应酬，可现在是在外边……演也要演给外人看。

　　“见过安华郡主。”

　　姜嫣照规矩行了礼，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楚拙言也过来了。

　　他是男客，并没有打扰女眷的意思，但今日过来就被人拦在了外院，还未正式拜见李家主母，此来正好打一声招呼。错本是没错的，可这时机……

　　姜嫣蹙了眉。

　　在看到之前说过话的尖眉小姑娘悄悄把郡主身边的绿裙丫鬟带开，附耳说了句什么时，她直觉更为不好。

　　果然，就在楚拙言例行打好招呼，转身要走的时候，绿裙丫鬟突然问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她指向姜嫣，问楚拙言：“可是巧了，这位姑娘，楚大人肯定认识了，要不要打个招呼？”

　　楚拙言视线淡淡的扫过来。

　　姜嫣心道糟糕，对方不说话，她却不能让场面尴尬，硬着头皮开口：“多年不见，楚公子安好？我是隔壁邻居姜嫣啊。”

　　楚拙言眸色冰冷，一点温度都没有：“我邻居有投井的，有悬梁的，有始乱终弃没良心的——你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