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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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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要将自己的性命葬送在今晚的杂物间里的时候,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过了半晌,我才忐忑地缓缓睁开了双眼,却不料原本半趴在我身上的那只白色猫妖如今已经离开了我的腰腹,转而端坐在了我的左手边。不仅如此,他那张堪称吊诡的脸庞还露出了一种看好戏的神色。
“你起来吧,我不吃你。”就在我们一人一猫大眼瞪着小眼的时候,它突然说,“放心,我不吃人。”
“你不吃人?”
我带着怀疑的目光紧盯着它,眨了眨眼睛问道:“西院那小厮的尸体还躺在后院的门口呢,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如果那个小厮不是被你啃死的,那又是被谁杀死的呢?”
虽然我知道,想要和一只猫妖讲道理无疑是对牛弹琴,但我还是这么质问它了。我心中明白那名小厮其实就是它杀死的——除了它之外又还会有谁这么做呢?哪怕它如今在我面前摆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假象,我也绝不会轻信它的小把戏的。
“你说什么?!”然而出乎我意料的,听完我的阐述后,那只猫妖竟表现得比我还要吃惊,“你说……你们院子里的小厮被什么东西给啃死了?”
“是的,脑浆都洒出来了。”
它用它的肉垫端着下巴(?)沉吟了片刻,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那名小厮的死和我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不仅如此,我甚至已经差不多能够推断出真正杀死他的凶手究竟是谁了。”
真正杀死他的凶手,那个人不正是你吗?
我听完他的话,止不住在心中暗暗腹诽。不过为了保住小命,我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的这种想法说出口。
“我饿了。”
就在我抱着双腿,低下头沉思不语的时候,那猫妖又倏地开口了:“我想吃肉。你不是这儿的丫鬟吗?快给大爷我弄点肉过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语凝噎。
“猫妖大人,您自己都会说我这个小身板瘦巴巴的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平时我自己都吃不到肉,现在又该去哪儿帮你弄到肉来呢?”我问它,“不过如果说是米糕或者酸萝卜一类的点心的话,我想西院的厨房里应该还剩有一些。”
“不,我就要吃肉!”
我无奈地摊了摊手:“那我可就没办法了,您今晚可能就只能饿着了。”
猫妖:“……”
在意识到了现实究竟有多么地骨感后,那只白色猫妖最后也不得不选择了妥协,勉强接受了我从厨房里弄来的那些酸萝卜和米糕。
在它“享用”自己的晚宴的全程里,我始终都默默地在它的身侧注视着它。平心而论,我着实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感到匪夷所思——看它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不难得知它这些天应该的确是饿坏了;可它若真的那么饿,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像杀死那小厮那样,把我杀死后再将我当作它充饥的口粮呢?
“我说过了,那小厮不是我杀的。”也不知道这猫妖是不是懂得读心术,竟真的读懂了我此刻的心中所想,在吃完最后一块米糕后,它擦了擦嘴角说,“我确实喜欢吃肉,但我也确实从不吃人。”
我被它冷不丁说出的这番话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见我没有搭话,它复又接着问道。
“琬儿,钱氏琬儿。”我回答说,“刚刚和我一块进来的那位姑娘名叫‘春菡’,而另外两名住在东院的丫鬟分别叫作‘秋菊’和‘冬梅’。”
“钱琬儿?”它用它那双金黄色的狭长眼睛凝视着我,“她们都叫.春秋冬什么的……那你为什么不叫‘夏莲’啊?”
我没有办法将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告知予它,于是只好结结巴巴地应付说:“我……我又不姓夏。”
那天夜晚,在让我给那猫妖端去一些夜宵之后,它便真的没有再刁难我了。而在转身离开之前,我还是没忍住偷偷地回头瞥了它一眼——只见在它的肉垫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琉璃瓶,正当我打算多等候一会儿的时候,它却立马察觉到了些什么,急忙冲我吼道:“还不快滚?!”
就算这猫妖没有真的吃了我,它的那张古怪至极的脸也足够让我心惊胆战的了。于是为了不让它临时反悔,我连忙抓起灯笼,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回了自己的卧房。
当我回到卧房里的时候,春菡正趴在案台上低声啜泣着。我见她如此,只好柔声叫出了她的名字:“春菡,我回来了。”
她惊愕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了我:“真……真的是你吗,琬儿?”
“嗯,是我。”我微微颔首,“那妖怪并没有怎么为难我,只是让我给它偷来了一些厨房的点心。”
在简略地向春菡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我还苦口婆心地嘱咐她——千万不要将猫妖的事情告诉第三人。她听后,不解地眨眨眼问:“为什么呀?你难道就不怕那只猫妖它对我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吗,就像它杀死那小厮那样?”
“那小厮不是它杀的。”我望着头顶的帷幔,淡淡地说,“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我莫名就是能够确定这一点。”
话虽是这么说,可我的内心也始终对那只猫妖抱有戒备。第二天太阳一落山,我便随便找了个借口,从卧房里拿了一本打发时间的小说后就径直来到了杂物间内。
而那只猫妖果然还待在那儿。
和昨天相比,它今日的状态好似变得更萎靡了一些——浑身像一颗巨大的肉球那样半趴在地面上,当我走进杂物间的那一刹那,它那对金黄色的眼睛似乎还发出了诡谲的光。
我微微一愣,将今日份的点心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它的面前,它立刻条件反射般地朝着前方的那盏瓷碗扑去,哪怕碗里装的是它昨晚颇感嫌弃的酸萝卜糕。
“你今日……出门了吗?”
“出门?当然没有。”它一面啃着糕点,一面舔了舔自己的肉垫,“我为什么要出去自讨没趣?等着你家的主人把我抓起来,再丢进牢狱里吗?”
很好,它果然是越狱出来的,我心想。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我将左手手心里紧握着的那盏烛火灯放在了脚边,接着展开了手中的小说开始默不作声地阅读了起来。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这个平凡无奇的举动居然引起了这位猫妖大人的好奇心。它带着所若所思的目光打量了我良久后,才幽幽地问:“你一个小丫鬟,怎么会懂得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