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信我搞不定你》路见不平一声吼

5、第五章

　　夜里的医院安静无声，偶尔有护士会推开某间病房的门，叫醒某张床上的患者，告诉他验血了，吃药了，快睡觉。走廊里静悄悄的，皮鞋踏在地砖上的声音格外明显。

　　“这位家属，你找谁？”一个中年的女护士叫住他。

　　程唯一的脸色不太好，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苍白，脸颊瘦的有些凹陷，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舒漾了，他每分每秒都在担心她，他不敢打电话，不敢见她，怕孙何伟发现他们还偷偷联系，还怕听到她的哭诉，更怕看到她用不屑的目光对自己的卑鄙冷嘲热讽。

　　“有个叫舒漾的女患者，腿骨折了，住院半个多月了吧。”

　　护士翻翻记录，点点头，“有一个，前面1905号病房，不过过了探病时间了，这都大半夜了，你来不是耽误患者休息嘛！”护士撇撇嘴，不太满意。
　　程唯一点点头，“我知道，我不进去，就在门口玻璃那看看。”

　　这时护士站的灯亮了，有患者按了床头铃，护士着急去看看，对他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程唯一大步走过去，心鼓动如雷。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的视野范围有限，只能看到舒漾一半的脸颊。舒漾看起来瘦了很多，眼下面乌青的，想来休息的不好。

　　怎么能好呢？他把舒漾拱手送出去了，在舒漾把自己完全交给他的第二天一早。
　　他逼得舒漾跳楼，她得多疼啊，他看到她的腿都变形了，一地的血。
　　她怎么这么傻啊？她以为这样就能拖延时间吗？
　　她怎么还愿意相信他，还愿意牺牲自己呢？

　　盖在被下的她的右腿高高的隆起，是打了石膏的缘故。她的眉头在梦里都是皱着的，这段时间她肯定过得很艰难。他冷漠的断绝和她的联系，她那么聪明知趣，再没主动联系他，除却今天。
　　他看到了她的来电，听到了只有一声就结束的铃声。

　　今天她一定很难过，难过到理智压不住她的情感了，但最后她是放弃了吗？还是她想告诉他，她很好，别担心……亦或是我不好，来看看我吧。

　　舒漾的睫毛突然扇动了几下，程唯一一慌，赶紧闪到门边，快步离开了。舒漾不知为什么从梦中突然恍惚醒来，感觉一直有视线注视自己，她迷茫的看了看门上的玻璃，只有走廊白炽灯照的一片明亮。

　　第二天一大清早，门“噔”的被踹开，门板砸在后面的墙上发出巨大的声音，舒漾睡觉不戴助听器，只听到些微吵闹，皱皱眉继续睡，倒并未被吵醒。

　　杨势拎着小笼包和粥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本以为可以看到一脸愠怒的舒漾顶着爆炸头发飙，谁知道看到舒漾还红着脸蛋睡在被窝里。杨势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的助听器，气的拿起来就要砸了，转念一想，这要是砸了，今天他就彻底不能对付她了，他可得让她好好知道自己有多不好惹！

　　杨势用脚尖踢了踢舒漾盖的被，在雪白的被套上留下一个三角形的印记。
　　舒漾被点了几下，到底还是被弄醒，眼珠在眼皮里转了几下，嘟着嘴慢慢睁开了眼。看到杨势的一瞬间，舒漾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昨天的事情，眼神慢慢恢复了冷静，目光一错，故意当做看不见杨势，丝毫不避讳的从枕头旁边拿出来内衣，拄着拐慢慢挪到了卫生间。

　　杨势眼睛瞬间瞪大了，看着挂在舒漾臂弯里的灰蓝色蕾丝胸衣，脸也跟着红了，“你他妈的有病啊！”
　　骂完发现舒漾毫无反应，才想起来这妞的助听器没戴。

　　他从床头柜上把助听器拿起来，敲也不敲得直接推开卫生间的门。一入眼，舒漾穿着内衣，外面套着病号服坐在马桶上正在系扣子。

　　舒漾这次被吓到了，顾不得系扣子，双手赶紧拢好衣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眼神中都是戒备。
　　杨势看得眼睛都直了，看到舒漾冷着脸裹紧了衣服，他心里直骂自己蠢蛋，明明看到她拿着内衣进卫生间，肯定是要换衣服，怎么还直接闯进去呢？他不是这么下流的人啊！
　　不过杨势表面上装的很风轻云淡，硬着头皮冷哼了一声，好像见过大风大浪，万花丛中天天过的样子把助听器放在了洗漱台上，双手插在裤袋里转身走出去。
　　直到背对着舒漾，杨势才敢缓缓的呼出自己刚刚惊吓时倒吸的那口气，脸也感觉更烧了。

　　身后淅淅倏倏的声音响了十几秒，接着就是水龙头流水的声音。杨势转回去，看见舒漾嘴里含着一支牙刷，一手拄着一支拐，对着镜子在刷牙。助听器还放在洗漱台上，舒漾并没有戴。

