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白月光》弗朗西斯哈哈

4、第四章

　　再次见面，是一个月后的暑假。这时吴倩才知道，江家爸爸出了车祸，过世了。
　　那天吴倩被奶奶叫去买菜，路过江家小院，远远就看见门口停了三四辆车，走近了才发现车背后的少年蹲在院门前的石墩上。
　　吴倩默了一瞬，走近。
　　四目相对。
　　江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神色看上去恹恹的，眼神也没了往日的光芒，看来爸爸的去世对他打击不小。
　　院内传来一些噪杂声，锅碗瓢盆的摔打声、争吵谩骂声、劝阻声、尖叫声、哭喊声……
　　这些声音吴倩很熟悉，可是显然这个眼眶通红的少年并不为此感到舒适。
　　吴倩隐约猜到些什么，上前握住江烨的手：“陪我去买菜吧。”
　　她想让江烨远离这些，一路上，说的净是些蹩脚的笑话。
　　显然，女孩并不擅长安慰。
　　吴倩还是那个吴倩，别扭而拧巴。
　　可江烨不再是那个爱笑爱闹的江烨了，沉默的就像她一样。
　　她开始频繁往江烨家跑，左不过是从一处混乱跑到另一处混乱，可是一个人孤单，两个人勇敢。这段日子里，吴倩眼看着江家妈妈利索的收拾行李办理离婚，眼看着江妤撕心裂肺地哭闹着不愿离开，眼看着江家各种叔叔阿姨姑姑婶婶争吵着推搡着砸坏了少年心爱的小提琴，眼看着那个早已高过自己少年日日沉默消瘦却只是拉着自己拼命打游戏。
　　吴倩本就是个嘴笨的，遑论安慰人，便也只能是默默作陪。
　　有天夜里，江烨翻墙入院叫醒吴倩，俩人在冰箱摸了两瓶啤酒，爬到阳台看月亮。
　　江烨开了酒：“你会经常想起你的爸爸吗？”
　　“会的。我爸爸是个特别好的人，他总是给我买玩具和书本，院里那个秋千就是他给我搭的。我做错事的时候，他给妈妈和奶奶求求情，我就不用罚站了，可是他做错了事，无论我怎么求情，妈妈和奶奶就是不肯原谅，哪怕他被警察叔叔抓走，她们只知道争吵。你们家那些……我从小就经历过。”
　　江烨略带安慰的眼神下，吴倩低下头：“我很难过，为爸爸难过。”
　　“我也为他难过……”
　　吴倩侧头看着江烨，他眼里的明灭很是让人难以捉摸，她不知道江烨嘴里的“他”是哪位爸爸？
　　夏天的夜晚很是闷热，风吹过倒是有丝丝清凉。
　　“你说，地球那边的月亮和这里一样亮吗？”
　　吴倩低头思索：“根据天体运行……”
　　“我觉得不一样！你长大想去哪里？”
　　吴倩还在纠结月亮，忽地抬头却是少年那双皎月般亮亮的眼睛，不似近日的迷茫无神，宛若初见般清澈灵动。微风吹过脸颊，吴倩感觉夏天实在太热了，连风都是烫的，也许是自己第一次喝酒喝醉了，少年的鼻息都似乎近在咫尺，整个人顿时懵住了。
　　“我想去伦敦！”少年喝下最后一口酒，抡圆胳膊把手里的易拉罐砸了出去，清脆的落地声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我要离开这里，迟早。”
　　吴倩抬头望少年坚毅的侧脸，借着月色，格外温柔。
　　她忽然想说些什么来描绘眼前的景致，话到嘴边确是不合时宜的“举头望明月”。
　　李白当年也是这般孤独吗？
　　只是他，望月不为思乡，少年的月光思的是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