　　杨势伸过手在舒漾的面前晃了晃，舒漾也不理他。
　　杨势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本来是准备给舒漾好看的，结果反倒是一直自己吃憋，气得他头都疼了。杨势把水龙头打到最大的最热的水，镜子上慢慢出现了水蒸气，杨势那两笔狗爬字在上面写：带上。

　　错别字。
　　舒漾不为所动，懒得理他。

　　杨势冷笑，我真他妈的呵呵，当自己贞洁烈女怎么的？杨势翻着白眼不屑的笑，在镜子上写：地？
　　舒漾盯着那个“地”字，手上刷牙的动作也停了，过了良久才垂下眼，伸手拿过助听器戴上。
　　“呦？您怎么给戴上了？我还以为您得拿会儿乔了，合着还是钱的面子大啊！有钱能让聋子也听见！”

　　舒漾不理他，洗了一把脸冷漠的从他身侧缓慢的挪过去。
　　门外医院的早餐开始在送餐了，舒漾坐在床上等着她的餐，等到餐车的声音渐行渐远，舒漾才觉得奇怪，拄着拐想要出去问问，一下床就被杨势给拦了回去。
　　“干嘛去啊？”

　　舒漾不想理他，拿过拐杖绕过他朝外走。
　　“想吃早餐啊？”杨势又拦了过去，一只手在红色的头发里挠了挠，“我来的时候和送餐的说了，你今天不订餐了，以后也不定了。”

　　舒漾看他一脸的得意洋洋，想他确实讨厌自己，肯定不会给自己什么好果子吃，也不想和他有口舌之争，一顿饭不吃也饿不死，她还可以叫外卖。
　　杨势指了指桌上摆得粥和小笼包，“看到了吗？我带来的早餐，可惜是给我自己吃的，你只能闻着看着。”
　　舒漾不理他，坐在床上看书。
　　杨势把小笼包的袋子打开，房间里都是包子的肉香味，他特意把单人沙发和小餐桌搬到离病床近的地方，“还真是挺香的！我知道你肯定想一顿不吃没啥的，那就错了……日子长着呢，老杨说让我天天陪着你培养感情，直到你腿好了为止。在这期间，我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恶心你，捉弄你，折磨你！”
　　舒漾眼睛看着书，耳朵里听着他的话，“为什么？”
　　“我乐意啊，你招人烦！”
　　舒漾抬眼看了他一下，心里知道他肯定不敢饿死自己，但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厌恶是真的，索性不想自讨没趣，捧回书继续看。

　　杨势本来等着舒漾继续问的，结果舒漾戛然而止，他倒把话憋在嗓子眼倒不出去了。
　　杨势吃了热腾腾的粥，两屉香喷喷的小笼包，打着饱嗝瘫在沙发上，看了看不为所动的舒漾觉得无趣，把一袋小笼包扔到舒漾看着的书上。

　　舒漾看到塑料袋外面的油把自己的书弄脏了一块皱了皱眉，但还是什么都没说，打开袋子拿出凉了的小笼包就着保温杯里的热水，塞进嘴里。
　　杨势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里，看着舒漾一声不吭的吃凉透了的小笼包，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好像欺负了残疾人的感觉，“你知道我爸啥意思不？他把你弄来给我当老婆的！”

　　舒漾没理他，嘴里塞进两个小笼包后，饥饿感消除，她开始吃的慢条斯理。杨势看舒漾不理自己了，从沙发里站起身，走过去掀起舒漾耳边垂下来的头发。
　　舒漾表现的很惊恐，直接拍掉了杨势的手，向床的另一边缩了缩。
　　杨势看着发红的手背，心里骂了句，看着舒漾一副受侵犯的样子，觉得恶心，“操，别他妈的像个贞节烈妇似的，你都拿自己换地换钱了，立什么牌坊啊！ 您可别想多了，老子对残废没兴趣，我看看你戴没戴助听器，别老子说半天你个聋子一句没听着！”
　　舒漾咽了咽唾沫，把自己的头发用橡皮筋扎起来，露出耳朵，才继续吃饭。
　　杨势嫌恶地撇了撇嘴，看着舒漾装腔作势，真不知道他爸觉得这女人哪里好？

　　“舒漾，咱不说你聋不聋啊，就说单纯你这个人，我就不喜欢！你说你也赶巧了，长相身材性格，是如何把我最不喜欢的全聚齐的呢？”
　　“……”
　　杨势故意惹怒舒漾，偏偏舒漾不接招，他得不到一句回应。
　　“我现在也怀疑你是不是嘴有问题？”
　　“……”
　　“和你这么说吧，老杨也不打哪听来的？想把你领回家让我浪子回头，他可真是天真了，我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的，绝对的！我也没觉得自己这样有啥不好的，反正我的话我爸是不听了，我只能从你这下手了！什么时候你劝服老杨让我不娶你，什么时候我就不来恶心你了，不然你这遭的罪可就没头了！”杨势抠了抠耳朵眼，又把手指头放在嘴边吹了吹，用脚踹舒漾的床。

　　舒漾跟着床的晃了两下，心里觉得好笑，难道他以为她是跳着高的满心欢喜想要给他当媳妇吗？他以为她疯了吗？
　　她为了躲开这一切连楼都跳了不是吗？

　　杨势见舒漾没有回应，也懒得再费口舌，打开手机外放起来嘈杂的说唱歌曲，过了一会又把声音调到最大打起了游戏，“突突突”的枪击声音，吓得舒漾手里的书差点掉，舒漾叹了一口气，把耳朵上的助听器拿下来。

　　手上的书突然被抽走，舒漾诧异地看着杨势，只见他把助听器扔到舒漾面前，意图再明显不过。
　　舒漾看着床上的助听器，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再次戴上。
　　听话的舒漾就像是没有脾气没有个性的布娃娃，杨势讨厌这种不会反抗，为了钱什么都会出卖，什么都能讨好的女人。

　　杨势冷哼一声，手上“一不小心”就把舒漾的书给撕掉了几页，嘴上却幸灾乐祸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啊，我不小心的。”然后把被撕掉的几页扔到了舒漾的脸上。
　　纸张抽在脸上，还是挺疼的，舒漾摸了摸脸，手上有血。杨势在玩手机根本没注意到舒漾，她自己按了床头铃。

　　过了一会护士进来，“怎么了？”
　　杨势看到舒漾按铃把护士叫进来还有点生气，怎么着，忍不了了想赶人啊？结果转头就看到脸上一道血印的舒漾，愣住了。
　　“张老师，我不小心把脸弄破了，您有药水什么的吗，我抹抹。”
　　“有，我去拿。”护士转身出去了，杨势有点尴尬的站起来，刚想过来看看就见舒漾闭上眼靠在床头，一副懒的理人的模样，气得他又坐回去。

　　我管你生死呢，破相了才好！

　　护士给舒漾脸上抹了消毒药水，红红的一道在脸上看起来有点搞笑。
　　舒漾拉住护士，“张老师，您有透明胶带吗？我的书掉页了。”
　　护士狐疑的看了看舒漾，又看了看坐在沙发里事不关己模样的杨势，点了点头，过一会送进来一卷胶带。

　　舒漾把被撕掉的书一页一页粘回去，又抚平，才把书合上放在枕头下面压着，自己躺下休息。
　　见舒漾准备睡觉了，杨势立刻打手机打开到最大声，开始玩游戏，“助听器不准摘。”
　　舒漾没理他，助听器也好好的戴在耳朵上。

　　第二天一大早，舒漾还在睡觉，杨势就闯了进来，不仅有他自己，还带了两个男人一起进来，头发都染的花花绿绿的，一个男人的脖子上还纹了纹身，从脖子延伸到衣服里看不见的地方。
　　舒漾照样没有听到，杨势也不多废话，把助听器拿起来直接塞进舒漾的耳朵，吓得舒漾一下从床上惊醒，看到了另外连个陌生男人立刻用被裹住了自己。
　　杨势乐了，“这俩我朋友，毛毛和精明，你俩看看，这就是我爸给我找的媳妇，叫……舒漾！你俩叫嫂子！”
　　两个男人一黑一白，一胖一瘦，黑状的叫毛毛，白瘦的是精明，两人坏笑着拍了拍杨势，“好福气啊豆子，嫂子漂亮啊！”
　　杨势一瞪眼，“叫什么豆子，叫大名！”
　　毛毛一掌拍在杨势的肩头，“咋了哥，还不好意思啊？这不是嫂子嘛，避讳啥！”
　　杨势冷笑，“怎么不避讳，你嫂子现在戴着助听器呢，能听见，可不是聋子。”
　　精明感觉出来两人气氛不对，悄悄捅了捅毛毛不让他继续说，又遮着嘴问杨势，“哥，咋的和嫂子吵架了？你也别这么说嫂子啊，话太难听了。”
　　杨势一乐，“你怕啥，你嫂子脸皮可厚着呢，咱们这些话都臊不着人家。”
　　精明更是一脸尴尬，陪着笑到舒漾面前，“嫂子，我是王鸣，他们都叫我精明，我哥人挺好的，就是说话嘴上没有把门的，也不过脑，你别介意啊！”
　　舒漾仍旧用被盖着自己，点了点头，“你们先出去行吗？我想换个衣服。”
　　精明看了看舒漾用被遮着自己，一拍脑门，“你看我俩这不识相的，你换啊嫂子，我和毛毛去餐厅给你弄点早饭！”说着拉着毛毛往外走，杨势也没拦着，看了看舒漾，从嗓子眼挤出一声笑，“呵，等我从餐厅给你带饭啊。”
　　毛毛一边被推着走出去，一边回头问杨势，“嫂子咋的了，这腿咋弄的？”
　　杨势一边开门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谁知道，自己作呗！”
　　精明挥手拍毛毛的脑袋，“还问，还问！”
　　后面的话舒漾听不清了，几个人走远了。